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陆远达真是苦心设下好一个连环套。
就在看到这封急信的前一刻,陆开桓还在心里强自镇定,一遍遍地自欺欺人,他不相信在猎场舍命拦下陆远达的人,会这样轻而易举地背叛他。
可是,这封信来得及时,终于将陆开桓所有的幻想都敲碎了,当他看到陆远达在京外屯兵,意图谋反之时,近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可以串联起来了,就像是散落一地的珠子,终于找到了一根串联起它们的丝线。
陆开桓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郎雨华应是投靠了陆远达。
自打从突厥送平安消息的信使被杀开始,这个连环计就一步步地开始了。首先是在京中四散他已经身殒的流言,将这个流言带进恪王府,带到孟笙耳朵里,诱使孟笙不管不顾日夜兼程来突厥寻他,以拖垮孟笙的身体,搅乱他的心神。在那之前,陆远达应该早就联系到了京城周遭的军队,且把控了京中粮草,将大千送给他的粮草停掉,好让陆开桓和在突厥的士兵自乱阵脚。
而陆远达,应该就是料定他鞭长莫及,且没有粮草,根本无法回京搅乱他的局。
陆远达既然用孟笙作饵,那么一定知道孟笙于他的重要性,孟笙对于陆远达还有用,那么他暂时就应该不会死,这么想来,孟笙现在应该还算是安全。
这真是好大一盘棋。
陆开桓冷笑,他笑陆远达千算万算,却总是有算不到的地方——
他算不到陆开桓已与突厥私下讲和,他算不到何家竟派人将玄铁令牌送至陆开桓手中,他更算不到的是,陆开桓对于粮草之事,早有准备。
狡兔三窟,未雨绸缪。
在每次粮车抵达时,陆开桓总是吩咐留下三分之一的粮草,储藏起来。突厥天气冷,那些粮食又大多为好保存的干粮,到现在,倒也存了不少。
陆开桓将玄铁令牌拿出捏在手中,令牌锋利的边角割得他掌心钝痛,他抬起一双淬着寒光的眼,一字一顿地道——
“陈豫,整兵,我们即刻启程,回京勤王!”
第六十六章·囚禁
陆远达执壶为自己和面前的人斟了两杯酒,笑着道:“郎大人,这杯酒敬你,敬你的弃暗投明,敬你的识时务。”
郎雨华面上神色寡淡,点点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待我登【基后,必定为你加官晋爵……”陆远达笑意更深,唇角弧度也大了些,“只是,我未曾想过,大人竟然也对那宦官感兴趣?若是大人好这一口,不如我去找几个来……”
“殿下,还请慎言,”郎雨华的表情倏忽冷了下来,“再说,臣恐怕要翻脸了。”
“啊,”陆远达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沿,“雨华何必动怒,是我多嘴了。”
郎雨华这才将眉目间肃杀的冷意渐渐收了回去,不消片刻,他又成了那副寡淡的模样,仿佛一杯温吞的水,不掺任何感情似的。
陆远达又倒了酒,语气里有三分胜券在握的欣然,七分假惺惺的叹惋:“这粮草一断,我那三弟怕是要在突厥饥寒交迫,不仅赶不来,说不定连尸骨都回不成大千,可怜我两个兄弟啊,都埋骨在突厥了……”
“殿下这般确定?就不怕万一他真能带着军队从突厥赶回京城?”
“京郊聚集的军队,是上京附近昌州、琴州和黎城三地的驻守军队汇集而成的,足有十五万之多。陆开桓带去突厥的二十万大军,一年的战争下来,还能剩下多少?除去那些伤残兵、炊勤兵,也就将将十万,就算他带着那些士兵回来,疲兵难战,也没有胜算的。”
郎雨华长睫半垂,沉默半晌,又道:“那京中驻守的御林军呢?殿下前日不是已经擒了何大将军么?可有问出玄铁令牌的下落?”
“那老东西一定是先察觉到了什么,让他女儿带着令牌逃出府了。但现在上京已经被我们的军队重重包围,别说是她,就算是一只蚂蚁也别想随意进出,她跑不了多远,只是在京中躲藏罢了。御林军是我担心的最后一件事,所以我才一直按兵不动。现在皇帝病重,躺在床上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但御林军誓死效忠皇权,只要我现在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他们就必定会誓死抵抗……”
“你的意思是……”
“同样是篡位谋权,若是能找到令牌,号令御林军直接迎我入宫,那么我这皇位得来的名声会好听许多,总比带着兵冲进皇宫,血溅宫廷要好得多。”
郎雨华点头,站起身对陆远达深深一揖:“愿殿下旗开得胜。”
他并未在陆远达那多待,一番话说完,就匆匆告别回了府上。郎府与之前相比,冷清不少,少了一大半的仆役,只留下一些年岁长、嘴严稳重的奴才。郎雨华带着些酒气回来,冬风一吹,酒带来的热意就更甚了。
一个背有些佝偻的老奴为他提着一盏油灯,在前面沉默地引路。郎雨华捂着头,哼哼了两声,酒让他的嗓音变得粗了许多:“今日他吃东西了吗?”
“没有,”老奴的声音像被粗砺的沙石碾过一般,沙哑得在幽咽的风中如同鬼叫,“饭菜未被动过。”
郎府并不算大,言语间,就到了郎雨华的书房了。郎雨华将油灯接过来,自己拿着,吩咐道:“你下去吧。”
“是。”
他进了书房,缓步走到博古架前。郎雨华素来不在意那些什么金贵物件,所以他这博古架上没有摆什么奇珍异宝,反而是摆着几个漂亮素净的瓷瓶,虽然并不稀奇,但胜在个个都做工精细,纹路特别。他伸出手,将一个绘着红梅初绽的白瓷瓶拧转一圈,只听“咔嗒”一声脆响,博古架后面的墙壁竟然缓缓地打开了,露出一条向下的暗道。
这是郎雨华宅子里的密室,就在书房下。
郎雨华就那样擎着一盏油灯,一步步踩着湿冷的台阶,下到最底,伸手推开一扇厚重的门。
孟笙正睡着。
长睫覆在眼下,剧烈地抖动着,像是秋日里濒死的蝶,做着徒劳的挣扎——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梦。
郎雨华想要将他的面容看得再清楚些,不由走近两步,谁知那火光刚一沾上孟笙的面庞,孟笙就像被这光亮烫着了一样,眼皮猛地掀开,冰霜一样的招子冷眈着来人。
郎雨华自讨没趣,索性也收回了眼底几分留恋,起身直视那双眼,语气不辨悲喜:“听说你今天又没用饭?”
孟笙咳了两声,慢慢从床上支起身子,他过分突出的锁骨将贴身的衣领都撑了起来,那件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他身上的被子滑落腰间,露出双腕上戴的铁链。
“送来的饭菜里有软筋散,我不吃。”
他不想到最后无路可退时,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郎雨华的眉头轻轻一拧,旋即又恢复如常:“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孟笙不答话,只是将头拧过去。
“吃吧,”郎雨华一顿,看着面前形销骨立的人,接着道,“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没到这样卑鄙的程度。再者,我都锁着你了,你又不会武功,我也没必要多费周章。”
孟笙点了点头,便又要躺下继续他的梦,铁链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与孟笙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郎雨华压制再三,还是无法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他的声音在这间黑暗潮湿、压抑逼仄的密室中,显得尤为阴森:“你就有十足把握,认定陆开桓一定会来救你?他要想来救你,首先要有命来。”
孟笙闻言掀开眼,但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郎雨华身上,而是直直地投在了头顶的天花板上,他看着那片虚无的黑暗,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是带着笑意的:“没有把握……我只不过是存了和他共进退的死志,若是他来不了,最多也不过就是同生死了。”
“你!”郎雨华怒极反笑,他道,“好,好,好!那你就在这候着吧!”
他说罢,拂袖而去。
十二月初,京城下了一场细碎的雪。
漫天都是飞舞的雪花,天上连云阴沉,压得人心底无端不舒服。雪片虽然不大,但是却细密地排在一起,纷纷扬扬地盖满了整个上京。
陆远达正坐在暖阁里喝一杯刚温好的酒,酒液刚刚沾唇,他便被外面的传报声扰了酒兴。
“报——”
陆远达重重放下酒杯,酒泼出半杯:“吵什么!”
“殿下,大事不妙!恪王他,他带着军队,已经抵达城楼下了!”
第六十七章·勤王
雪盖住了光秃大地原本的颜色,天地间俱是素白一片,但很快,又被纷乱的马蹄踩得泥泞狼藉。
陆远达披着一件银灰色的狼毛大氅,站在城楼上,冷冷地俯瞰陆开桓与他身后的军队。
“哈,就带回来了这些人?”陆远达嗤笑两声,似乎是在嘲笑陆开桓的不自量力,“我看你还是赶快跪地求饶罢,那样,我就留你这杂种一条贱命!”
陆开桓倒不恼,他抬眼直视陆远达,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似是刀刃相擦,磨出刺目的火花:“皇兄何必急着劝降?我看执迷不悟的是你!陆远达,你此举已是谋逆了!今日,我带兵至城下,是为了替父皇好好管管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儿子!”
“不忠不孝?”陆远达面色阴鸷,他缓缓抬手,喝令道,“弓箭手准备——放!”
千百支铁箭从天射落,像是拂过田野的蝗虫,铺天盖地,密密麻麻。陆开桓早有准备,只见他手一挥,前排的士兵快速上前两步,将背着的盾牌挡在身前,排列成一道铁筑的墙。
一个面色黝黑的壮硕男子走来,拱手道:“王爷,让在下去教训教训这个小子!”
陆远达瞥了一眼,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副将,他点头,沉声道:“去吧!”
城门缓缓开启,从中间的缝隙中先是钻出一人一马,而后是浩浩汤汤的军队,足有十万人,与陆开桓身后的两三万兵马相比,简直是石与卵的区别。
陆开桓面沉如水,只见他缓缓举起右手,身上被雪映得锃亮的铠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随我杀!今日你们是勤王的英雄,他日你们就是陛下最信重的股肱。拿下领将首级者,赏黄金百两,晋官封爵!”
城楼下的厮杀,来得突然,似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无人顾及是哪一方先驾马前冲,甚至连出征的号角和雷般的战鼓都没有响起来,这并不是一场预谋许久的战争,但是厮杀却比哪一场战争都要激烈——因为这是通往皇位的最后一战,也是将生死都押上的一场豪赌。
双方看上去只是在争夺一堵城墙,但每个士兵都知道,这是京城,是天子之都,若是自己效忠的主上落败,那么很可能这就是被流放至边陲前的最后一战。可以说,每个人都在搏一个未来。
上京的城楼上,最不缺的就是鲜血,古往今来,已经在这堵雄伟的城墙上,泼洒过万千人滚烫的鲜血了。
两方交锋,铁器相接,入肉穿身,汩汩热血将薄雪尽数融化,在地上淌成一摊……前面不断有人咽气倒下,就不断有人踩着前人的尸体,咬牙冲上前去。陆开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