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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十七少发现无双子的目光有意回避着他,然后他意识到他们都湿透了,他趁机挑眉打量起无双子,不得不说,他的好朋友拥有一个漂亮的翘臀。
等到拐个弯,看不到不仙双怪了,十七少便二话不说,上衫一撩,竟然对着溪水开始尿尿!
无双子:“……”
十七少尿完后,拍拍身边的马:“马兄,你要不要也来一泡?”
无双子强忍住笑,咳嗽一声,说:“要是他们闻出骚味,追上来怎么办?”
十七少耸耸肩,说:“吵架算我的,打架算你的。”
第十四章,随便
那天他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在和煦的春风中,吹干了衣裳和头发,牵着马,拎着鞋,碧草赤足,咏而归。
回想起春溪往事,十七少犹自回不过神。一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都将沉浸在永无休止的回忆中,他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从来都是独行侠,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可是为什么,现在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却好似无法忍受般孤独。
“这个小娘子的容貌……”娘娘腔比对一番后道。
“浪货!叫你不要看,还敢看!”男人婆打断他。
娘娘腔讪讪地低下了头,不死心地小声道:“她和旁边的尼姑长得好像。”
“咦?”男人婆仔细看了看,“的确很像!”
师太早已猜出两人的身份,虽恼怒他们的无礼,却更忌惮他们的武功,不便发作,只催宫云裳和铁冠子快快吃完,好早点离开。
“可是尼姑怎么能生娃娃呢?”
“怎么不能?她可以生完娃娃再当尼姑。”
“也可以先当尼姑,再生娃娃。”
听到他们如此出言不逊,宫云裳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铁冠子早已怒气腾腾挡在她前面,佩剑出鞘三寸。师太虽然还勉强坐住,但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咦?这是要打架吗?”娘娘腔惊喜道。
“好呀,打呀打呀,好久没打架了!”男人婆兴致勃勃道。
“上次那个打重了,没几下就死了,这次要打轻点。”
“上次都怪你,一掌‘排山倒海’打烂了脑门!”
“明明都怪你,一刀‘天雷滚滚’砍成了两半!”
两人还没开打,就吵作一团。
十七少有点担心,一旦他们在店里动手,摔桌砸凳,自己就不好再装睡了,寻思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溜走。
师太一把压下铁冠子的剑,道:“我们走。”这两个怪物,疯疯癫癫,不三不四,跟他们纠缠什么!
“我们又没说那小子,他生什么气呀?”
“是呀是呀,尼姑生娃娃,关他什么事。”
“莫非是他和尼姑生的?”
“不可能,尼姑当然同和尚……”
不等他们说完,师太就再也绷不住,大喝一声“放肆!”飞身出剑。
娘娘腔一招空手接白刃,居然只用两根手指就夹住剑锋,师太横身在半空中,竟无法再把剑向前挺出半寸。一柄剑僵在原地,进又进不了,抽又抽不回,师太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故意把剑让给他,腾出双手直取面门。只是这个办法几近无赖,有失峨眉派掌门身份,而且一招就弃剑,她也丢不起这个脸。
她怒火中烧,侧身翻过,一手掏出腰间拂尘卷住剑柄,一手使出小擒拿术去夺剑。小擒拿术本是她最擅长的功夫,招式细腻,变化多端,以巧劲击打穴道、筋脉、关节,特别适合女子修习,她熟练多年深得师父真传,自恃整个蜀中都没人能跟她对拆。可是现在,她连连使出近身拿捕的点、扭、锁几招,却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噫,这个尼姑还挺厉害!”娘娘腔惊叹,一般人跟他打架,十招以内就趴下了,而这个尼姑还在不断拆招,所以他真的是在夸她。
可这话到了师太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自己明明处于下风,对方还像猫戏老鼠一样嘲弄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双怪如此嘴欠,铁冠子和宫云裳再也顾不得江湖道义,双双抽剑,以多欺少地刺了上来。
不仙双怪向后跃出窗外,两人嘴上还不忘叨叨:“来来来,外面打,里面砸坏了还要赔钱。”“赔钱就赔钱,反正是输的赔钱。”“要是打死了呢,谁来赔?”
“有种别跑!”三人追杀出去。
五人一路追追打打,往郊外去了。
见他们都走远了,十七少这才抬起头,挺直双腿伸了个懒腰,揉一揉腰,扭一扭脖子,活动活动筋骨。半天下来,他也觉得肚子饿了,喊了小二过来。
“客官,您要点什么?”
“牛肉面。”
“好嘞,马上来!”小二把桌子一抹,甩布上肩,刚要走。
“等等……”
“客官还要什么?”
“牛肉要双份。”
“好嘞,一碗牛肉面,加一份牛肉!”小二朝厨房喊。
不一会儿,一碗上汤牛肉面端了上来,香喷喷,热腾腾,面条黄亮劲道、丝丝分明,牛肉酥美、半筋半肉,旁边两个小碟:葱花翠绿,尖椒鲜红。
十七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索然无味。
他曾吃过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牛肉,可是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桌上的酒彻底凉了。他仰头把一壶冷酒喝尽,五脏寒透。不一会儿,腹内又烧得厉害,火辣辣地疼。
天色黑了,客栈里越发热闹嘈杂,说话声杯盘声行酒令声,喧阗盈耳,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仿佛外部的世界都已和他无关。只有一个没有酒的空空的杯子,和一个灌满酒的空空的自己。
十七少走向二楼的客房,他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睡觉了。
他的脚步有点飘,但大体还算清醒。他看到一个女人正靠着他的房门等他。
老板娘换了一身藕合色的绸衣,前襟松松地系着,和不系没什么区别,深红色的肚兜露出了三分之二。她整个后背和头都软软地靠在门框上,白皙的颈脖上贴着几缕碎发。凤仙花的红指甲将裙子下摆微微提起,雪白的脚踝裸︱露着。
老板娘和十七少在房门口无言对视了几秒,她风情万种又略带泼辣地一笑,转身进了房间。十七少跟了进去,关上门。
深夜,十七少在筋疲力尽之后,沉沉睡去。
他又做那个梦了,这三个月来反复出现的一个梦。
梦中,诸葛村的老枯树抽出无数新芽,嫩黄的、浅绿的、深青的,深深浅浅彼此掩映,阳光一丝一丝漏下来,洒落在他们身上。
他向他伸出手,笑容比春光明媚:“一起逍遥四海可好?”
他怔怔地看着他,没有令人后悔的沉默,他听见自己回答:“好。”
暖风熏人,半开,半醉,光阴在他们身侧匆匆流走……
十七少醒来时,天还没亮。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在哪里。
耳朵边凉凉的,他伸手一摸,鬓发湿了,脸上满是泪痕。
第十五章,先是一掌
十七少在树枝上躺着,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嘴里叼一根狼草。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整个天空。
天空青得毫无杂念,明净深邃,又高又远,白云像玉,蓝天似碧。他的心神飘荡在空中,像一滴浓稠的墨,散向无边的海洋。天空用辽远沉静的胸怀容下尘世的烦恼,和一颗悲伤的心。南风把他的心,吹向天际,无穷高,无尽远。世界变得好宁静,他的心仿佛也因此宁静。
每当他觉得难过时候,只要仰望天空,便能获得释然。蓝色苍穹之下,他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一起变得渺小的,还有心中的隐痛。
他今年多少岁了?二十一还是二十六?他压根不记得。他从没指望自己能活这么久,当初百来个孤儿最终死剩十七个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害怕根本没有用,恐惧只会让人脆弱。能活一天,就要开心一天,否则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他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像影子一样活着,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像货品一样,被他们编了号:十七。
一个连明天都没有的人,实在没有必要整天拿某些无法得到的东西来折磨自己。人生在世,不断有人出现,也不断有人离开,任何人都只能陪自己一程,每个人都只能孤独地度过自己人生的冬天。这样想想,他好受一点了,仿佛这样活下去,也是可以忍受的。
他向来游戏人间,自认为早已超脱了烦恼。错就错在,他过于自信了。一直以来,他都骗自己,无双子不过是另一个小桃红而已,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像释怀小桃红一样释怀他。
然而,无双子不是另一个小桃红。
无双子怎么可能是另一个小桃红?
自欺欺人得可笑!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端直高洁的无双子一旦得知他的身份,别说一起云游四海,怕是多半要和他绝交,青城派绝不会跟他这种人交往。就算他们真的一起退隐江湖,自己又能再活多久呢?他,十七少,是一个没有余生的人,如何来许诺余生?
想透到这一步,算是彻底死心了,绝望反而带来一种近乎超脱的平静。
只是他毕竟还抱有一丝幻想,如果某一天真能找到“那个人”的随身之物,也许……
离立秋还有两天。
十七少吐掉嘴里的狼草,翻身下树,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一个安全之所。
林中忽然响起一声少女的呼救,闷闷的,像从屋子里传出来。十七少认得那个银铃般的声音,他昨天趴在桌上时听到过。
她不是和峨眉师太在一起吗?难道出什么事了?被不仙双怪打伤了?
十七少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活下来本就很不容易了,麻烦不来找他,就该谢天谢地,哪还会去自找麻烦?但是他想起无双子说“始终还是亏欠她”时愧疚的样子,如果那少女出事,无双子一定会因辜负她而难过自责。十七少不想无双子为难,若有一天真能江湖再见,他很乐意对他说一句:你欠的,我替你还了。
况且不仙双怪虽然功夫高,却很好糊弄,他还是有救人的自信的。
呼救声是从林中的竹舍中传出,十七少一路寻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压了过来,果然,他在竹舍前看见一片发黑的枯草。正踌躇间,好几条绿油油的竹叶青蛇从林中钻出,朝竹舍游去。
他从窗缝里向内张望,宫云裳尖叫着向地上挥剑,一条翠绿的蛇被砍成两段,上下两截还在地上扭动抽搐。屋里没有其他人。
十七少从窗口翻身入屋,厉声道:“快把‘碧竹花’扔了!”并从怀中掏出雄黄粉,迅速而熟练地撒在窗棱和门槛上。为了提防老六,他一直随身带着这些。
“什么碧竹花,我没有呀!”宫云裳惊魂未定,她既不敢看地上绞动的死蛇——那实在太恶心了,又不敢移开目光——它到底有没有死透!
十七少觉得她快要哭了。若是在以前,这么可爱的姑娘,十七少定是要撩上一撩的。但他现在根本提不起兴趣,握住宫云裳的剑柄,借她的手,将死蛇挑出窗外。
他凑近宫云裳,闻了闻,一股浓郁的碧竹花香。
落单后又遭遇毒蛇的惊吓,宫云裳的情绪很激动:“你你你,干什么!”她一连退后好几步,横剑在前,满面羞红。
外面的竹叶青蛇已经团在一起十来条,绿油油的身子沿着雄黄边缘曲身吐信,红白相间的毒纹缠嵌两侧,令人不寒而栗,三角形的蛇头不时地探过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