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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渝伏在阴影里。如一头为爱而饕慝的兽,微笑着贪婪地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只要跃下这片阴影。就能拉住她地手,拉住这世界上最后的一丝希望和温情。这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小心忘记了藏匿甚至忘记了过往种种的痛苦和悔恨。忘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孤零零地一个人。
寒冷的城墙变成了天堂。
一个人朝她身边站了站。她微微侧身,不经意地笑了一下。眉梢眼角间全然地柔情似水。
朱渝地脑袋里嗡地响了一下,忽然残酷地发现自己的眼神从未这般利落过,在这样并不很近地距离里也能分辨出她那样细微的表情变换。
而她身边那个人啊,那个一直站在台上众将之中,只是自己刚刚才注意到的人,竟然是拓桑!
整齐划一的操练声依旧在继续,朱渝眼前一阵模糊,几乎再也看不清楚那台上端然站立的倩影。他揉了揉眼睛,身子一阵战栗,几乎要跌下城墙。
他定了定神,再次细细地看过去,君玉身边的那人长袍冠巾,倜傥潇洒中更多了份沉稳恢弘。这个即使已入俗世,顾盼之间依然气派极大的男人千真万确正是拓桑!他虽然不知道昨日新的“博克多”已经确立,但是也略略打探到新的“博克多”人选早已找到,如今拓桑公然出现在这里,显然二人之间已经毫无阻碍。
拓桑站立的姿势,那是一种看似漫不经心却默契协调之极的保护者的姿态和体恤柔情的习惯。而他的目光、他的神态,同样的看似并不经意,却始终聚焦在同一个地方,哪怕天崩地裂也不会转变方向。
此刻,从这样的角度看过去,那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两人几乎是并排而列,如此的赏心悦目、举案齐眉、亲密无间。
朱渝忽然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来:自己早在大漠里就亲自见过蒙面出手的拓桑,可是却一再的自欺欺人,幻想着万一、万一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殊不知,拓桑既然可以在君玉有难的时候及时出现,又怎会在自己身份自由的时候不及时回到她身边?其实,即使没有拓桑又能如何?君玉可以为了很多人舍命相助为了很多事不顾一切,可是,她那样脉脉的眉眼脉脉的含笑,又几曾对拓桑以外的人展现过?
如沙漠里奄奄一息的旅人忽然发现了一片绿洲,拼命追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海市蜃楼。朱渝身子一晃,又几乎跌下城墙。
已经在进行下一个项目的表演了。朱渝呆呆坐在城墙上,看那二人微笑着说了句什么,君玉,她的脸,在火光中明艳照人,却越来越模糊,怎么睁大眼睛看也看不清楚了。
脑海、心灵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麻木的四肢僵硬地杵在城墙的阴影里。
不知不觉已经走在西宁府外面的雪地上了。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夜,风呼呼地刺破重重厚衣直直地刮在每一寸骨头里。
“我向来不喜欢嚣张的人,你正好就是我不喜欢的典型。”
“我若已死,又何需其他人为我悲伤或者祭扫!”不喜欢你,请注意你的身份。”喜你富贵更胜往昔,今后,我们就是敌人了。”渝……”
夜风呼啸里,像有无数的妖魔在撕心裂肺地叫嚣。朱渝情不自禁地伸手掩了掩耳朵。
终于,一切都已经结束,疯狂的幻想如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最后的一足也被彻底斩断、僵硬了。
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身后一声巨响,那是城里刚刚点燃的贺岁爆竹,朱渝回了头,看着西宁府的方向,喉头一甜,大笑起来:“君玉,从此天上人间永不相见!”
第五卷(1)大战前夕
三月的微风吹绿了广袤的草原,青海湖边已经是满眼的绿色。整个北方战线狼烟四起,一场残酷的决战已经拉开了帷幕。
西宁府进进出出的人马无不面色凝重,全是战争中正常的忙碌、紧张、期待或者说是兴奋。
傍晚十分,侍卫忽报有访客。
君玉和拓桑从大堆军用地图里抬起头,对视一眼,均有些意外。混战期间,路途艰险,谁居然会到这里来访?而且侍卫居然还会带这拨人进来?
两人来到帅府的会客室,屋子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君玉一见这一众人,不禁大喜过望。她挥挥手,所有侍卫全部退了下去。
她正要开口,可是,那一众人只笑嘻嘻地看她一眼,目光立刻转移到了她身边的拓桑身上,似乎对拓桑的兴趣可比对她大多了。姐姐、曼青、非嫣你们好……”
拓桑神情自若地向一众奇异、欢喜又亲切友善的目光回礼。
虽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拓桑身上,可是,面对这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饶是君玉向来镇定自若,也不由得微微有些不自在地嘿嘿笑了一下。拓桑向弄影先生和舒真真各自行了一礼,坦然道:“先生、舒姐姐,我和君玉已经成亲,战时仓促,没来得及通知你们。等战争结束后再请你们喝喜酒,请你们原谅。”
弄影先生点点头,十分温和的目光看向君玉,笑道:“君玉,我现在可是完全放心了。”
君玉红了脸微微点头。舒真真拉了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曼青和非嫣对视一眼,曼青忽然做了个鬼脸。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是叫他君公子呢还是叫姐夫?”
她声音微细,拓桑却完全听到了。回过头向君玉眨眨眼睛。君玉冲他笑笑,舒真真也笑了起来,对君玉道:“这小鬼头花样多,别理她。”
君玉叹息:“还是舒姐姐好啊“哼,有了君公子。我们这两个未婚妻就不好了么?”非嫣忽然怒气冲冲地瞪了她。君玉想起她和曼青早年在京城的帅府扮做自己的“未婚妻”时应对皇帝地盘问时的唱作俱佳,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莫非嫣又瞪她几眼,自己也大笑起来。
一桌简单的酒席很快在帅府摆上,上好地竹叶青、新鲜的瓜果都是曼青她们在路上买来地。曼青倒了酒,笑嘻嘻地道:“上次我们来这里,乖乖,那可是吃的啥啊,所以这次聪明了,自己带些好东西来。犒劳犒劳两位君公子,也算喝你们的喜酒了。”
君玉和拓桑对望一眼,众人都笑嘻嘻地举了杯子。痛快地喝了几杯。
弄影先生放下酒杯道,“朱渝这些日子以来。声势很猛啊……”
自新年后。朱渝出手狠猛,行动敏捷。几乎如有神助一般连续拿下好几个边境的小部落联盟政权。
“如今,朱渝的军队里主力并不是赤金族大军,很多是他攻服地其他部族联盟政权后接收整合的军队,人力物力都较强,这些军队只服从于他,他在里面有着绝对的威望。而且,据说就是这个月初,他还娶了南昭大王的女儿为侧室,大大加强了他的势力范围……君玉,如果朱渝真的忠于赤金族,只怕会成为这场大战你最大的阻力……”
君玉苦笑一下:“那我也只好等着他就是了。”
简单的酒宴结束后,舒真真道:“君玉,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不能久留,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找好了一个很好很清净的地方,只等战争结束就一同南下……”
她说地那个地方正是弄影先生去年确定的,显然众人都认为不错。
君玉微笑着看向拓桑,此事她早已向拓桑提过,拓桑当时就十分赞同,如今听舒真真提起,自然毫无异议,二人都立刻答应了下来。一路看文学网
舒真真又看看拓桑:“为了准备离开,我结束了很多你在边境的贸易,因为我无法做得像你在地时候那么好……”
“反正都要离开的,舒姐姐看着办就行了。只是要多辛苦舒姐姐了。”拓桑笑道,“以后,到了新地地方,我们再做也不迟。”
拓桑正和弄影先生叙话,这边,几个女子也正在话别。
君玉道:“舒姐姐,可辛苦你了。”
舒真真拉了君玉地手,低声道:“我不辛苦,我高兴着呢。你可知道,拓桑在边境的所有贸易都叫作君记?”
君玉红了脸也低声道:“知道呢。这是他要养我地,他怕我以后受苦。”
舒真真喟然又欣慰道:“你这般本领,可拓桑还是挂念着你的未来,希望给你最好的。以前,我们一直担心你一旦离开了战场会不会只能孤独终老,如今,是再也不用操心了。这天下,真的再也没有比拓桑更适合你的男子了。”
曼青笑嘻嘻地看一眼拓桑,又看一眼君玉:“这天下,还真的没有比这二位君公子互相更合适的了。”
“我也这么认为。”君玉自己也点头笑了起来。君玉和拓桑送了众人出城门。
走出门口,弄影先生又回头看着君玉:“君玉,有几句话我要对你说。”
君玉走了过去。弄影先生细细地看她好几眼,才低声道:“从朱渝攻下那些联盟的手段来看,他采取了很多灵活的手段,叫人琢磨不透。而且,他并不像其他赤金族将领一般屠城掠物,而是恩威并施。厉害非常。他从小不甘人后,如今依托赤金族,也绝非甘心情愿。男人一旦热衷于权力和胜利。有了瞄准天下的野心,就会变得心坚如铁。否则,也不能取得成功。权力的路上从来都充满了卑鄙和血腥,为此,他会不顾一切清除一切障碍,无论是谁挡了他地路。他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以前,朱渝对你可能还会留一些余地,今后,就很难说了。总之,君玉,你遇上朱渝一定要竭尽全力,他比真穆帖尔更难对付。”
弄影先生极少不厌其烦地说这么多话。君玉肃然道:“先生,我从来不敢小看朱渝。但是,既然迟早要面对。我也就放手一博就是了。”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何况还有拓桑帮着你。”
君玉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礼。微笑道:“先生,您不要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送走众人。二人回到书房已经是三更。
烛光明灭地闪烁着岸几上地地图和作战方略。君玉慢慢坐了下来,用手揉了揉额头。
拓桑微微俯身帮她揉了揉。柔声道,“君玉,喝多了么?”
君玉点点头,闭了眼睛好一会儿又睁开:“拓桑,我真是担心朱渝啊!”
“你担心他要称王自立?”
“唉,我们真是想到一起去了。”君玉微笑起来,不过,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朱渝本来就不甘心投奔赤金族,更不用说做赤金族的臣子了。据说朱丞相去年底已经死了,朱渝如今孑然一身再无顾虑,可是他竟然出手更快更狠,短短几个月,几乎超过了以前地所有战绩。从他在南昭的策略来看,并不仅仅志在攻城掠地,而且大肆收服人心,为他所用。如今战争开始,真穆帖尔一来需要他出力气,二来也无暇顾忌。看样子,朱渝必然趁这场决战大肆扩充自己的势力,甚至独立为
赤金族各联盟虽然早已推举了真穆贴尔为大可汗,他手下的四大名将、几个儿子也个个能征善战,从而建立了比较巩固的政权。但是,相对本朝强大地中央集权,他们的这种联盟仍然并不是铁桶一般稳固,而周边的其他联盟更非赤金族的联盟,若有雄才大略者趁大战期间抓住机会,另起炉灶,也并非不可能。
“如果朱渝真有独立的雄心,这次大战将是他最好的机会。北方最大的两股势力西北军和赤金族大军越是两败俱伤,他的机会和空间就越大……”
“是啊,我担心的正是这点。不过,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
拓桑凝视着她:“君玉,只怕你没有想多。如今,朱渝手里地兵力前所未有的强。一个人,手里所掌握的资源和势力越大,野心就越大。从我们收集地情报来看,朱渝大肆延揽人才为己所用,他自己也手段高明大有才略。就拿南昭来说,几方势力反复角逐也没拿下,却叫朱渝轻易结盟,而且娶了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