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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出门,他心里的疑惑更是千百倍的放大了。
为什么……
为什么菱州的青年男子,这样少?
第四十二章·接风
他们到菱州的这一晚,陈知府派人来请陆开桓,说是在府里为陆开桓办了洗尘宴。陆开桓左右不好推脱,便应下了那来传话的人,在晚上换了一身崭新的墨蓝色长袍,准备赴宴。
孟笙仍在榻上躺着,面色有些苍白,眉头拧着,似是被梦缠住了,陆开桓上前轻推两下,孟笙呻吟一声,总算是抖着长睫睁开了眼。
“怎么了,”陆开桓扶着孟笙坐起来,这才发现他出了一背的冷汗,后背的衣料全被打透了,“做噩梦了吗?”
孟笙点点头,抿着唇不发一言。
陆开桓给他倒了一杯水,温声道:“不要怕,那都是做梦,都过去了……”
窗外传来两声鸦叫。
孟笙许久才缓过神来,他将水喝了个干净,抬头看着陆开桓新换的衣裳,小声问:“你是要出去吗?”
“是,”陆开桓摸了摸孟笙柔软的发顶,声音和缓,“陈知府说给在他府里为我备了酒宴,要为我接风洗尘,我已经应下他了,你去么?”
不知怎的,孟笙听了这话,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些,他摇了摇头:“不去了……你留心些……早些回来。”
“那我叫人把饭菜送进来?”
“不用了,”孟笙半闭着眼,又躺回榻上,缩进薄被中,恹恹的,似乎是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一般,“你走吧。”
陆开桓伸手去探孟笙的额头,可手背传来的温度,不像是生了病。他捏着孟笙那软绵绵的手,沉吟片刻,问道:“你是不是乍来江南菱州,有些水土不服?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一瞧?”
孟笙似乎是被他扰得烦了,脸埋进枕头中,不耐的声音闷闷地透出来:“我本就是菱州人,哪来的什么水土不服?……你还是赶紧去吧,不要再同我耽搁时间了。”
陆开桓心中一跳。
孟笙竟是菱州人?他之前,一直未曾听孟笙提起过,就算是前世,孟笙对他的身世故乡也从不提及。若是偶然说起,也只是只言片语,所以他并不知道孟笙的故乡就是菱州。
但此时不容陆开桓细想,因着距离他和陈知府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陆开桓不得不起身赶去赴宴。临走时,他嘱咐了厨子做点汤煨着,若是里头那位饿了,就送点热汤进去。
陈知府为他们安排的宅子离陈府并不远,坐着马车,穿过一条街,没一会功夫就到了。
陆开桓原以为只有知府和他,没想到还有第三人——席间坐着那个午时,在城外同陈知府一道来接他的小公子,崔瀚。
三人坐下后,陆开桓与陈知府寒暄几句,两人共饮了几杯酒。崔瀚坐在一旁,似乎是在找什么,视线一直在陆开桓身后游荡。他找了许久也没见着那个想见的人,憋不住问陆开桓:“王爷,今日与你一同下马车的那位大人,没有一同前来吗?”
“大人?”陆开桓摸了摸下巴,唇角不由上勾了勾,“他是我身边的内侍,本王叫他上车来服侍的,不是随行的官员……不知崔小公子找他,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崔瀚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几许迷茫和怅然。
原来,原来他竟是个宦官吗?
那人从那马车里下来时,日光澈澈,尽数倾落在他脸上,映得那一双上挑的凤眼流转生情,四散辉光。柔软润红的唇,似是谁将一抹多情的朱砂,绘在了无暇美玉般的脸上。
他所见过的所有江南烟雨,竟都比不过这惊鸿一瞥。
“没、没什么要紧事,”崔瀚将面前的酒一口饮尽,竭力压下纷乱的思绪,“不过是随口问问。”
陆开桓落眼,心下一声冷哼。
陈知府笑了笑,忙来打圆场:“王爷似乎对崔公子感兴趣?他只是被家里人送来下官身边历练历练,学些东西。若是有什么冒犯的,下官替他赔个不是,还请王爷见谅,他年纪小,不懂事。”
“家里人?”陆开桓眯着眼摸了摸下巴,觉着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崔瀚小公子……可是菱州的那个崔家的?”
菱州崔家,盘踞在菱州已经有两朝之久。崔家以贩丝绸起家,生意越做越大,甚至与西域都做起了生意。如今崔氏布庄已经开遍了大千国各地,而崔家是大千国内也数一数二的名望甚重的家族了。再则,崔家中出过一个二品的臣子,三个三品官,一个皇贵妃,两个贵妃,到如今已算得上是菱州的世家了。
“正是,”知府笑道,“如今崔家家主是崔小公子的亲舅舅,见他整日在家游手好闲,才把他送到我这里来的。”
陆开桓起筷,夹了一口芙蓉鱼,那鱼肉料理得很好,滑嫩鲜美,别有一番江南风味。他忽然想起,前世他刚登【基那一年,户部查账的时候,他曾亲自要了各地缴税的账目翻了翻,夜里闲时,又找着前些年的比对了一下……他犹记得这菱州每年贡税确实不少,能排到前五,是别的较穷的四五个郡县加起来的总贡税银两,确实是个富庶之地。
但这几次水灾,来势汹汹,据他所知都是很大的。遭此天灾,应该会用许多银子来安置流民,料理后事,照理说应是一片民不聊生之景,可他今日去街上闲转的时候,却发现这菱州和他想象的实在是太大相径庭了。
菱州街上不仅非但没有满街流民,反而可以称得上是一片和乐。虽然来往行人是少了些,街上冷清了些,但大体上,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多经水灾的地方。来往的人穿着大多还算得体,街上的商铺也都井井有条,从表面来看,他只能看出这是个江南富地,一点其中的苦处也窥探不到——菱州看起来平静且安泰,似乎真的除了天灾以外,再没有什么值得忧愁的事情了。
有时候,平静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过于平静。
陆开桓心中起疑,想起在街上看到的要么是妇人幼童,要么是老叟老妪,且这些人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都隐隐面露惧色。他斟酌再三,还是开口问道:“陈知府,为何菱州街上行人中,青壮男子这般少?”
那知府一愣,随后放下酒杯,道:“菱州的大坝几次被冲毁,冲毁了就要再建,这样才能防止更多的伤亡损失。这菱州大多数青年男子,都被征去修建新的大坝了,官府也并非让他们白做,去修建大坝的男子,都是按日结工钱的。菱州又要安抚民众,又要出钱来赶着时间修坝,这才入不敷出,屡屡上折请户部拨银。”
“修建大坝……”陆开桓喃喃,眼中闪过一丝厉光,“坝,筑了几次都被冲毁,这是否说明此法并非是最好的法子……本王以前对这些略有涉猎,菱州这般情景的洪水,易疏不宜堵,为何不挖通几条河道,将水引到别处去?”
陈知府面色僵硬,半晌道:“菱州的情况并非殿下想的那么简单,下官也找了专擅治水的才人来看,他们都说此水不易疏,还是应该筑坝。这次四月的水灾,因为之前有所准备,所以菱州受灾并没有那么严重。殿下也应该看到了,那些受灾的民众,下官都已经将他们都安排在新的住处,街上也基本恢复了往常的情形。此次受灾,是我们少估量了那洪水来时的高度,这次将坝建得再高些,以后十年之内应该都不必再担忧了……殿下还是不要再为此事忧心了。”
陆开桓眉头轻皱,虽然这陈知府每句话都说得好像有理有据似的,但他总觉得什么地方还是不太对劲,说不出来的奇怪。但此时他心知不能打草惊蛇,欲知内情,还要徐徐图之。陆开桓举起酒杯,勾起嘴角道:“知府说的有些道理,那改日你带着我去瞧瞧那河坝?”
陈知府嘴角似乎更加僵硬了,他思虑片刻,才接过话来:“殿下是来查办此事的,自然是什么时候想去看,派人来通知下官即可,一切都听殿下差遣。”
“好,好。”
陆开桓大笑着饮下手里那杯竹叶青,一双眸里明明暗暗,浮动万千墨色。
酒入喉间。
他想,这竹叶青酿得差些意思……还没方玉生宅里存着的好喝。
第四十三章·旧事
陆开桓的手臂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搂,却没有摸到那个熟悉的身体,手指只触到一片冰凉。
这种凉意让陆开桓醒了过来,他睁开眼从床上起身,烦躁地揉着发胀的额头,努力找回几分清明来。
他昨夜在陈知府那里被灌了不少酒,离开的时候被夜风一吹,回来就发晕了,踉跄着倒在床上,像是被抽了所有的骨头一样,像瘫烂泥似的,睡得极沉。
陆开桓半夜起来吐过一次,吐后觉得舒服了不少,又迷迷糊糊一头栽倒,睡过去了。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柔地摆弄着他的头,又有温热的帕子为他轻轻地擦脸、擦手,接着似乎身上的衣服也被褪了去……鼻尖萦绕着那股子淡淡的香气,熟悉又令人安心——那是只属于孟笙颈间的味道。
于是陆开桓再次放任自己沉沉睡了去,等再次醒来,身侧却没了那个人的身影。陆开桓沉思片刻,从一旁随手取了件干净的长衫披在肩上,推门出去,拦了个扫地的侍童问道:“孟大人呢?”
“孟大人一早就出去了,”那侍童眨巴眨巴眼睛,“我瞧见他好似是往露霖山的方向走了。”
这侍童不是陆开桓随身从上京带来的,而是陈知府派来打扫看门的菱州本地人。陆开桓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继续问:“露霖山怎么走?”
问出了路,陆开桓闪身回了屋,极快地换了一身衣裳,牵出一匹马便出府急追而去。
不知为何,他心底隐隐觉得,这次一定要追上孟笙,不然就会永远的……错过什么。
错过了,就再也解不开了。
陆开桓被晨风灌得难受,微低了头,从腰间抽出刚拿的马鞭,扬手狠狠甩在马臀上,那黑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蹄子跑得更快了些。
到了山下,他一路急奔,急促的脚步在露霖山的青砖路上连成一片回音,扰乱了这山间一片幽静,他在树丛间寻觅,衣摆不时会勾到山间交错横生的枝叶,牵扯出沙沙的细响来。
越是寻得久,越是心里慌乱,陆开桓找得心烦意乱,正当随手拨开面前一片半人高的乱草时,看到的景象差点让他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提不上来,几近昏厥——
孟笙手里拿着一只极利的金簪,手正缓缓向上抬着,那簪尖一路上移,正是对准了细长白净的脖颈……
陆开桓心里一时大乱,此情此景,让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夜,怀里抱着那个再也不会看他一眼、再也不会同他讲一句话的孟笙。
那种触手冰冷的感觉,他此生决不愿再感受一次。
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成了冰碴,来不及想些什么,他拼尽全力地嘶声喊了出来:“孟笙!——”
孟笙被这一声大喊吓了一跳,手里的金簪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身旁刮来一阵风,接着他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抢走,后背抵上一个炽热的胸膛,耳畔俱是那人的惊喘:“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