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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亭山,锦亭中只余宋无黯一人独坐。
宋无黯目送吕玄都潇洒离去,对着石桌上的银票发起呆来。风声萧萧,莺啼婉转,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石桌上的银票,翠绿的芭蕉在烈阳之下瑟缩着,看起来有两分可怜。宋无黯看着心烦,顺手催动元功,冰冷阴寒的掌风袭过,芭蕉不仅没有舒展,反而更加瑟缩起来。
宋无黯深知,吕玄都口中之言,没有一句可信,就像桌上这一打银票,他身上分明带够了银两,却面不改色、毫无破绽地撒谎要自己和他一同下山去钱庄。吕玄都其人极少有不带目的之举,明明能够算无遗策,却偏爱临时起意,因此格外难以看透背后的算计,若是和他走这一趟,还不知会横生多少枝节。
既然看不透,就不应该盲着眼一头撞上去。他曾经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再信吕玄都任何一句话,可是如今,事关沈葳蕤,他动摇了。关心则乱。自己终究还是犯了忌讳。
怀疑的情绪最易扩散。心中一旦起了一丝怀疑,便已经落入吕玄都布下的鷇中。沈葳蕤活着与各耆王城地图为假,其中只有一件是真的吗?这句话中又哪一字真,哪一字假?宋无黯伸手拾起那一打银票塞进怀里,心道终究是放不下,看来势必再有西北一行。
他不由长叹一声,萧萧叶响低沉,似在回应他的感慨。宋无黯苦笑一声,这种感觉最是不甘,明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却不得不一脚踩入。
宋无黯长袖一舒,运着踏青霭的身法,飘飘摇摇地下了锦亭,远远地看见陆星正在和一人拉拉扯扯,小七素来稳重端肃,怎会有这般行为。他蹙着眉走到近前,发觉拉拉扯扯的两个人竟都是他的熟人。
“封绝奇?你怎么在这里?”
封绝奇动作骤然一顿,扭头看过去,稍一疏忽的瞬间,陆星已然抽身而去,躲到了宋无黯身后。封绝奇看着宋无黯脸上格外劣质的人皮面具,眉角微微一抽:“你搞什么,弄了这么一张劣质人皮面具,不怕戴毁容吗?”
宋无黯拉着封绝奇看了一圈:“怪哉,你竟然全须全尾地从越凤策那里逃出来了?”
“什么逃不逃?越先生尔雅温文,待我十分客气。”封绝奇一把拍开他的手:“说起这事我就来气,你竟然就把我留在越先生那里,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倒是很想知会你,可是越凤策出剑把我砍个半死,还是别人出手把我救走的,要怎么知会你?”
封绝奇生气道:“别开玩笑了,越先生弱不禁风、不良于行,更兼温文尔雅、丰神雅淡,哪里能出手伤人?哪里会出手伤人?”
“唉……”宋无黯长叹一声,果真是傻人有傻福:“罢了,此事暂且按下,只是你以后遇见他还是多远一些罢,越凤策乃是北域国师,遇见他难免沾惹是非。就凭你的脑子,还是好好铸剑吧。”
“北域国师?”封绝奇不由感慨:“真未曾料到如此位高权重之人,竟是这般平易近人、谦逊有礼。”
宋无黯本不欲继续分辩,就听见封绝奇满目憧憬,又语带遗憾:“我所铸之剑,只能算是名器,可无生,乃是真正的神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人间竟有此般兵器。”
宋无黯:“……”他淡淡带过越凤策的话题,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还和七星拉拉扯扯?”
“当然是因为他背上背着的那口剑!”封绝奇忿忿地瞪了站在宋无黯身后的陆星一眼:“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所铸之剑,谁料到你师弟竟然这般小气,一眼都不肯给我看。哼,难道我会把剑抢回去不成?”
陆星硬邦邦道:“我又不知你是谁,凭什么要给你看剑。”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老子一早就说此剑为我所铸,是你拖拖拉拉怎么都不肯给我看。”
陆星听了他的话不禁蹙眉:“既然是你所铸,你自然无比熟悉,何必借剑一观?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说,我就要信吗?”
“你你你你!”封绝奇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狠狠地点了点陆星:“我的话你不肯信,你师兄的话你总该信了吧?宋无黯你说,这口剑是不是我所铸?”
眼见宋无黯轻轻摇了摇头,封绝奇大骇:“好你个宋无黯,竟然过河拆桥!”
“不准确。这口剑乃是你和我共同所铸。”
封绝奇险些被他气个倒仰:“你你你!你是帮我拉过风箱还是点过火炉?你怎么好意思说?”
“我帮你看过火候。”
封绝奇:“……罢了,老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他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得意洋洋地看向陆星:“现在可以让我看了吧?”
“不。”。
封绝奇瞪眼瞅着他:“你说什么?”
陆星果断道:“不。”
“为什么?”
陆星冷着一张脸,语气平板:“你出言不逊,我不要给你观剑。”
封绝奇震惊:“老子哪里出言不逊了?”
陆星眉心一跳:“就是这个词。”
封绝奇眨眼,犹疑道:“……老子?”
陆星眉头更紧,严肃地朝他点了点头。封绝奇登时为之绝倒,有气无力地看向宋无黯:“瞧你的好师弟!你以后别再来找老子铸剑!”
宋无黯无奈地摊手:“七星家教甚严,劝绝奇慎言。”
“老子就不!他还敢打老子不成?”
宋无黯扶额:“别再说了,七星真的会动手。”
“凭什么?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吗?市井骂街的话多了去了,我说一句老子又怎么了?”
“要吃家法。”
“你家家法,和老子有什么关系?”封绝奇理直气壮。
陆星一本正经地抱剑上前:“你自称是我老子,自然受我家家法。”
逻辑鬼才,佩服佩服。见他上前,封绝奇迅速地退了数步:“……你你你要干嘛?老、我不和人打架的。”
“早说了不要撩动他。”宋无黯安抚地看了陆星一眼,陆星犹疑地了一下,最终退了回来,宋无黯继续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离开檀熊山剑庐呢。”
封绝奇从怀中掏出一张让人非常眼熟的请柬朝两人晃了晃:“有人邀请我吃喜宴,所以就下山了。”
陆星脸黑了。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只是不知道我二姊姊什么时候招惹了你这种人。”
“什么叫我这种人?”封绝奇不满道:“何况是新郎请我去做客,和你二姊姊有什么关系。”
宋无黯从怀中摸出同样的请柬来:“因为七星的二姊姊正是婚礼的新娘。”
封绝奇勃然变色:“会稽陆家书香门第,什么时候出了他这种莽汉?”
陆星双手抱胸:“或许就是现在。”
宋无黯无奈道:“莫要吵了,你们两个是五岁的娃娃吗?七星,我正有事要和你说,这次婚宴我恐怕不能出席了。”
陆星眉头微微一动,疑惑道:“这是何故?”
“我得到了不太好的消息。”宋无黯犹豫着是否应该和盘托出,不知吕玄都之言真假,实在不宜将陆星也拖下水。
陆星素来知晓宋无黯的性格,若非事态严重,否则他绝不会突然变卦:“是什么消息?需要我帮忙吗?”
宋无黯摇了摇头:“不必,我并不确定消息真假,此番正是要前去确认消息,待消息确定,若是需要帮忙,我绝对不会客气。”
“既然不确定,又何必理会?”
“事关重大,即使消息半真半假,仍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西北之行,势在必行。”宋无黯不欲多谈此事:“既然你二人同是为婚礼而去,不若同行?七星初次下山,绝奇避世日久,两人同行还能有个照应,我方能放心一些。”
“放心一些?”封绝奇气哼哼道:“你是放心他半道就会忍不住出手打死我吗?何况他去新娘家,我去新郎家,哪里同路?”
“可,两家都在会稽。”
“那也不同路!”封绝奇坚决反对:“我才不要和他这种死钻牛角尖的人一起走,这是折磨。”
陆星反而一口答应下来:“师兄你放心去就是,我会照顾好他的。”
“莫要自说自话,谁要和你同行?”封绝奇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强烈的抗拒,就差没有跳起来了:“而且怎么看都是我要照顾你这个初出茅庐的莽夫吧!”
“好了。”宋无黯干脆利落道:“既然你们两个同意相互照顾,那宋某先行一步,二位请便。”
不想再继续听二人纠缠的宋无黯踩着踏青霭的步法,瞬息之间已飘出数丈之远,仍能听见身后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声,他不由在心中叹气,也不知叫他俩同行是对是错,他不得不去提起百倍的精神,去应对吕玄都给他布下的局,实在是分身乏术。单看这架势,真怕他们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正当宋无黯这么想时,他看不见的地方,遭受暴力镇压的封绝奇立刻识相地住了嘴,运起轻功就跑了。
第二十四章 钓大鱼
按照当时吕玄都给他看的地图,各耆王都就在掖城以西四十里的沙漠中,掖城洁白的城墙像是一望无际的苍凉沙漠覆着的一层白雪,有一些冷峻,更多的是雅致。宋无黯再次看到掖城别具一格的白色城墙时不由感慨万千。
宋无黯牵着马进了城,看着头顶熟悉的尖拱不由苦笑,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决不再相信吕玄都任何一句话,最后还是因为他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动摇了。他在路上已经给几位师兄弟都发了消息,他们都说自葳蕤下山之后便断绝消息了。
这结果并不十分出乎他的意料,沈葳蕤从来好强,奈何悟性不高,在师兄弟中始终垫底,此次下山负气意味很重,想来是不愿意再联系白门其他人的。哪怕他二人关系最好,沈葳蕤也从没主动联系过他,但以往去信三五封总归有个回音,近来两月的去信却全部石沉大海。再加上吕玄都的说法,宋无黯心中忧虑难安,虽然明知这次恐怕依旧是吕玄都的圈套,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宋无黯牵着马依旧投了他上次入住的那家客栈,掌柜依旧是那个棺材脸的掌柜,他将铜板放在了桌子上:“一间上房。”
棺材脸的老板抬头飞快地觑了他一眼,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啊,是你。”
宋无黯唇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道:“每日人来人往这么多人,难为掌柜还记得我。”
棺材脸的老板唇边的两绺胡须颤了颤:“明知道是黑店还敢上门来的,怎么可能不记得。要么您先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也省得我们动手。”
宋无黯:“……”见过黑店,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宋无黯不怎么客气道:“你们老板都不在,凭你们奈何得了我?”
棺材脸的掌柜已经点清了铜板,将钥匙递给他:“二楼凤雏间。”他唇角勾出一抹生硬的笑意,看起来有两分诡异:“谁说我们老板不在?”
宋无黯身形顿时一僵,他僵硬地回过头去,发现吕玄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正朝他微笑。他今日穿了一件格外显眼的杏黄衣裳,衬得他那副好皮囊格外风流明艳,吕玄都徐徐地摇着扇子:“阿拂,别来无恙。”
宋无黯立刻扭头对棺材脸的掌柜道:“我不住了,钱不用退了。”他伸手去提放在柜台上的千机匣却摸了个空。一侧头就见吕玄都抱着他的千机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