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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烬咋听到这个问题,略愣了一愣,却不作答,换上一副戾气十足的面孔阴森森地问道:“既然我都救了你了,那你为何不愿告诉我你姓甚名谁?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地上的少年不由一阵鄙视,这哪里是什么救命恩人,分明一个难缠恶魔,脑子倒也不是个直愣愣的迂腐之辈,免得再吃苦头,告诉他便告诉他,反正自己第一次闯荡江湖,也没人识的自己,也不作虚假:“在下苏青染,如今我深陷魔教,手脚尽废,区区名字不足挂齿。”
小邪魔脸上闪过一丝玩味,心道:这人恁得不经吓,听他口音仿佛是江南人士,这涵养倒像是正派武林世家出来的,果然有趣的很。
嘴上却说:“其实我救你也跟我爹爹一样,一时兴起,我们魔教中人行事风格自然差不多。”
苏青染再一次气结。
小邪魔转了个身,又状若柔柔弱弱地歪进了芭蕉榻上,一本正经道:“我叫南烬,如你所见,是这里的小魔头,以后你见了我也要叫我一声少宫主,等你身上伤好了,便跟着阿复一起吧。”
苏青染却在心里快速计较了一番,自己在这个喜怒无常的人面前肯定是伴君如伴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命就丢了,倒不是怕死,只是丢得那样不明不白岂不冤屈,试着拒绝道:“我现在废人一个,也不会伺候人,留着我有什么用,不若让我去邓姑姑处吧。”
南烬听了,眉头蹙了蹙,不悦道:“你去那儿作甚?”又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苏青染,嗤笑道:“你老实点,这青悬宫你还逃不出。”
说罢,也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懒懒道:“随你吧。”
说罢,徒手一挥,灭去那盏银灯,风也似的直掠床而去。
骤然失去光亮,苏青染怔怔地不知该如何,虽然寝室内的暖炉丝丝缕缕地散着暖气,混着熏香,一室的温宜缱绻,可是他数日内遭遇人生骤变,学了小十年的功夫一夕间销毁殆尽,还惹的一身伤痕斑驳,此时顿觉满身满心冰窟窿一般,迷茫茫不知何去何从,一念间万念俱灰,刚刚强撑起的一念意气也不过是被这人激将之下激烈的回应而已。
到底不过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忍不住又忆起家里千宠万爱的父亲娘亲,又想起烟雨朦胧中那见了不过一面的娉婷少女……
软床锦被内的南烬武力高强,凝神听着地上那人叹息呼吸喘息交杂,竟傻傻不知寻个地方休息,难不成还想在他寝室内的地毯上坐一晚?转念想起这人此刻内伤外伤交错,不良于行,黑暗中的脸色又忍不住难看起来。
心里想着身形便跟着动起来,一阵风似的从床内闪出,一把抓了苏青染,恰到力度地放他到那芭蕉榻上,挪过一侧的鹅羽软毯覆在苏青染身上,带着点不自然的语气说道:“先休息。”
☆、第四章 学医
浮屠观,小丫头早早出了内室,穿过药香纷然的院落,打开门。
却见门一打开,门前就坐着一个少年,不正是前一晚被抓来挑了手筋脚筋的人么,此刻看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前台阶上,早晨的雾气满满覆了他周身,衣衫微湿,衣衫上斑驳的血迹似乎也不那么狰狞了,端的给人一种沉静又宁和的感觉,只是面如菜色,十分孱弱。
小丫头怔怔看了片刻,十分纳闷这人是如何过来的,这被断了筋脉的人,没个十天半个月是绝对站不起来的,甚至以后四肢劲道比常人还不如,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了,只脆生生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青染此刻方回了神过来,一双眸子里沉沉落落的,状若惘然,许久方答复道:“少宫主遣我来这里跟着做事。”
小丫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又仿佛很可惜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少年俊俏的眉眼,转眼又返身跑进了院子里。
不多时,又跑着来到少年面前,喊着:“姑姑让你进去。”苏青染神色不变地坐着并没有动,小丫头想了半晌明白过来了,便直接靠近前去,豪无芥蒂地说道,“我扶着你走吧。”苏青染犹疑了下,到底伸出手去,搭在了小丫头肩上。
小丫头身子单薄,苏青染双脚疼痛无力,内里又伤了五脏六腑,整个人几乎完全靠着小丫头前行,这几步路倒把小丫头和自己累得不行。被拖行着,苏青染艰难地挪着步子,虽然几乎不使力,但那伤痕每微微一动便揪着心的疼,但是好似疼的久了,竟然也不那么痛彻心脾了。
今天的邓姑姑却不像昨晚那般温婉慈惠,又嫌弃又讥讽地瞟了眼少年,连正经眼光都不曾给他,只问道:“叫什么名儿?”
“我叫苏青染。”
说罢也不再去看那姑姑和小丫头,苏青染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在这里待下去,也不知自己这一身残败还能有做什么,只是想着既然天不绝我,为着那远方的牵挂,好歹留着条命吧。
那邓姑姑看着这苏青染一脸的灰败无欲,倒也能理解,骤然人生遭遇大变的有几个人能挺过来,何况这半大孩子。只是不明白这小子来浮屠观做事是什么意思,以前也没少那些被塞到这儿的人,左不过是想着学了她这一身冠天下的医学本事儿,想到这里,邓姑姑心里又哼哼冷笑几声,只是这少年到底特殊了点,不像寻常的药童。
邓姑姑唤过那小丫头,“阿萝,先带他下去安置,这一身的血淋淋,平白弄脏我的药庐。”
阿萝闻言,又是紧张又是疼惜地带了他离去,依旧吃力地架着他,来到院子里,指着西边的一处茅舍道:“你就住那儿好啦,以前这里有人来做事的姑姑都让住那儿,我这就带你过去。”
阿萝少女心性,见到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自然一副本能的亲近,一边走一边晃着脑袋问:“你今年几岁啦?”
苏青染只慢慢依着她走,满心失意根本没有心思回应阿萝,随口麻木答复着:“十五。”
阿萝呀的轻呼一声,“竟然比我小,那我叫你阿青吧,你以后可得叫我一声姐姐。”
苏青染不置可否,心道,哪里有姐姐的样子,小丫头。
说话间,已来到西边茅舍,走进茅舍,屋内随简陋,却样样齐全,一张方桌,一张小床,床上铺着粗被小枕,只见阿萝打开了壁橱,从里面抖出一套藕色素布的半新袍子,在苏青染身上比了比,道:“阿青,你将就穿吧,换下你身上的衣服,改天,我去给你领新袍子去,你身上的伤,我待会儿也去找邓姑姑拿药去,昨天姑姑就留心着你呢,虽然……不得已挑了你的手脚,但是多一分也不曾伤了你的。”
苏青染又被说起这事,原本麻木的疼痛感搅心搅肺地似乎又黏糊起来,一双眼更暗了下来,也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阿萝似乎也感受到他的难受彷徨,正打算说些什么逗他开心,谁知,听到一声突兀的咕噜声,阿萝一下就盯着苏青染看,苏青染一张俊脸刷的红了,“阿……阿萝……我饿了。”
阿萝噗的笑出声,白嫩嫩的手点点苏青的额头,佯怒道:“叫姐姐……姐姐这就给你弄吃的去。”
说罢,一阵风也似的小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阿萝就端着食盒进来,从内里端出一碗清香四溢的粥,阿萝絮絮叨叨说着:“这是梨粥,春日里吃了最好,能凝神静气温胃,你……你别太难受,比起那些枉死的被杀戮的,你已经好多了呢。”
苏青染听罢,一口粥梗在喉咙,还有这般安慰人的说辞。
阿萝又拿出几碟子蜜饯果子,“呐,这是我给你拿的蜜饯杏仁儿果子,是姑姑自己制的,酸酸甜甜的,一会喝药可苦的佷,以前我病了吃药后,都吃这蜜饯呢。”
苏青染呐呐应着,嘴里不停地灌着粥,真是饿极了,再也不似以前吃东西那般矜持讲究了。
满嘴清香的粥落了胃,苏青染才问道:“我要喝什么药?”
阿萝听了不觉好笑,“你手脚都这般模样了,要是不调理调理,别说手脚无力了,只怕以后就四肢残废了,要是变成跛子瘫了了,那多难看,我可不要那丑八怪模样的弟弟呢。”
苏青染听罢,只几不可闻地叹惜一声,揉着眉心道:“阿……阿萝,我想休息会儿。”
阿萝一听又怒道,“叫姐姐!”
苏青染无奈,一张憔悴的俏脸却还是红了又红,呐呐道:“阿……阿萝姐……”
苏青染倦极累极,随意换了里衣,也不讲究合不合身,挨着枕头闻着枕头上隐隐绰绰的药香睡了过去。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多了好许精神气儿,恍恍然以为是在家里那高床锦被里,一睁眼却还是这简陋的小房间,每一样物件都在不停地提醒他,这不是做梦,这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实实在在的陡生变故。
抬眼看到桌上的蜜饯果盘碟子,旁边又多了几碟糕点,还有一碗药,还不停的丝丝缕缕冒着气,隐隐约约地透出药的清苦味,苏青染却心头一暖,那个口口声声唬着自己喊姐姐的小丫头,对他却是好的,想必这药来来回回热了好几回吧,眼看窗外天都已擦黑,也不知自己沉睡了几时。
苏青染过了这几日光景,想着自己虽然满身满心的创伤,但毕竟还活着,那且活着下去吧。
正想着该如何去拿那药碗,门吱呀一声开了点,阿萝门外轻声试探着问,“阿青……你醒了吗?”
苏青染含糊地应了声,阿萝便快步进了来,点起桌上的一盏油灯,小心地避过伤口扶着苏青染稍微坐起来点,又返身端了药碗过来,苏青染默默看着阿萝行动的身形,蓦地眼圈一红,吃力地执拗地便去接那药碗。
阿萝轻巧地避过,试着安慰道,“阿青,你的手现在恐怕端不动药碗,你别心急,慢慢就能养好伤了,若是现在不照看着,以后恐怕正常的生活都不行。”
苏青染努力把眼里的水光闷了回去,吸了吸鼻子,也不再坚持,就着阿萝手一口接着一口毫不犹豫地喝完了整碗药,看着浅褐色的碗底,苏青染无声苦笑起来,想想以前,自己偶尔生病风寒,一堆的丫头婆子苦苦劝着都不肯喝一点苦药,端的是千宠万爱的小少爷,恍若隔世。
模糊仲怔间,嘴边猛地被塞进一枚蜜饯果子,微酸微甜的感觉在口腔弥漫开来,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青染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药也不那么苦涩起来……
☆、第五章 理由
暮□□临,葱郁竹海似蒙上了一层金子,春日里的夕阳也暖洋洋化人心,苏青染着一竹青色衣袍,正怔怔地看着那蜿蜒在院落的不知名的药草。
窝在浮屠观将养了这一个多月,手上脚上身上的伤也复原的七七八八了,苏青染已经能借着桌椅站起来,扶着墙根或其他依靠物行走了。
苏青染不由惊叹邓姑姑的医术卓然,只可惜,除了那一晚后,邓姑姑似乎再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对着他一贯的默然无视,还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讥诮与一丝丝的戒备。饶是苏青染聪慧无双,这几日连番的变故,这魔教里一个个的怪人怪脾气,也想不出是何原因来。
苏青染也根本想不通为何自己会被抓来,甚至是如何被抓了来都不甚分明,那过程太快太迅速。
记得那一日,自己跟随自家二叔外出,那是自己好不容易求了父亲娘亲来的外出机会,二叔前往大理打理这边的生意,这一日正来到大理城郊。
三月的大理,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