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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一个胖子损他:“给你?怕是多半当赌债给抵押了。”
瘦子骂道:“我是这种人吗?老子可比李甲强多了!”
胖子不以为然:“这也不能怪李甲,是杜十娘不好。她明明那么有钱,却让李甲多方借贷替她赎身;从良后两人流浪在外,她却只拿出五十两作行资,其它的财宝全都瞒着李甲。她先不信李甲,李甲才会负她。”
“负了就是负了,哪有那么多借口,都以身相许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她本就是烟花女子,浮浪不经,相好满天下,身子值几多真心?百宝箱才是她的命!她就是不信李甲才隐瞒的。”
“杜十娘只是想看看李甲是否真心待她而已。”
“故意考验一个人,不就是不信吗?先在心里假设对方未必真心,并对其有所隐瞒,一旦怀疑被证实,就抱着箱子跳河,能怪谁?”
十七少没了嗑瓜子的心情,他若有所思,喝了一口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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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山。
“泉哥哥!”宫云裳喜出望外地跑过来,无双子还是第一次主动来峨眉找她。
无双子转过头,淡淡看她,眼神温和而悲伤,最终启口:“你的玉穗,我抵了酒钱,没有办法还你了……”
宫云裳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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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
紫阳真人问跪在地上的爱徒:“你知道为师随身必带哪两样东西?”
无双子答:“剑与拂尘。”
“拂尘就是拂去尘缘的意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魔教余孽一个也不能留,追魂大法必须除根!”紫阳真人从墙上取下一把剑,扔在无双子面前,“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无双子心如刀绞。
第三十章,断情崖上断肠人
腊月初一。
断情崖在山顶最高处,像鹰嘴一样戳向半空,底下绝壁乱石,深谷危峦。崖下就是湘江,谷底曲折而多暗礁,江水到这里就变窄变急,哗哗的湍流经由两岸绝壁回音放大,隆隆作响。
天气好的时候,在崖上能遥望见洞庭湖,烟波浩渺,千湖相接,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人称“八百里洞庭”。
冬天崖顶的风特猖狂,四下没有遮挡,呼啸着从四面八方袭来,人站在崖上,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无孔不入。
十七少从昨天半夜就开始在这里等。
三个月实在太漫长了,自己怎么会提出三个月的呢?当时如果说三天就好了,不,三天也不行,没有他一天都不行。
他在漆黑一片中,看着天际慢慢泛白,搓了搓快冻僵的手,满心欢喜。
整个上午,十七少都能望见洞庭湖,有机会的话,他很想去洞庭玩玩,无双子肯定会同意的,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同意。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暖和了一些。
中午开始,他就看不见洞庭湖了,天空变成了铁灰色,阴沉压抑。果然下午就下起了雪,越下越紧,铺天盖地。
泉怎么还不来?十七少盯着来路方向,全神贯注,连眨眼都很小心,无双子随时都可能出现,他不想错过重逢的第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地上的雪已经积起厚厚一层,对面的杉树林也全部变白。四野难分路,千山不见痕。
每当远处出现一个小点的时候,十七少就开始激动,当他发现是一只松鼠或是压断的树枝后,激动就变成长长的失落和淡淡的忧虑。无双子并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十七少确定他一定会来,只是,为什么来得这样迟?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因为下雪迷路了?记错日子了?
已近黄昏,天色︱欲颓,纷纷扬扬的雪使能见度很低。
无双子出现了。
他在风雪中模糊地走来,步履沉静,长衫的衣角在朔风中翩飞。
十七少笑着向他使劲挥手,渐渐看清了他的身形,他的衣衫,和他的脸庞。然后他就渐渐笑不出来了。
情况不太对劲。
无双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后面跟了很多人,众人围成一个半圆,将十七少堵在崖边,更远的地方,还有一群人把守住下山的路。
无双子和十七少面对面站定,他们形成两个阵营,一个是以无双子为首的名门正派,一个是孤零零面对所有人的十七少。
无双子背对人群,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十七少快速打量了一下无双子身后的人,铁冠子、宫云裳都在,中间是一个凤目舒眉的真人,想必就是青城派掌门紫阳真人。除了宫云裳以外,其他人都踏雪无痕,功夫不弱。他们个个手持兵器,脸色不善。
无双子上前一步,好一阵子,他除了跟十七少对望以外,什么也没有做。
两人呼出的白气交汇成苍茫的迷雾,他们再也看不清彼此的脸。
紫阳真人面沉如水,手按在了剑上。
无双子寒声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今日我来替武林除害。”
北风像刀片一样刮在脸上,十七少觉得无双子的话比北风还厉害些。
十七少曾到过长安,看到过泾河和渭河交汇时的奇观,泾水清澈,渭水浑浊,两条河汇聚在一起后,却不能交融,中间有一条鲜明的界线,汇而不混,清浊分明。
现在他和无双子之间,就有一条这样泾渭分明的界线。
他深深地望着无双子,用力到眼眶泛红,世上少有人能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而不被戳得千疮百孔。
良久,十七少吐出一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无双子像被这句话隔空打穴一般,一点深刺,全身震动。
铁冠子心中不忍,面露愧色,如果不是掌门师伯在这里,他很可能会让大师兄放十七少一马。那日摆脱了不仙双怪的纠缠后,在峨眉师太的细细盘问下,小师妹重复了当时的情况,师太推断出碧竹花粉定是进门时洒落在小师妹的衣服上,十七少虽然轻佻,倒是一片好心,除了救人并没有什么真的无礼之举,是他们错怪了他。师太为那一掌深感不安,铁冠子也心急如焚,等他们再回到竹舍去时,哪里还有人,只有一地的毒蛇盘在小师妹的衣服上,这景象实在恶心,他们便匆匆离去。等到大师兄被鞭打,铁冠子才知道十七少原来是魔教的人!内心五味杂陈。虽说魔教无恶不作,但他还真没见十七少干过什么坏事,也没见他练过什么邪功。今天那么多人围攻他还层层把守,本就以多欺少,没什么风度,十七少武功又那么平常,怕是插翅难逃。刚才大师兄的话如此无情,十七少却说得重情重义,铁冠子心中有愧,难以自安。
紫阳真人冷哼一声,道:“泉儿,莫跟他废话,动手吧。”
紫阳真人看见银光一闪,无双子以他毕生最快的速度,向十七少的心脏刺去。
剑尖在十七少的后背穿出,因为太快,剑刃甚至没有沾上血。
十七少无法置信般地看着伤口。
他这一生都在逃,等他不再逃,也无处可逃时,结果却是,一剑穿心。
无双子再次以他毕生最快的速度,把剑抽了出来。
雪大得像席,一如那夜的芦花。
「一生挚爱」「此生不负」
无双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撒手,剑无声地掉在雪地里。
十七少捂紧胸口的伤,痛得弯下了腰。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一滴一滴落在雪里,鲜红的热血将白雪融化,又被底下更冷的冰雪吸走,留下一个个暗红的深痕。
十七少凄惶一笑:“你好……好……”却因心脏急遽收缩,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铁冠子看不下去了,他别开了脸,悲痛难抑。
十七少目光涣散,身体软倒下去。
紫阳真人看见无双子扶住十七少的肩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更像是搂住,两人转过来了一点,无双子终于露出他的侧脸,只见他的眼底泛出泪光,仿佛那一剑剜掉的是他自己的心。这是紫阳真人第一次看见爱徒的表情。
接着他就看到了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一幕——
无双子抱着十七少跳下了悬崖!
「若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地」
在下坠的一刹那,两人头上落满雪花,青丝宛如白发,也好,十七少想,这样也算相守到老。
飞雪连天,风中开满一朵朵芦花,四野寂静。
…… ……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宫云裳第一个反应过来,发疯一样跑到崖边,大喊:“云哥哥,云哥哥!”
万仞深壑,渺不见底,她的呼声被隆隆的水声吞没,天色昏暗,什么都看不清,亮白色的雪花落进深谷,迅速变灰变暗,再也看不见了。
宫云裳这才明白过来,大师兄来峨眉山对她说的那些话,是在跟她道别——他早就决定这样做了。
紫阳真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肩膀垮了下来,瞬间苍老许多,他终于逼死了爱徒。
第三十一章 贞心
一个半月之前,青城后山。
嗤地一声,银光像闪电一样破空,待到看清时,剑已经分毫不差地贯穿了竹子。
竹子的穿口光滑平整,只有薄薄一刃的空隙,在这剑之前,相同的位置已被刺穿过七百五十六次,那么多剑重合成一剑,对出剑的角度、手腕的精度、呼吸的节奏,都要求严苛,几乎不可能办到。
无双子快速地把剑抽出,竹子的穿口仍没有丝毫扩大。
背上的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深棕色的疤痕还有一点点痒。这一个月他经历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妙藏法师曾对他说过,重要的不是“是什么”,而是“怎么样”。十七少是不是魔教又有什么关系,知道了他是魔教的人,难道十七少就不是十七少了吗?十七少始终没有变过,只是每个人从不同角度去看他,所以才觉得不一样罢了。十七少之所以是十七少,正是千万侧面的总和,一生万物,万物即一。他是正也好,邪也好,男也好,女也好,这些不过是“是什么”,十七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他所爱的就是眼下的这个他,所有一切的总和,每一段过去都造就了他的现在,少了任何一点都不完整,所以当他爱上现在的十七少,就应该接受这个人所有的过去。更何况若瑜心底善良,自幼孤苦,他入魔教多半是被迫,一定受了不少罪,只恨自己没能早点遇到他,帮他脱离苦海。
无双子也终于明白,那日疗伤时,十七少为何会赶他走,那不是对他的厌憎,而是对自我的厌憎,他的惊恐、他的不安、他的脆弱,无双子都明白了。
只因为十七少身上有追魂大法,哪怕他不练,他也必须死,这个逻辑实在太荒谬了!无双子简直不敢相信名门正派会卑劣自私到这种地步!
无双子眉头紧蹙,将竹子一段一段徒手捏碎,细细的粉末从指缝飘散。
十七少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江湖,说不定已经传遍,人人都会追杀他,自己只能想到一个救他的办法:死遁。
“大师兄,你伤刚好,不要练太久。”铁冠子来给他送饭。
无双子放下剑,说:“好久没练,怕手生了。”
“龙虎剑没了,以后用什么剑呢?”铁冠子替他担忧。
无双子笑笑,几个起落,摘下三种树枝,放在铁冠子面前。“心法说‘混沌归一’,不归在身上,不归在剑上,而归在心上。所以心中有剑,草木皆可为剑。”他指着松枝说:“这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