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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人喝了半盏茶仍是精神不济,神情却舒缓了些。恹恹地说:“去让少爷别练了,吃点东西歇着吧。”
何禀流跟着侍女走过来时脸上汗珠还未擦去,顺着削瘦的下巴滴落到洁白的衫子上。
何夫人捏着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汗珠:“好孩子,方叔送你的刀,用着还顺手吗?”
何禀流低声道:“方叔送的东西,一定是好的。”
“你这孩子,”何夫人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说话怎么就不养人耳朵。”
何禀流只得再道:“方叔送的这把刀是名贵物件,我用着很好。”
何母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好好谢谢你方叔。”
何禀流低声道:“我会的。”
好不容易离开娘亲的视线,试图用练刀压下去的痛苦和难堪又一股脑涌上来。何禀流自虐似的一拳捣在墙上。
撞见那么狼狈的画面,方叔一定已经知道了他对方逸平的心思。无论是为了已逝的兄长还是自己的儿子,方继晖都不会再任由他继续和方逸平那般亲近。纨绔弟子可以随意出入秦楼楚馆,甚至家里养几个俊秀小倌都无妨,却绝不能……绝不能跟他何禀流胡闹。
何禀流回头看着这座阴森森的老宅子,十几年来已经习惯被拴住四肢的囚徒忽然有了想逃的冲动。娘亲日夜在他耳边叮咛着等他恢复何家往日荣光,何禀流却觉得他会像娘亲一样,三魂七魄已经比躯体先一步烂死在了这座荒坟中。
方逸平身上像拢着光,又亮又暖。吻过来的时候烫的能把魂魄都烧掉,烧尽他心中的孤坟荒草。
他想,便是死,也该死在那么暖和的地方。
娘亲还未睡下,或许过会儿还会让他再去祠堂。
但何禀流不愿再想这些烦心事,骑马向方家奔去。
他该告诉方逸平,他早就该告诉方逸平。最坏不过永不相见,也好过……好过这些年日夜拉扯着筋骨的痛苦折磨。
方家的门大开着。何禀流来不及和方家下人打声招呼就径自冲进了方逸平房中。
房中是空的。何禀流怔了一会儿,闭上眼睛苦笑一声。也对,这个时候方逸平肯定在某个温柔乡里怀抱佳人呢。
心间热血慢慢冷下去,何禀流握紧了刀让自己再清醒些。
明知不该有这样的念想,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试探出方逸平的心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踏过了门槛,何禀流慌忙间来不及收敛表情,脸上的痛楚和爱恋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来人的眼睛里。
方继晖神情复杂,半晌才开口:“禀流,有人送了一罐子好茶,跟我去尝尝吧。”
何禀流惊慌失措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方继晖道:“逸平今晚去别苑了。”
城郊的别苑是方逸平的销魂洞,若是他留宿在那里,便是一夜销魂蚀骨的春`宵。
但今晚方大少是睡不着了。
做侠客打扮的小倌受了叮嘱,一个个傲得鼻孔比脸高,连方大少主动召唤都一脸不情不愿。
方逸平逛窑子多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逼良为娼。
裘观笑得打跌:“小刘,小刘。”
小厮从角落里窜出来问:“裘公子有什么吩咐?”
裘观笑得不行,指着那排小倌问:“小刘,你是故意来折腾你家少爷的吧。”
小厮苦笑着忙去把那群小倌叫到角落里训了一番。这回好多了,有两个已经黏黏糊糊地靠在了自家少爷身上。
方逸平搂着软绵绵的小美人,脸色去却一点都不好,连酒都没喝两口。
闹过半夜,狐朋狗友们各自散了。小厮凑过来小声问:“少爷,今晚留人吗?”
方逸平心里烦躁得很,又不想白折腾这一场。扭头看着一个顺眼的随手一指:“让他留下。”说完就先自己去沐浴了。
侍女抿着嘴直笑。
方大少又羞又恼:“菁菁,本少爷玩个男人你们就高兴成这样?”
侍女笑着给他梳理头发:“少爷你别生气,奴婢就是看个新鲜。”
方逸平哼了一声,想着今晚留了人莫名觉得像欠了谁一大笔钱没还,又心急又忐忑。
小厮敲了几下门在门外说:“少爷,凤梧公子去您房中候着了。”
方逸平不耐烦道:“让他候着。”
在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方大少硬着头皮回到了自己房中。今晚来的人他都没细看,选人也是随手选的。这时候在灯下才看出这小倌长相十分精致,清清冷冷地一眼看过来时颇有几分撩人。不是多喜欢,却也顺眼。
凤梧在楚盈楼里姿色算不得头筹,能坐到如今的地位上,察言观色自是一流。这方少爷今晚一脸不耐烦,显然是今晚来的小倌他谁都不喜欢,留下自己多半是为了面子上过去。想通这一关节,凤梧也乐得清闲,体贴地侍了茶后就自己退到外间去了。
方逸平却生怕他被下人看到,忙道:“你跑什么?”
凤梧盈盈笑道:“难道方少爷真心想留我过夜?”
方逸平心虚之中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我……本少爷不留你过夜,难道是喜欢扔银子玩?”
这群大少爷也不是没干过拿纯金锻飞镖扔着玩的事,凤梧面上仍是温软的浅笑:“方少爷若喜欢,我自当好好服侍方少爷。”
方家。
下人递上一张纸:“老爷,这是少爷今晚宴请宾客的名单。”
方继晖懒得看:“别的不用管,那几个小倌过两日去送些金银好好盘问一番。逸平最近胡闹的越来越厉害了。”
那本残破的白夜巫咒静静躺在桌上,何禀流久久地凝视着封面上的火漆。
相传永安王府中有两件能让人功力大增的宝物,一件是万藏珠,一件便是此书。永安王离世后,万藏珠被珍藏于宫中,后来被赐给了剑圣山庄。
白夜巫咒十几年来下落不明,有传闻说因为此书威力过大,早已被永安王焚毁。
如今这引得天下习武之人疯狂的宝物就躺在何禀流眼前,他却从不敢翻开第二页。
武学一道若走了邪路子,就再也回不了头。可若是继续循规蹈矩,又要练到何年何月。手中刀锋冰冷,何禀流轻轻闭上眼睛,翻开了那本书。
书上写不是中原文字,旁边却有人用中原字做了不少注释,应当是某种内功心诀。
这功法十分古怪,竟是在体内另起丹田,经脉运行的法子也与寻常内功大相径庭。
何禀流照着练了一页就觉得胸口烦闷似有积郁。他咬着牙翻开了第二页,一番运功下来抬头看时天色竟然已经大亮。
他惊愕地推开窗扇,眼前一片冰雕雪砌之景,树上枝叶泛着月白荧光。可再等他要细看时却光华乍灭,初生的青色柳枝在月光下摇曳。
何禀流匆忙抓起那本书要翻到第三页,本就已经十分脆弱的纸张在他手中化成了碎片,蝴蝶一样落了满地。他心中隐隐不安,快速拿纸笔把方才看过的两页默写出来。
窗外的风大了些,何禀流莫名恐慌,把那两页写了十几份藏在房间各个地方,剩下一份死死攥在手心里,按着书上所写一遍遍行宫运气。
何禀流有几天没出家门,白天在母亲眼皮子底下练刀,晚上就按那两页纸上的心诀运功。
方逸平几天没见着人,因为心虚也不肯去何家,在青楼腻歪了几天后自己也腻了,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泡在胭脂水粉里,不如去剑圣山庄找舒远山喝杯茶清清口。
剑圣山庄的围墙不好翻,方逸平时规规矩矩地递了帖子,门房大爷眼花,瞅了半天才认出是谁,呵呵一笑:“小方,这么乖啊。”
剑圣山庄的小师妹说大师兄去后山练剑了。
方逸平熟门熟路地自己去厨房端了点心零嘴,坐在水榭里边吃边看小弟子们练功。一团奶白色的毛绒绒小东西,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手里的肉干。方逸平见这小猫模样可爱,忍不住晃着肉干逗他。
一个人从水榭另一头跑过来:“方兄,你别那样逗它……”他话音未落,那脾气颇大的小家伙已经一爪子挠在了方逸平手背上,叼着肉干窜回来人怀里。
方逸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人一猫,手背上好大一条火辣辣的血印子。
封雁河忙不迭道歉:“方兄,它饭点的时候经不起这么逗。我给你拿药去!”
“不用不用,”方逸平摆手,这种小伤还犯不着折腾,“你家大师兄上山多久了?”
封雁河坐下给猫喂肉干,“有两个时辰了吧,大师兄这几天心情好,应该就快下来了。”
正说着,舒远山已经穿过练武场走过来:“方兄,有些日子没见了。”
方逸平道:“晚上喝酒的请柬我可是次次都请人送,远山从来不给我面子。”
舒远山笑着坐下沏茶:“秦楼楚馆的酒太香甜,我喝不惯。”
方逸平抢了他一杯茶喝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如饮仙露,点头道:“那甜酒喝多了,确实头昏脑涨。”
舒远山摇头莞尔:“方兄,你明知自己一喝醉就犯糊涂,还夜夜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就不怕哪天真昏了头闯下祸事来?”
“我能闯什么祸?”方逸平晃悠着那只还带血印子的手去拿肉干,被小绒球“喵呜”一声吓得缩回手去拿了旁边的绿豆糕,“我在青楼里喝醉了,最多不过睡了几个不知道是谁的姑娘。”
舒远山道:“那日`你非拽着我一起去找个姑娘赔罪,找着了?”
方逸平早忘了这事儿,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哦,那个啊。找着了,叫什么芊芊,模样也就一般吧。”
两人闲聊了几句,小师妹跑过来说:“大师兄,给你的请柬。”
舒远山接过来,奇怪道:“何夫人?她请我过去做什么。”舒远山并非能言善辩之人,对这个何夫人他向来是能躲就躲,最怕被何夫人抓住阴阳怪气一顿夸奖,应承也不是谦虚也不是。
封雁河小声问:“是不是何兄出什么事了?”
舒远山问方逸平:“方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何家?”
方逸平连忙摆手:“可别,我俩现在是丈母娘见女婿,咋瞅咋心烦。”
信上写的是请舒少侠去用晚膳,眼看天色不早,舒远山只好先送走方逸平然后准备去何家。
“师兄,”封雁河蹿到他身边小声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舒远山心中奇怪,封雁河平日里连剑圣山庄的门都不愿意出,今日为何主动想见那位特别难缠的何夫人?但他一向性子随和,也没多问就让封雁河也去换身衣服收拾一下。
方逸平在剑圣山庄喝完茶后脑子清醒了不少,觉得他丈母娘此举太奇怪。难道是找到了何家妹子,想给闺女换个夫婿?
想着想着他的马就自己绕到了何家后院的墙底下。这堵墙方逸平从小翻得多了,连马都认路。
反正……反正都到这儿了,不如进去看看是什么事。
舒远山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何禀流了。
去年夏天潺塬城外那一役何禀流受伤不轻,那伤势看上去好像到现在也没好利索,脸色依然青白的吓人。
两人聊了几句,就有侍女来请他们入席。
何夫人见到舒远山后嘴角向上撇了撇算是个笑:“舒少侠,封少侠,坐。”
席间何夫人冷不丁就问舒远山些有的没的,舒远山应答得十分辛苦。
何禀流自从开始练白夜巫咒后就少有食欲,一粒一粒数着碗里的米。数累了想抬头活动一下筋骨,就看到对面的窗户上慢悠悠垂下一个倒挂的脑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