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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不等对方回头,就抬头看了青桐一眼,“柳家人确实都没死,当年的一夜消失,也是他们自己做的——如你所见,正如今天的雷霆山庄一样。”
青桐闭了闭眼,“理由?”
“渡江鬼步,独步江湖,这十丈红尘何处不可去?何事不可做?有如此之能,怎可能甘心偏安一隅,谁甘心呢?”
少年缓缓睁开眼,直视着叶雷霆,“我爹、我娘还有……他们现在在哪里?”
叶雷霆颇有兴趣的一挑眉,“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他们为什么要抛下你,看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
“哼。”青桐捏紧了拳头,“这个问题,等我见到他们,会亲自去问。”他紧紧地盯着叶雷霆,等着他说出那让他离恨经年的那些人的下落。
七弦勾起唇角,缓缓放下一子,“叶兄棋风如此杀伐决断,果然前途无量。”
叶雷霆撇了青桐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见过了么?”
“什么?难道……那个柳郴……二叔?”
雷霆山庄的少庄主摇头,“那个柳郴倒当真是个假的,不过一步废棋而已。小孩儿,这些年跟着七兄走过不少地方去过不少门派吧?若我告诉你,这江湖上几乎大门大派都有你柳家之人隐匿其中,也许他们无数次暗暗窥视过你你却发现不了,如何呢?”
青桐没有回答。
以为已经天人永隔的,原来近在咫尺;以为身负血海深仇的,终了不过是个笑话;以为被遗弃于世的,原来当真是遗弃。
他们,在暗中窥视的时候,又曾想过些什么?
“多谢。”到最后青桐只是礼数周全地拱了拱手,慢慢退开,再不发一言。
无数次期待过自己的亲人们还活着,却原来有些活着,比以为的死亡更加残忍,残忍得,甚至让人无法撕心裂肺,只是漠然。
“原来如此。”七弦面色不变,蓦地忽然说:“不过青桐,我刚才说叶兄那边有人反水,你猜是谁反水,又是为了什么?”
青桐一怔,嘴唇微张。
七弦却偏不再说,而是伸手握住温念远正要落子的手,从他指尖将那枚棋子拿过来,准确的落在了棋盘上,掷地有声,“叶兄,你输了。”
叶雷霆惊愕地一看棋盘,盘上,原本他以为已经堵死了的那一条大龙,不知何时已被七弦连在一起,将叶雷霆的棋子们吞噬殆尽。
他脸色不豫之色不过一闪而过,随即朗声笑道:“输了便输了,不过一盘棋而已。”他伸手把棋盘一推,笑容愈显诡谲,“我只输了一盘棋,七兄输的,可是时机,到此刻,你们想翻天亦是无力了。这江湖上,有多少门派,多少人,是我们雷霆山庄的人手,你知道吗?”
“这我倒当真不知。不过……”七弦微微侧头,仿佛在问询温念远。
温念远点点头,甚至不屑多看一眼叶雷霆,“别等了,你不会有援兵了。”
作者有话要说:跳起骑马舞热烈感谢灼灼姑娘扔滴地雷,白衣似雪姑娘扔滴地雷x2,月见姑娘扔的地雷~
姑娘们问的定制问题,《一世》那篇再开是木有问题滴,至于小七这里,由于校对工程量有点大嘛,可能那个那个,会稍微晚一点啦哈哈哈哈_(:3∠)_【溜走
第105章 龙战于野
叶雷霆沉默;良久竟是一笑;似乎也并不是非常在意还有没有援兵;只淡淡道:“我似乎从未说过我在等援兵。”他轻叹一声;忽然话锋一转;问:“我长姊……她是怎么死的?”
闻言宁修茂挑眉,不动声色地把青桐往身后拽了拽,一脸的讥讽;“你姐姐?‘她’还是你姐姐吗;你们不是只把她当个存蛊的容器?”
“这个你们也知道了。”叶雷霆点点头;露出了然之色;“看来是碧云死了,令家姊爆体而亡。那——碧云又是谁杀的?”
他一边问;一边目光往四人身上流转一圈,最后落在宁修茂身上,“是你,你身上还有碧云的气味。”
“一条小蛇而已,杀了便杀了,倒是阁下好胆色,连亲姐姐也能如此从容抛舍。”
叶雷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双瞳中隐有妖异光华流转,连声音都带上了某种影影绰绰的味道。
“苍天如圆盖,大地似棋局,世人不过皆棋子,别说家姊,就连如今站在此地的在下自己,也不过一枚棋而已,一己之身尚可抛舍,何况家姊。”
七弦凤眸微扬,已觉不妙,叶雷霆这言语中,显然是把他自己都当做钓饵了,加之之前他所说,他赢了棋局却输了时机,显然,竟连此处都不过是一陷阱。
谁不知道叶雷霆是雷霆山庄唯一的继承人,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有孤注一掷拿自己当诱饵的魄力?
一挥袖,叶雷霆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打乱,长身而立,“不过有一点你们说错了,家姊是自愿的。她虽生有弱症,身在武林世家却不得习武,但以雷霆山庄的财力物力,让她一辈子荣华富贵高枕无忧半点问题都没有!”
他张开五指,举到眼前,透过指缝不知在看什么,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之色,“可七弦呐,你也知道吧,人在江湖,谁甘心?家姊不甘心做个深闺弱女,自己寻了碧云,自己舍身饲蛊,自己选的这条路——她只想要活得痛快,有何不可?!”
阴暗压抑的地底,极富穿透力却并不尖锐的声音响起,“想要活得痛快,并无不可。不过,叶兄,令姐搅乱江湖、上武当、布疑云,是为了让她自己活得痛快吗?”
“……”
七弦第一次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叶雷霆,目光中的冷意毫不遮掩,“既然非为被迫,那蛊虫与她心有灵犀,仗此行走江湖已能实现她的愿望。她做那一切,是为了你,为了雷霆山庄。”
叶雷霆微垂下眼,让旁人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她到死还在想要如何维护雷霆山庄。”温念远补了一句,不带任何情绪仿佛紧紧是陈述的语气,却让气氛更加沉凝。
雷霆山庄的少庄主伸手捂住嘴,稍稍侧过头去,肩膀微微抖动,仿佛在压抑着抽泣,然而没过多久,他放下手,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来,“蠢呐,真蠢呐,哼,你看,这世上总有那么多蠢材,七兄,你缘何能忍受与这么多蠢材作伴?”
“值得吗?”衣袂一闪,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叶雷霆跟前,几乎紧紧靠着他,宁修茂只一个不察,就让青桐掠了出去。
少年抬头,望着状若疯癫的叶雷霆,“哪怕拿自己铺路都要走下去,争这些什么天下什么第一的虚名,值得吗?既然连自己都可以抛舍,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叶雷霆边笑边伸出手去,宁修茂长鞭一卷,就要袭他手腕,他却仿佛全不在意,只伸手摸了摸青桐的脑袋,低叹道:“所以说你们蠢啊,你们懂什么。”
“来不及了呢,七兄。”叶雷霆伸手把青桐一推,脸上现出一点倦意,甚至懒得捉他做人质——尽管也未必做得到,好似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七弦却一转身,伸手示意温念远跟过来,低声道:“走!”温念远闻弦歌而知雅意,一把揽过七弦,两人飞速地朝来时的路冲去。
在他们身后的宁修茂恨铁不成钢的把青桐拽回来,渡江鬼步果然就是个害人玩意儿,把人弄得比鱼还滑溜,他拖着青桐也飞身跟上,竟是谁都不在乎叶雷霆还在那里了。
叶雷霆掂了掂手中的雷霆剑,也慢慢地跟了上去,“姐姐……我也想活得快活一点,对我来说,大概只有这江湖翻覆于掌中,才算快活。”
如果说七弦他们之前来时,还只有雷霆山庄这么一处死气沉沉的无人空院,那么等他们从雷霆山庄出来的时候,整个江湖,都仿佛变成了一个安静的荒坟。
不,并不是所有人都消失了,所有人还在。
他们行动自如,谈笑自如,那么正常,正常得有些令人胆颤心惊,因为那么地安静,所有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种压抑的死气,不论干什么都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在七弦他们看来,这些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只是按照主人的意志在摆动。
问题是,只这一处是这样,还是所有门派所有世家,都已经变成了这样?
尽管还没一一看到,却几乎可以想象——叶雷霆说过,你知道这江湖上有多少门派多少人,是他们雷霆山庄的人吗?
柳家的渡江鬼步配合毒蛊,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七弦转头,闭着眼睛就能感觉到跟着他们上来的叶雷霆,“你们控制了多少人?”
叶雷霆脸上的倦意已经连丝影子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快意的笑容,“其实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前些日子发动过不少试探,也不过想试试,我们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雷霆山庄建的那么大,所有人都以为你们人丁兴盛,其实这个山庄里,来来去去总共不过那么几个掩人耳目,你们真正的人手,早就慢慢渗透各大门派去了吧?从柳家为你们所掌控那时起?”
然而显然,七弦此刻的问题叶雷霆不会再回答,他轻轻击掌,就有无数人围上来,将七弦等四人围在中央,蓄势待发。
“你看,我早说过,我不需要等什么援兵。”叶雷霆昂首,“这整个江湖,都是我的援兵。七兄,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在地下听说我竟然以自身为饵孤身犯险的时候,那么大好的时机,你竟然没制住我以做人质,否则,你们现在还能有些筹码。”
他以手扶额,非常遗憾,“很难想象你这样的聪明人会犯这么粗陋的错误,我早说过,跟蠢材在一起,你也会变笨的。”
四人无一人出声,仿佛也知道已身临绝境。
叶雷霆心情舒畅,双手负于伸手,慢慢地踱着圈子打量七弦,半晌才说:“七兄,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愿为我助力,我绝对奉为上宾,哪怕你要多留下你这亲弟弟小情人一命,我也可酌情考量,如何?”
“啊,对了,还有一句话忘了说……这一局,你输了。”
七弦与温念远并肩站着,表情却并不像是网中之鱼那般慌张,甚至从被包围到现在脸色变都不变。
宁修茂一手叉腰,一手拎着青桐,好似还在小声哼着歌儿,一脸闲适快意的模样,更是半分紧张都没有。
柳青桐目光仔仔细细地周围人身上扫过,一个一个看得异常专注,应是在找有没有柳家的人混杂其中,更对叶雷霆的话充耳不闻,尽管那本来也不是对他说的。
被完全忽视了的叶雷霆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之色,“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很好,七弦,你以为你这样我就奈不了你何?”
他一偏头,古怪地看了温念远一眼,“喜欢你弟弟么?喜欢得紧?我若将他扣在掌心,还怕你不为我所用?逼我用这么伤和气的办法,真是你自找的。”
直到他这话落下,一直看着七弦的温念远才转过头,皱眉看了叶雷霆一眼,那眼中的神色,倒不似生命掌握在别人手中而不忿,倒像是被打扰了与心爱之人相处而觉得不耐。
实在能让人火冒三丈。
“叶雷霆,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温念远看着他说,同样的话还给他,只是比起叶雷霆的得意,温念远的声音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