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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千里追兄-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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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刚才却……是不想下床,还是下不了床?

    他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床边,一把拉住七弦的手腕,“你怎么了?!”

    “你——”七弦正想得入神,被这莽夫打断了思路,颇有点无奈,“我能怎么?刚想到点什么,都被你……”

    温念远不语,猛地掀开了七弦的被子,赤/裸/裸地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至少从表面看来,并没有任何异样。

    感觉到七弦的身体微微一颤,知他是觉得凉了,只得将被子放下,抬头去看对方表情时,目光掠过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忽觉心头一沉。

    “你的眼睛——”

    七弦轻叹了一声,果然是瞒不过的,纵使他演技再好、装得多像一切无碍,可惜温念远在他的事情上如此上心,两人又太过亲密,瞒又能瞒多久。

    其实他刚才真应该在支走了温念远以后就走的,下床的时候为什么忽然魔怔了,会觉得一走了之不厚道呢?

    嘁,本来就不厚道。七弦心里冷笑了三声,对自己刚才那会儿的挣扎颇有点看不上,扭扭捏捏像个小妇人似的,什么要走不走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多看片刻夜色也罢,大惊小怪地做什么。”七弦反手按住温念远捧着他脸的手,不耐烦地往外推一推。

    看不到那张僵得仿佛冰天雪地般的脸,反倒能一股脑儿揉过去了,就算他此刻眼前只有深浓的黑都能感觉得到身周骤降的温度,如寒冬降临。

    ……哎,蠢材。

    “是这柄剑?”手中原本摩挲着的雷霆剑被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强势抽走,温念远的声音更像三尺寒泉。

    思来想去,七弦接触得多而他们令几个却没怎么碰的陌生玩意儿只有这个了。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给我衣服。”七弦边说边翻身要下床,伸出去的手却一直空落落地在那里,没有等到本该递过来的东西。

    相反,七弦却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皱了皱眉,喝道:“温念远,你要去哪里!”

    温念远不说话,七弦也想得出这男人必定已经怒火中烧了,这世上能让温念远愤怒的事情不多,恰恰最不能扯上的就是七弦,那是……比他的死穴更加不能触碰的所在。

    “站住!”七弦也再在意那不会递过来的衣服,随手抓了什么披在身上,赤脚站在床沿边,凛然喝道。

    “你现在打算干什么?嗯?找人拼命?你知道人在哪儿,知道谁下的手,知道怎么拼?没头苍蝇一样出去乱转,对手就会自己跑出来了?”

    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斥责下来,脚步声如愿地没有再想起。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温念远那简直快要烧哑了的嗓音响起来,“你的眼睛。”声音平静到压抑,压抑着万重劫火,无处灼烧。

    帷帐间长身而立似弱不胜衣的身影出口的言语却句句掷地有声,“我只是瞎了,又不是死了!想当未亡人还早着,你给我好、好、待、在、这儿!”

    温念远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大步走回七弦身边,将人一把拥进自己怀里,呼吸粗重,却半句话也不说。

    七弦回手拥住他,温声道:“这世上能让我吃了亏还逍遥的人,还没出生呢。”语调温柔平和,言语却是凌厉至极。

    半晌,温念远仍旧没有放松那几乎能把怀中人箍断的力道,沉沉道:“我会治好你。”

    此句过后,他再也没提起七弦的眼睛。

    七弦无声地叹了口气,在早上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他也不是……没惊惧过。在支开温念远的时候,更不是没犹豫过、挣扎过。

    记得多年前,他行游江湖时,也遇到过一位盲侠,那时他曾问,是生而不能视物悲哀,还是中道失明悲哀。

    那人回答他说,众生皆苦。

    生而不能视,甚至不能想象出这世上有多少绚丽的色彩风华绝代的人物;而中道失明,曾经拥有过却从此只能失去,亦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残忍。

    现在,他也算体会到那种微妙的滋味。

    原来如此。

    众生苦。

    人间万事,苦中作乐。

    一炷香之后,客栈中的四位住客围坐在大堂中,气氛冷凝。

    宁修茂顶着温念远几欲噬人的目光,和青桐苍白失神的眼神,上前仔细看了看七弦的眼睛,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爪子拿开。”七弦笑骂。

    “呦,到这么近就能看得见了?”宁修茂惊呼一声,忍不住伸手又要去晃,七弦冷哼,“看不见,知宁兄定会做这些无聊事罢了。”

    被嘲笑的人哑然,七弦失明的消息,他和青桐同样诧异,结果算来,这里坐着的对这件事最无谓的,反而是七弦自己。

    算来他从前身在朝廷之时也听过这位佳公子的名号风头,只是对宁修茂而言,那些花哨的名头都不怎么能让人信服。

    如今,不得不承认七弦当真是个人物。

    现换了江湖上哪个,一朝醒来忽然失明,能如此淡定从容?这份韧性耐心,难怪,难怪。那可是自己的眼睛,又不是隔岸观火时将别人的痛苦收入眼底。

    将自身的灾厄亦能当他人一般,实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七弦,起码此刻看起来,相当平静。

    宁修茂目光往已被包裹上白布的雷霆剑上一扫,抬头看温念远,“温兄以为,是这柄剑的问题?”

    温念远还没接话,七弦挥了挥手,“已到了这种地步,讨论这个没有意义,押后再谈。”

    他话锋一转,“宁兄,柳家、千鹤观、雷霆山庄一系列事至今,就算证据稀少,你心中可有怀疑对象?”

    “公子!”青桐嗓子发紧,看着七弦原本神采出众此刻却散漫无神的双眼,咬着下唇。

    宁修茂叹了口气,揉了揉青桐的头,“还不能确定是永久性失明,冷静一点。”

    青桐冷笑,反唇相讥,“你若要害人还只害一半?!”

    宁修茂被噎了一下,他自然不可能留手,以宁修茂的风格,可一向是斩草不留根的。

    七弦扬了扬嘴角,“青桐近日嗓子似有恢复的迹象,昨夜休息得不错,还要多谢宁兄。”

    “小事。”宁修茂深吸一口气,接回七弦原来的问题,就是从这一句,他意识到七弦并非对失明之事无动于衷,而正是因为有情绪,才会更加专注于案情。

    他是那样的男人,不在无用的多余的纠结中多做停留,而是立刻行动起来,用最直线最利落的方式去解决它。

    这个案子,只要破了,自能挖出幕后之人,到时,谁对他眼睛下的手,怎么下的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都不言自明。

    “我怀疑过雷霆山庄、紫焰门、五毒教、承天派。”

    “雷霆山庄已沦陷,紫焰门大部分都已远退中原外,五毒教……”七弦沉吟,“倒不知宁兄为何怀疑承天派?它曾是白道第一大派。”

    “曾是。”

    七弦一笑,“也对,曾是。”承天派上任帮主包藏祸心,在围攻紫焰门一役中陷整个承天派于水火之事不是秘闻,从那之后,这曾经的白道第一大派早已萎靡不振,势力锐减。

    不过也正因没落,才更有想要翻身的念头,才更要用鬼蜮伎俩。

    不过——“五毒教?”

    他那天在武当的山洞里,看到叶九霄的尸体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哪里违和,当时事出匆促,只能尽力记下洞中的一切。

    此后每每回想,那种疑惑都更深一层,就连当时的青桐亦是迷惑,那样惨烈的现场,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自杀有必要弄得那么惨烈吗?他杀,又是谁?

    然后,七弦回忆起了叶九霄的一个动作,那具尸体的狰狞景象大概让人很难去注意那些小动作,但他记得,叶九霄那时左手五指,牢牢地捂在右手的手腕上。

    而她的右手腕上,有什么?或者说,曾经有过什么?

    蛇。

    毒蛇。

    一条罕见的、仿佛有灵的、叫做碧云的毒蛇。

    他和温念远都并未亲见,但当时情形,青桐与宁修茂都已一一详述过,那条蛇的戏份还可谓不少。

    “叶九霄既不是自杀,也算不得是直接的他杀,她应是自己的死的,尽管并不甘愿。温念远,你记得舍身子母蛊吗?”七弦忽然转头,尽管他看不见温念远,但知道他在那里。

    望着七弦失神的双目,温念远周身冰寒,对方提起舍身子母蛊,仿佛更提醒他,他依然没能好好护住这个人。

    “记得。”

    七弦却不以为意,像是只在说他人的故事,“舍身子母蛊蛊虫死了之后,宿主也就跟着死了,那场景,倒是跟叶九霄的死状有些像呢。”

    “你是说,青桐说的那条蛇,是蛊。”温念远见七弦伸手摸索,无声地倒了杯茶,放到他的手心,就看那个男人握了一下,慢慢地端过去小口啜饮着。

    “蛊……”宁修茂和青桐对视一眼,当日的情形,他们恐怕都难以忘却,如果按此推断,那条碧云,是蛊王?那些蛇潮,充其量,是它驭使的子蛊们。

    倒是很像。

    他敲敲桌子,恍然大悟,“那么说,驾驭蛇潮的是那条小蛇,而叶九霄是宿主,所以那条小蛇死后,蛇潮就都散了。”

    “温……他是与舍身蛊一起死的。”温念远提出疑虑,七弦知那个“他”指的是温于斯,恐怕这是他们两人之间,最不愿触碰的话题最不想触及的人。

    只当不觉,七弦放下茶杯,淡淡地说:“的确,那条蛇死了许久,叶九霄才爆体而亡,这意味着——”

    宁修茂目光沉冷,“意味不是叶九霄在养蛊,而是那蛊蛇,借了叶九霄的身体当屋子。”

    “还有渡江鬼步柳家、千鹤观和雷霆山庄叶家,如果武功做不到一网打尽,那么毒呢?连我都能着道。”

    七弦轻笑了一声,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一般人只当那剑是警告,放了就放了,他想得更深一层,觉得叶雷霆可能借此传递消息。

    而那暗算他的人了解他知道他会比一般人想得深,所以下在剑上的毒药,要接触得够久才能慢慢生效。

    如温念远宁修茂青桐那样略碰碰的,反倒无事。

    如此说来,那人还当真看得起他,只把他一个人当对手,非要他瞎了这双能看出蛛丝马迹的招子不可。

    略低头垂下眼睫,为什么不杀他?当然,猎物活着挣扎比较有趣吧,茫然地原地打转,走不出对方画的圈,岂非……非常有趣。

    宁修茂点点头,“毒蛊双生,江湖上最善于此道的,非五毒教无疑,五毒教在江湖上多年不黑不白,两边都不太讨喜,夹缝中生存,恐怕亦是艰难。”

    “而你们若去过南疆之地,就会知道,养蛊的人家,都是要打扫干净得一尘不染,因而在那处,只要看见比一般人家窗明几净得多的屋子,多半都是养了蛊了。”

    几人都想到了雷霆山庄那诡异的一尘不染。

    青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毒教……“当年我回到家,柳家也是那么地……干净,可当日我离开前娘正指挥着人扫除,我不知道……”

    掰开他紧紧掐进肉里的指甲,宁修茂拍了拍,“就算嫂夫人不扫除,你也并不懂这些。”

    温念远站起来,低头看着七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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