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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存的暖意藏入心底,七弦一哂,这个大约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他的弟弟爱上他……呵呵呵呵……
“你知不知道当年温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七弦将茶杯合在掌心,微微仰头。温念远已经长身而起,此刻坐在桌边的他,需要仰望。
温念远眉峰稍聚,“关于你的批命。”
七弦垂下眼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看,半晌,仿佛有了什么决断,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却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滚油落进一池开水,顿时惊爆漫天涟漪。
“我们回家吧。”
七弦如着魔一般望着温念远,双眸如倒映漫天星辉,璀璨绚烂到了极致,仿佛无限欢愉。
我们回家吧,我亲爱的弟弟,回到那个最初的地方去,告诉我们侠名远扬威震江湖的父亲,他的儿子们打算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形与影,不分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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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是个最无常的地方,虽说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江湖人才辈出前赴后继,不过是各领风骚十几年罢了。
有时许多名震一时的门派、侠客,甚至连十年都撑不过去,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譬如所谓的白道第一大派,先后就有过老牌名门如少林、武当、峨眉,也有过新崛起的譬如邵阳门、承天派。
而黑道更迭则更频繁些,不过在许多武林人士眼中,黑道第一大派变不变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白道们始终都只管他们叫:魔教。
在这些形形j□j 林林总总的家族、门派中,只有少数几个家族能在武林的腥风血雨之中常年屹立不倒,令人心生敬畏。
其中就有钱塘温家。
温家这一代的家主温于斯,年轻时也曾一人一马,在江湖上闯下好一番的名头,后来遇到了愿与之一生相守的红颜知己“袖里刀”黄鸾云,成就了一对神仙眷侣。
而现在江湖上传奇般的人物、号称琴杀冠天下的七弦公子,据说便是温于斯之子,将来要接掌温家的少家主。
“神仙眷侣啊……”七弦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漾起一抹微凉的笑意,“果然是神仙眷侣,不然,我娘又算什么呢?自然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威严庄重的府邸,“温府”两个大字笔力遒劲,仿佛要破匾而出,写尽飞扬意气。
已经有多少年未曾踏足过这里,他几乎快要记不清了。
左右,便是年幼时,这座府邸,也是与他无关的。
“慎言。”温念远不赞同地出声阻止他。
虽然他没有见过七弦的生母,在家时,他的父亲与母亲也从来都不提有这么一个人物——这仿佛是一个禁忌,连同七弦一起。他也从来都不觉得,七弦和他的母亲,是多么不堪的人。
七弦抿唇,不再言语,嘴角那略含讥讽和几分莫名的笑容,却能让人无端遍体生寒。
温念远先行上前,其实他离家亦算日久,不过比起七弦,却终究晚了许多,更何况,温府的人,是不敢忘了他的模样的。
因而当他一上前,已有人露出喜色,“二少爷!是二少爷回来了!快去禀报家主,二少爷回来了!”
喜气顿时蔓延开来,所有人都眉开眼笑,殷勤去引温念远,温念远却回头,望着那个还站在三步开外的凝望着匾额的男人。
随着他的动作,温家的人也看清了自家二少爷身后还有一个人,因为看着眼生,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温念远正想说话,忽然一人脸色由疑惑变为惊慌,然后迅速转变为恐惧,如同见了鬼一样指着七弦,颤声道:“是他!是他!是那个血煞星!”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o⌒。⌒o)
第35章 隔经年故地重游
……………
随着那个人惊怖到极处的叫喊声;其余的人们先是一脸恍然大悟,然后纷纷露出既厌恶又恐惧的神色;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七弦恍若未闻,只微笑着;纹丝不动,仿佛他们指着的人不是自己。只无甚意趣地想,看来这些年;那个男人并没有因为他不曾回来而停止那些流言。
只看那人喊了一嗓子,所有人就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便可知;有关于血煞的传言,依然在温府中长年累月无止无休地口耳相传。
其实何须如此,那人,又有什么不放心呢。
七弦无动于衷;温念远却隐有怒色,目光冷冷在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通常这些时候,被他扫过的人都会噤若寒蝉,不再出声。
然而这一回,他的威慑却并未起到任何作用,温家的人们乱成一团,推门的推门、拿门闩的拿门闩,拉扯他的拉扯他,仿佛要把一切不祥的东西和人,都阻隔在门外。
而当他们发现扯不动自家魔怔了的二少爷的时候,甚至干脆试图将温念远也一同关到门外。
一道批命的威力,竟至于斯。
温念远冷笑,这是他的家,也是七弦的家,谁挡在他面前,他也无需跟他们太客气。
不过有人比他更早动手。
一直站在原地的七弦忽然抬腿,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悠然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进温家的大门。
衣袖飞扬处,争先恐后逃离的温家下人们全都浑身一震,然后身不由己地停在原地,除了眼珠子,再无一处能动。
白衣翩翩的佳公子便如闲庭信步一般,缓缓行入这森然的府邸。
转过一道影壁,前面是九曲游廊,由游廊穿过荷花池,就能到温家的正堂。
正堂的左侧是温家家主的书房、演武堂、比武台、兵器室,还有温家独有的音房。
正堂的右侧则是温家人以及女眷的起居处,正堂后是一个小花园,连带着一处空阔的场地,当演武堂和比武台都太小施展不开的时候,就可以往那里去。
七弦清晰地记得,那里放置着一排十二面铜鼓,一旦敲起来,能声传千里。
其实他几乎没有来过这座府邸,然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猫一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熟悉到刻骨铭心。
作为一个屹立多年的江湖世家,温家的防御与锦官城那仅仅是有钱的陈家自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七弦进门还没走出几步路,已被一排练家子挡住去路,双方对峙僵持,阵势一触即发。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温家?”远远地,从演武堂的方向传来一道厉声喝问。
那人并未扬声,用的是正常的音量,一句话却仿佛能够切金断玉一般,尖锐地呼啸而来。
温家武学的精髓,便在于一个字,“音”。
这回并未让七弦再冲锋陷阵,温念远已冷冷迎上,“怎么,我回自己家,也算得上擅闯?”
演武堂那边的那个人语调一变,似乎带了些疑惑,“二弟?”然后便不再出声,很快,一个一身缁衣的男人掠过荷花池,径直在影壁前落了下来。
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身的黑衣显得人有点过于老成,气质也有意向老成靠近,大约想让自己显得稳重可靠。
可惜他脸色苍白,却并不像七弦一样是那种惑人的白,而是带着一种令人起腻的如被水泡发过般的感觉,兼之一双阴鸷的眼睛阴阴地扫过来,几乎无法让人产生好感。
“大哥。”温念远点点头,权做招呼。
温无衣与他倒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可惜从小,温无衣就看他不顺眼,他也没有亲近温无衣的时候,倒疏远得反而像路人。
温无衣看着温念远,从鼻孔里发出一个气音,瓮声瓮气道:“一走那么多年,你还知道回来,枉费爹娘那么宠你。”
他不待温念远回答,又向七弦看去,嘴里不停,“又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回来,玷污了温家的地……咦,原来是你。”
上下打量了七弦几眼,温无衣意味深长地盯着温念远——他倒没有惊慌失措,只是神色更加耐人寻味。
“把这个活鬼带回来,你是打算带累死爹娘,好直接做温家家主么?二弟,果然江湖上逛一圈,越发能耐了。大哥一个不察,还当你是当年的病秧子呢。”
这话说得难听,又极为诛心,几乎把温家全家除了他自己之外都咒了进去,还兴致勃勃。
温念远却懒得与人做口舌之争,他甚至没有多看温无衣一眼,仿佛这么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回头携了七弦的手,“跟我来。”
七弦扬眉,也就任由他拉着,行过温无衣身边的时候,转头对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温无衣呼吸一滞,想骂两句,待目光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又慢慢地带出了些许狐疑的神色。
只是他的疑惑,对于那两个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温无衣低头,握紧了拳,强忍着掩去眼中的愤恨之色,他弟弟也就罢了,就连那个杂种,都敢不把他放在眼中。
此时温念远已带着七弦,径直去了温家家主的书房。
这个时辰,家中若是无客,他的父亲温于斯一般都在书房中,不是看各类刀剑鞭法,就是钻研温家家传的秘籍《幻音谱》。
当他们一前一后跨进书房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果然穿着家常衣服,正靠在椅背上,手中拿着卷泛黄的册子在翻看。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脸色不豫,头还没抬已经开口数落道:“不是叫你们不要进来么,竟敢——弦儿?”
他淡淡的语气中带出一丝喜色,目光落在温念远的脸上,端详了他半天,才严肃地说:“既回来了,待会儿去见见你母亲,别叫她日夜悬心。”
虽做出了严父神色,但无论温念远还是七弦都看得出来,他对于小儿子的关心挂念之情。
当然,这关心与挂念,仅仅是对温念远一个人的——他在温家的名字,叫做温弦。
而温念远不过是他为了纪念那个远方的人,而给自己取的名字罢了。
而那个他所在意的远方的人,此刻就跟在他身后。七弦听着温于斯如此关切地叫着“弦儿”,却非常清醒,那人口中叫着的,并不是他。
“父亲。”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愈深,见温于斯没有要注意到他的意思,于是自己出声唤起他的注意。
温于斯仿佛这时才意识到跟着爱子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般,抬头打量了七弦两眼,半响才有点明了的神色,无悲无喜地随口道:“是你。既然回来了,就回你自己那地方去住,无事不要过温府来。”
没等人回答,又不悦地皱皱眉,“不要叫我父亲。还有,离弦儿远一点。”
说完他又低下头去,认真地翻着手中的《幻音谱》,显然不打算再多说。
这份家传的音术秘籍中记载的关于以音摄魂的境界,一共有十层。
温于斯少年时期一帆风顺,一路练到第六层,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却依然停留在第八层,怎么都无法再进一步。
更别提传说中“大音希声”的最高层第十层,传说温家祖上曾经有人练到过第十层,到了大音希声的境界后,任何声音都可为己所用,控人心魂。
温家这么多代以来,也只有那么一个奇才,练到过这个境界,此后便再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