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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是夕阳将下时分,落日余晖,幻起一片彩霞。
灵柩行经之处,两侧人山人海,但气氛却异常肃穆。不少人跪在道上,燃烧着金箔银花。看来这闵老爷子,生前甚得人望,恩泽遍布,才有这等感人的场面。
人潮蔓延十里,灵柩行足了三个时辰,待道旁无人相祭时,已到了郊外荒野。
这时,天色已到二更时分。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满天寒星,闪烁微弱的光芒,夜风轻啸,荒草沙沙作响。
那素服少女玉掌轻轻一挥,棺木立时停了下来,转脸望着那重孝少年低声说道:“哥哥,咱们已快到了安葬父亲的墓地,别让人家送了。”
那身披重孝少年似是对素服少女十分尊重,当下点点头说道:“妹妹说得不错。”当下回过头去,对随在棺木之后的群豪抱拳一礼说道:“家父已快到安葬之地,不敢再劳诸位相送了。”
群豪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大感意外,全都怔在当地。
铁木大师一合什,高宣了一声佛号,道:“小施主既如此说,贫僧等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告退了。”
凡木大师随着铁木大师一合掌,两人一齐转身而去。
群豪纷纷对那棺木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片刻之间,已散去十分之八九,棺木附近只余下雷名远夫妇、上官琦、杜天鹗、袁孝和阴阳双绝等人。
那身披重孝少年目睹散去的群豪,心中忽生不安之感,双手抱拳,高声说道:“诸位请回寒舍小坐片刻,晚辈葬过家父之后,立即赶回。”
那素服少女柳眉轻轻一擎,望了那重孝少年一眼,低声说道:“哥哥,请雷伯伯他们也回去吧!”
那重孝少年略一沉忖,抱拳对雷名远、杜天鹗等说道:“夜寒露重,不敢相劳诸位再送,各位也请回去吧!”
雷名远环目圆睁,道:“我和令尊交结了数十年,如不亲目看到老友人土,心中难安……”
那身披重孝少年侧目望了妹妹一眼,皱皱眉说道:“这个,这个……”他一时想不出相拒的理由,“这个”了半天,仍然“这个”不出个所以然来。
雷名远哈哈大笑一阵,拂髯说道:“贤侄如若不愿意老叔叔相送故友人土,老朽自是不能太过勉强;只要贤侄肯应老朽一事,老朽立时回头就走……”
那重孝少年说道:“不知是什么事?”
雷名远道:“老朽想一睹那棺木中的老友遗容。”
那重孝少年向后退了两步,摇头说道:“那棺木已封,如何能够再启?雷叔叔的隆情,晚辈心领了。”
那素服少女抬手一招,十几个抬棺的大汉,立时抬棺木向前奔去。
雷名远冷哼一声,举步欲追,那素服少女一侧,横跪两步,拦住去路,说道:“雷叔叔已在后宅见过家父遗容,大可不必再看了……”
雷名远冷笑一声,道:“老夫是何等之人,岂能轻易被骗……”
那素服少女突然一扬柳眉,截住了雷名远的话道:“雷叔叔和家父相交素笃,晚辈不愿对你失礼。我们闵家的事,雷叔叔最好不要多管。”
雷名远怔了一怔,道:“如若老夫定要破棺一看究竟,贤侄女要怎么办?”
那素服少女柳眉一篷,眉宇间泛现怒意道:“家父遗体既己入棺,岂能再容开棺折腾!雷叔叔似乎也没有强开棺木的权势,纵然是有,晚辈也不愿再暴家父遗体。”
上官琦愈听愈糊涂,暗暗忖道:“闵老爷子明明地坐在那地下密室之中,怎的这少女一口一个家父遗体?”只觉疑窦重重,但一时之间,却又思解不透其中原因何在,不禁回头望了杜天鹗一眼。
杜天鹗淡淡一笑,微微摇首,示意上官琦不要多管闲事。
只见雷名远拂髯一笑,道:“不错,你们闵家父子、父女之事,老夫本不该插手多管。不过令尊生前和老夫有过结盟之义,照武林道义而论,老夫就不能不管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不住回头打量娇妻脸上神色。
如是那风韵犹存的雷夫人,出口一拦,雷名远决然不敢违拗夫人之意。哪知大出意外的,雷夫人竟是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事态发展,不闻不问。
那素服少女目光缓缓由雷名远身上掠过,冷冷说道:“如我执意不让雷叔叔启开棺木,雷叔叔又要怎么办呢?”
雷名远道:“这个,这个……”他大概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这个”了半天,仍是“这个”不出个名堂来。
那素装少女突然举起素手一挥,道:“哥哥请护送棺木先走一步。”
原来两人在言词争论时,那十六个抬着棺木的大汉,也随着停了下来。
身披重孝少年,似是对妹妹十分尊重,又似不敢不听,低喝一声:“起棺。”当先大步向前走去。
十六个抬棺劲装大汉,抬起棺木,放腿向前走去。
雷名远心中一急,突然向左面横跨三步,准备绕过那素服少女,追赶棺木。
哪知他身躯一动,那素服少女已料敌机先,肩头微动,身躯随着雷名远的身子,从右面跨了三步,依然拦住去路。
雷名远似已被激出怒火,冷哼一声,斜向右侧一跃,飞出去一丈余远。
就在他身子斜飞的同时,那素服少女,也振臂而起,如影随形一般,斜向左面飞去,距离拿捏的恰当无比,落下身子,又刚好挡住了雷名远的去路。
二一 灵抠何去
上官琦皱皱眉头,低声对杜大鹗道:“那雷名远,也太爱管闲事,人家不肯让他看,何苦要缠着看呢?”
杜天鹗转过目光,上下凝注了素服少女几眼,眉峰微皱,突地长叹一声道:“武林中事,波橘云诡,谁也无法料想得到……”语声倏然顿住。上官琦口中“哦”了一声,似乎了解,又似乎不了解地点了点头。心中却觉甚是失望,杜天鹗方才说的这数句言语,与不说完全一样。
他虽然初出江湖,对武林中事所知极少,但此刻也隐约想到此事大不寻常。一时之间,心中满是好奇之心,目光也就不由自主地凝注到素服少女身上。
只见素服少女目如秋水,面如寒霜,自眉梢直到眼角,自鼻端直到唇边,全是冰冰凉凉,全无一丝一毫表情,冷冷道:“夜露深重,我看雷叔叔若是聪明的话,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雷名远大喝一声,怒道:“贤侄女你若再如此无礼,莫怪老夫要不顾长幼之间,向你动手了。”
素服少女目光动也不动,冷冷说道:“雷叔叔若执意要管我闵家家事,只怕你多年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袁孝始终站在一旁,不言不语,此刻突他说道:“这女孩子怎么对老年人这般无礼,难道是……”
语声未了,突见雷名远浓眉一扬,鬓发皆张,紧握双拳,一声大喝,扬手一拳,向素服少女迎面击去。
素服少女纤腰微拧,冷笑一声,轻轻移开半步,玉手闪电般横切雷名远手掌。哪知雷名远掌到中途,突地一顿,竟半途缩了回去。袁孝语声说了一半,见雷名远未战先退,心里不知是什么缘故,呆了半晌,忍不住问道:“不过这老头子也有些奇怪,自己先想动手,此刻竟又先退缩,难道,难道……”他一连说了两个“难道”,下面的话,却再未出口。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你是要说:难道世上的人,都如此奇怪么?”
袁孝面颊一红,垂首道:“其实也有些人并不奇怪的。”
杜天鹗含笑道:“的确,的确。丈夫听命于妻子,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何奇怪之处?雷名远纵有天大脾气,但只要他夫人玉手一拉,一切都可无事了。”
上官琦此刻心中虽是疑云重重,但见到雷名远被他娇妻轻轻一拉衣角,立刻便将已经发出的一掌硬生生收回,再听到杜天鹗这几句话,心中不觉想笑,但却又笑不出来。
素服少女目注着雷名远缩掌转身,被他娇妻拉到一旁,咕咕哝哝不知在说些什么,柳眉轻轻一皱道:“各位都可请回了!”手掌一扬,转身向后奔去,而那十六个抬棺劲装大汉,却都早已走得远了。
雷名远俯首在他娇妻口边,一边听她说话,一面不住颔首,然后一齐并肩向暗处奔去,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上官琦目光一转,轻轻问道:“杜兄,你我是否也可以前行一看此事究竟呢?”
杜天鹗似是已为眼下好奇事物所动,微一点头,说道:“好吧!咱们也追去瞧瞧。”当先向那素服少女去向追去。
他江湖经验丰富异常,认定了那少女去向,绕道疾追。
阴阳双绝眼看雷名远夫妇,和上官琦等先后而去,交头接耳地谈了一阵,也向一侧奔去。
这几人,都追那素服少女而去,只是每人所选取的去路,相隔着一大段距离,夜色的掩护下,彼此互不相见。
大有不测的风云。夜风突然加强了威势,呼啸而来,刹那间,满天繁星,尽被突来的一片浓云遮去。
天忽然间变得阴暗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闪光,突然从黑暗的天空中闪起,一瞬间,天地大亮,暴现阴暗掩遮的万事万物。
可惜强烈的闪光,是那样短暂,它的光度又过于强烈,使人目眩。闪光后紧接着一声震耳的巨雷,雷声带来了倾盆大雨。
呼风、闪光,连绵不绝的雷声,和遥遥传来的汹涌江涛,使沉寂的静夜,显得无比的恐怖。
杜天鹗放慢了脚步,想等待上官琦和袁孝追上之后,再向前面赶去。这等风强雨暴的夜中,任何灵敏的耳目,都失去效用。
哪知一回头,只见上官琦和袁孝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
这一阵,杜天鹗已用出全力奔行,他已党出上官琦的武功非同凡响,形如人猿的袁孝,似乎更高一筹,想借这次奔行,以试两人的轻功脚程。
在他想像中两人至少要被抛后出三丈左右,或者是更远的距离,因为他一直未听到两人追随身后的步履之声。
当他回头见两人紧随在身后时,不禁微微一怔,暗暗为之惊骇。
上官琦微微一笑,抖抖身上雨水,说道:“雷名远夫妇和阴阳双绝,恐怕也赶来了。”
杜天鹗点点头道:“不错,今夜这场豪雨,给了那位闵姑娘帮助不小。”
上官琦愕然问道:“恕兄弟难解话中之意,杜兄可否……”
杜天鹗不让他再接下去,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当我在那地下密室,初见到闵老英雄之时,虽然甚感惊异,但还想着他为厌倦江湖上的险诈,急于归隐,或因名头过大,交游过广,形势使他无法摆脱,迫不得已,才想出装死一途,但现在想来,甚觉可笑……”
上官琦道:“那地下密室中的闵老英雄,可是他人冒充的么?”
杜天鹗道:“八成不错,眼下关键在那素服少女的身上。此女似有着甚大权威,主宰全局。”
上官琦道:“在下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只是不如杜老前辈这等见解精辟、推论详尽。”
杜天鹗笑道:“江湖之上,素不以年纪叙论辈份长幼,老弟如果看得起我杜某人,咱们还是以兄弟相称来得好。”
上官琦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称叫杜兄了……”
静静站在一侧,听着两人谈话的袁孝,突然插口说道:“大哥,那白衣少女己赶上咱们了。”
杜天鹗、上官琦齐齐转头望去,但见夜色深沉,暴雨倾盆,视线不清,难见五丈以外的景物。
上官琦沉忖了一阵,问道:“兄弟,你当真看到了那白衣女子了么?”
袁孝道:“我看得清清楚楚,决不会错。”语气肯定,十分坚决。
杜大鹗默忖片刻,说道:“计算时间,他们也该赶上了,咱们追去瞧瞧吧。”
上官琦道:“袁兄弟,你看到他们到哪里去了?”
袁孝道:“好像是往江边走去了。”
杜天鹗微微一怔,奇道:“他们到江边作什么呢,难道要替那闵老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