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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格格却无心玩笑,道:“大姐,我今天来是有事想问你。现在,宫里盛传元敬那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君玉是女伴男装,你可知道此事?”
孟母大惊失色:“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元敬提起过?君玉若是女子,怎么会做到兵马大元帅?”
方格格冷笑一声:“当年兰茜思是何等声势,大姐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她的女儿若易钗而弁做到元帅,我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孟母一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不会吧?”
“大姐,我亲眼见过君玉,想必你也见过。就算我容貌最盛之时只怕也要逊她三分。她的父亲君生我也见过,那已经是男子中的绝顶人物了,可君玉还胜她父亲一筹,若是男子,怎生有这般相貌?”
孟母怔住,她也亲眼见过君玉,当时的感觉除了震撼还是震撼,不由得道:“实不相瞒,格格,我第一眼见到君玉时,真以为是见到了神仙……”
她忽然想起儿子刚升任兵部尚书就不惜告长假跑到大西北军营,只说是要亲自问君玉一件事情,若弄不清楚“只怕终生难安”。她又记起君玉第一次到尚书府来的那天,儿子是何等的失魂落魄,如今细细想来,这哪里是对朋友的态度?完全是对心仪的女子才会有的态度。
她越想越是惊讶,许久才吁出一口长气:“难怪元敬总是拖延着不肯成家,我说要他赶快找个女主人替我分担家务,他却叫我找个能干的管家……”
方格格道:“大姐,有一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君玉若真为女子,只怕对元敬也并无男女之情,否则,怎会一直坚持自己的男子身份?大姐不如赶紧为元敬定下亲事,让他早日娶妻成家,免得胡思乱想,最后受到伤害。”
孟母点了点头,虽然不解弟媳为何如此,但让儿子尽快娶妻生子的提议却深合己意。
刚刚送别弟媳,孟母老远就看到儿子回来,众多佳丽的目光也一起看了过来。距离最近的一个女子,眉眼如烟,神情楚楚,看起来有点面熟。
孟元敬站住,孟母笑着走了过来,低声道:“元敬,那位就是王大人的千金,知书识礼,精于刺绣……”
孟元敬忽然想起,这个女子正是君玉从一堆画像里挑选出来的那个,便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那女子见到孟元敬的目光,面上一红,低了头,转过身,娇羞不语地看着身边的一朵花儿。
孟元敬道:“娘,我有事情跟您说。”
孟母见儿子行色匆匆,便吩咐了一众丫鬟仆人好好伺候客人,随了儿子来到里间。
孟元敬道:“娘,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孟母讶然道:“你有公务在身,又要去哪里?”
“正是因为公务,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那,你看到王大人的千金了,你觉得如何?你年龄也不小了,如果觉得合适,娘就要找个吉日下聘,先定下这门亲事……”
“随便,这事情娘做主就可以了。”
孟母见儿子似乎对王千金还算中意,自己也松下一口气来,笑道:“那娘就做主了,我先在家准备好一切,等你完成公务回来后,就立刻下聘……”
孟元敬心不在焉地道:“到时再说吧。”
她本想立即追问一下儿子关于君玉的事情,但是想起方格格的话,便强忍着没问,心里早已定下主意,尽快为儿子解决终身大事。
大劫前夕(1)
这是一间小小的整洁的旅店,打开窗子,初夏的晨风拂面而来。
外面,舒真真正在吩咐小二添上马的料草和饮水,两人即将上路,开始新的一天的行程。
她走进门,见君玉神情默然地站在窗户边,面色十分苍白。
“君玉,昨晚睡得不好么?脸色怎么这么差?”
君玉强笑着摇摇头,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舒姐姐,这几天,我老是梦见拓桑,却每次都看不清楚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离开那天正是拓桑“出关”的前一天晚上。在此之前,拓桑已经缺席了换袍节出关,他该如何向教众交代?如果稍有不慎,又会不会陷入险境?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她还没有怎么担心,但是,这几天噩梦连连,心中的担忧便不由得越来越加深了。
舒真真站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在君玉面上见到这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绝望的神情,虽然她早就知道君玉并非是表面上看起来一般若无其事,但是,看到她这种神情,还是十分震撼。
舒真真迟疑了一下:“君玉,你要不要去看他一趟?”
君玉沉默着,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舒姐姐,我再也没有勇气去了。我只怕再见他一面就不会有离开的决心了。那样,我们两个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在心底惨笑,其实,很早以前,自己就渴望着跳进万劫的深渊又或者是干脆葬身在那样的密室里。可是,终究,他还是他,自己还是自己,就连跳下深渊的自毁也由不得二人选择。
拓桑说“君玉,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我一定要将你完全治好”——如今,自己纵使长命百岁,却再也得不到他的丝毫音讯,就连梦中也看不清楚他的脸了,以后的漫漫岁月又怎么熬得过来?
舒真真安慰她道:“拓桑身为博克多,常居深宫,有很多人保护,而且他自身又那般本领,怎么会有什么事情?”
君玉的脸色稍稍轻松了一点,笑道:“也许,我是杞人忧天了,舒姐姐,今天我们得加紧赶路了。”
心里的泪水几乎要涌出眼眶,她不敢让舒真真看见,也不等舒真真回答,急忙转身出去,牵了小帅,飞身上了马背,跑出去好几里才勒马停了下来。
身后,舒真真赶了上来,和她勒马并肩,微笑道:“君玉,凤凰寨的山水很美丽吧?我真期待啊。”
这一刻,君玉真是由衷的感谢舒真真的温情,她怕自己难堪,就绝不追问,而是主动换了话题。于是,她也笑了:“是啊,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山水好风景好人也好,舒姐姐,你一定会喜欢的。”
拓桑和夏奥都是步行,朱渝、张瑶星等人骑马也只好慢吞吞的,行程并不快捷,这天,众人方来到川陕交界处。
朱渝看看天色,已是黄昏十分,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众人即将穿越这座树林。他深知川陕大盗的厉害,为防止出意外,立刻下令全力戒备。
由于前次遭受袭击,千机门只剩下了包括朱渝和张瑶星在内的七人。张瑶星看看拓桑,低声道:“朱大人,这里经常有土匪强盗出没,我们不妨等天明再上路,若博克多有什么闪失……”
朱渝笑道:“博克多会有什么闪失?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有什么闪失吧!”
即使是上次遭到突袭时,张瑶星也从来不曾见过拓桑动手,也不知道朱渝此话的意思,却不敢继续追问,只好立刻安排上路。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树林里一片阴森森的,正是夏季,草已经长得十分茂盛,马一塌进去,行走都有些艰难。
千机门的那五名人员,座骑远不如朱渝、张瑶星等人,行动更加艰难,而夏奥却拖了铁棒在前面拔草开路。他们见“博克多”走在这样的杂草丛生里却完全如履平地,身不染尘,一个个不由得又是称奇又是佩服。
自上路以来,他们从来没有担心过拓桑会逃走,即使后来拓桑去了手镣,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连日奔波下来,拓桑神情自若,他们一个个却苦不堪言,又担心时刻会出现的杀手,那些杀手不仅杀拓桑也不会放过他们,是以一个个惊恐不安,反倒自身如囚徒一般。
众人刚刚走到林子深处,拓桑忽然平静地道:“有十四人围了上来,你们自己小心一点。”
朱渝勒马,他也听出有人围拢,却无法像拓桑一般说出数字。众皆讶然,兵器紧紧地握在手中。马已包裹蹄子,口含勒片,一阵老鸦的叫声掠过,草丛一低,众人才隐隐听出一阵风声,不一会儿,一行人围了上来。朱渝在黑夜里听声辩位,果然是十四人,不由得对拓桑暗自佩服。
一阵暗器破空的声音,众人早有防备,各自隐身。
黑暗中响起一声低喝,一声火器破空的声音,周围的荒草燃烧起来,树林里立刻亮如白昼,紧接着,刀枪剑戟四面八方向众人杀来。
由于拓桑和夏奥都换了便装,一众杀手一时之间也分不出谁是谁,立刻见人就杀。
所有的出手,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千机门的五人虽然也无不是一等一的好手,奈何敌众我寡,左支右绌,很快已经倒下去三人。
朱渝提了“照胆”,剑光一寒,身边一黑衣人立刻穿胸而过,倒在地上。众黑衣人一愣,却丝毫也不慌乱,立刻将主力向朱渝攻来。
身边,张瑶星和剩余的两名千机门卫士已经完全陷入险境,只有夏奥拖了铁棒,舞得虎虎生风,一时之间也无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一个黑衣人一刀向张瑶星背心砍去,张瑶星避之不及,眼看就要丧生刀下,那黑衣人的刀锋忽然一沉掉在了地上。
火把之下,他忽然发现击沉自己刀锋的只是一棵小草,心里大骇,不由得低呼一声。一行黑衣人听了他的低呼,混战之中,也不由得一个个顺了他的目光,往拓桑看去。
两名黑衣人稍微分神,已被朱渝击毙,其中又有人低呼一声,背心被一片树叶击中,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
只是瞬间的功夫,这种低呼声此起彼伏,几乎所有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唯一一名正在和朱渝缠斗的人,心内震骇,立刻就要落荒而逃,朱渝一剑刺下,结果了他的性命。
张瑶星举了刀就向最近的一人攻去,拓桑低声道:“住手。”
张瑶星不敢抗命,和另外二人扶起了三名受伤的同伴。拓桑看了一眼染血的茂密的草叶:“你们还不快走?”
剩余的七八名生还者如或大赦,各自兵器也来不及收拾,立刻走得干干净净。
朱渝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走得干干净净,又看一眼尚在滴血的长剑,冷笑一声:“好一个东郭先生,很快,那些毒蛇又会回来咬你的。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今天为何肯出手了?”
他早从张瑶星口里得知,上次他到寒景园“杀”君玉时,众人被突袭,人手折损大半,拓桑也没出手,只是救了自己那名受伤的贴身侍从,将他遣回养伤。
拓桑平静地道:“千机门的人等平素无恶不作卑鄙无耻,不救也罢。不过想到她还好好的,所以在我眼中,你等尚罪不致死。”
朱渝大笑起来:“原来拓桑你也并非圣人,但是,你可知道,这些人一出去,也可能危害她的……”
若君玉知道此事,绝无可能袖手,而这些,通通即将是君玉的敌人。
拓桑打断了他的话:“对,我非圣人,甚至已经不再是博克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我早说过,谁要害了她,上天入地,我必取他性命。”
拓桑简直是瞪着他,连续遇袭后,他早已知道前路不知还有多少险难,自己死不足惜,若君玉知道此事后,一定会赶来,也会陷入这样的险境。一想到这点,忽然觉得心如火烧,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保持参禅般平静的心境。
朱渝笑声倏停,此刻,拓桑目光如火,简直如一头即将发狂的狮子。朱渝摇摇头:“我也总算明白一件事情了,你早就期待着自己身份被废黜,是不是?”
拓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目光平静了下来:“朱渝,无论如何,请不要让她知道此事。”
“嘿,你死你的好了,我怎么会让她知道?”
众人都看着二人,不知二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拓桑忽然沉声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