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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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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深,夏虫在草丛中聒噪地鸣叫着,衬得整个夜晚更加寂静,凤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凑上前吻了吻景明的薄唇,窝在他怀里,就这样吧,只要景明在自己身边,其他事都随意吧,他不想去想也不想去争了。
    月光透过窗纱照射进来,将军帐中,二人相拥而眠,缱绻了时光。
    下一世,祈求景明不再活得如此沉重,二人闲话桑麻,平淡度日便好吧。
    倾国国都曲阳。
    相国卧房内还亮着一盏烛火。
   “这墨国攻伐得可真是时候,那个愚蠢的倾王毛毛躁躁地派景明率军镇守河西,连带着把凤清也给支走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客卿陈逸狞笑着,三角眼里透着贪婪的精光。
    惠文坐在上位合着眼眸,嘴角勾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父亲,我们何时发动兵变杀进倾王宫?”惠瑜搓了搓手,满脸都是迫不及待的表情。
   “再等等,为确保万物一失,等楚王那边回了消息再说。”惠文沉声道。
   “啧……倘若楚王反悔了呢?再说了,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情,让他一个外人干涉有些不太好吧。”惠瑜皱了皱眉。
   “蠢材!你急什么?!”惠文骂道:“十万精兵还在景明和凤清手中,若何他们正面冲突,你有几分把握能赢?!”
    惠瑜缩了缩脖子,讪讪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惠文顺了顺气沉声道:“凤清和景明我们必须逐个击破,老夫得好好想个法子,确保万无一失地除掉他们二人,尤其是景明。”
   “父亲大人圣明!”惠瑜点头道。
    惠文得意地看了惠瑜一眼,慢条斯理道:“年轻人,做事情不要总这么毛毛躁躁的,老夫吃的盐可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惠瑜一边点头,一边应和道:“父亲教训的是。”
    楚国鄢城。
    身着王服的楚云祁坐在黑玉做成的书案旁,批阅着大臣们递上的奏折,他没有戴十二旒冠,一头墨发干净利落用玉冠束起,微微低着头,烛火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剑眉斜飞似入鬓,深邃的眼眸里氤氲着看不懂的笑意,薄唇微抿,整个人不怒自威,在睥睨天下之气中蕴含着不属于他年龄的沉稳,张仪暗暗感叹——此人定会叱咤风云,在这大争之世写下在宏伟的一笔!
   “先生请坐,不用拘束。”楚云祁放下竹简,抬头对立在阶下的张仪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
   “臣谢过我王。”张仪回过神,振袖行礼后便在楚王左下首跪坐下来。
     张仪废话不再多说,直入主题,将倾国惠文密谋策反一事尽数道来,楚云祁一直沉默着听着一言不发,等到张仪说完,他才笑了笑道:“先生以为如何?”
   “陈兵倾楚边境,佯装攻倾,景明定会率军回都护王,河西那边昭文君陈兵虎视眈眈,景明凤清二人定会留下一人镇守河西,只要将二人分开,剩下的事情惠文会帮我们处理的干干净净,我王不用给惠文任何书面回信,只许将楚兵陈兵边境,他会明白的。”张仪道。
    楚云祁挑了挑眉,起身走至张仪面前,张仪慌忙起身拱手行礼,楚云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几日先生为楚奔波甚是劳累,寡人命你尽快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诺!”这几句家常话把张仪说的心里暖烘烘的,他拱手行大礼道。
    楚云祁笑了笑,扶起他道:“回去吧。”





卷三:悲歌
第50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
    商烈王二年七月底,楚将范夤率领十万楚军陈兵倾楚边境,厉兵秣马准备着攻打倾国南边的绥阳。
    其他诸侯国看到倾国西、南两面受敌,纷纷落井下石,北面的陈国起兵夺回了被倾国攻占的汉城,姬国准备插手攻打倾国东边的郭城,就连一直潜心变法的熙国也摩拳擦掌想要捞点好处。  
    一时间,倾国四面受敌,陷入绝境。
    倾国国都曲阳,惠文将前方不断送来的战报压下不理睬,打着“征兵护王”的旗号忙着将惠氏一族的兵力源源不断地向国都曲阳征调。
    河西十万墨卒对倾虎视眈眈,死咬住倾军主力不松口,东面陈、姬两国扩充自国疆土忙得不亦乐乎,熙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密切注视着中原的风吹草动,楚国还算仁义,未曾落井下石,只是陈兵倾楚边境,未曾发兵攻城。
    令中原诸侯国诧异的是,倾国身陷如此危难之际,倾王却从未下令召回带重兵镇守河西的景明回都勤王。
    惠文的兵征调得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等倾王下诏召集景明回都,可是他左等右等也不见倾王下发任何诏令,这几日倾王干脆不上朝,整日里将自己关在恢弘华丽的宫殿内,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对朝政等一干事不闻不问。
    太史王雍心急如焚,多次前往倾王寝宫谏言均被侍卫拦了下来,倾臣们心灰意冷,半数以上的臣子已经开始暗地里收拾行李,一旦曲阳攻陷,他们便卷铺盖走人。
   “王上!老臣请求王上再见老臣一面啊王上!”太史王雍跪在寝宫前的台阶上,不住地磕着头。
    身着盔甲的侍卫站在寝宫两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对太史王雍的举动视若无睹。
    太史王雍年过半百,他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前额,额头由于磕头的力气过大,裂开一道血口,鲜血正向外冒着,淌过他沧桑的脸庞。
    在倾文王执政时期,王雍便是官至太史,说起来他算是侍奉两代君王的老臣,平日里倾王对他异常敬重,在此家国危难时刻,相国惠文将前方战事压住不报,众臣更是离心离德,经历过倾国全盛时期的王雍不甘心倾国就此败落,他每日都会来倾王寝宫前跪着,祈求倾王见他一面。
    丝竹管弦的声乐以及女子的嬉笑声从紧闭的朱门内传了出来,似刀子般一下一下刮在王雍心上,他挺直了腰板跪在台阶上,一言不发。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终于,朱门缓缓打开来,侍者快步走下台阶搀扶起王雍道:“大人随吾前来,我王同意见大人了。”
    王雍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擦了擦满脸的血,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由侍者搀扶着走进寝宫。
    倾王衣衫不整地仰躺在一张摇椅上,他一面喝酒,一面对王雍挥了挥手说:“爱卿不必多礼,请坐。”
   “王上!陈、姬两国已经攻占我倾东面的郭城、汉城,现在正计划着向我倾中西部攻来,楚国陈兵我倾楚边境颇有要攻城之意,臣请我王下令紧急召回上将军景明率兵救国!”王雍跪下来抬高了声音道。
    倾王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他勾起唇角笑了笑道:“爱卿忠国爱国之心寡人已经明白了,寡人准你回去清点家产离开倾国,走吧,倾国早该被灭了。”
   “王上!我倾还有上将军和绯安君凤清啊!”王雍涕泗横流,哭道。
   “是啊,还有他们……”倾王喃喃,他突然踉踉跄跄站起来,发疯似地将桌上的菜肴尽数推到地上,他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明白寡人想给你什么?!倾国精兵尽数交与你,迟迟不召你回都,封你成为万户侯,难道寡人做的还不够明显吗?你为何不明白?!景明!你为何不明白寡人心之所想?!”
    王雍惊惧抬头看着倾王。
    衣衫不整的倾王发狂似的仰头大笑,他踉踉跄跄地走至窗前,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没办法说出任何话来,倾王脱力地靠在窗边,他看着碧蓝如洗的苍穹,眼角有泪滑落,喃喃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何如何?”
    思绪纷飞,光阴流转,泪眼朦胧中倾王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情形。
    那时他十岁,景明十五岁。
   “你是谁?”十岁的太子炎一脸高傲地看着面前身着玄黑鹰翼袍的少年问道。
   “回太子,吾乃太子伴读,名唤景明。”沉默寡言的少年低头敛眉认真回答。
   “你既为我伴读,那你将来可要好好辅佐我,为我大倾效忠。”太子炎抓着景明的手兴奋说道。
   “诺。”景明抱拳行礼。
    倾宫中交错的枝桠斑驳了光阴,当年的太子伴读成长为了诸侯畏惧的犀首景明,那人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沉默寡言、一声不吭地守护着大倾的国土,可是父王却从未真正相信过他。
   “炎儿切记,我倾开疆扩土离不开景明,然不可给予其过大权利,惠文虽没多少治国之能,却能与景明的将权相抗衡,吾儿切记!”倾文王到死都在提防着景明。
    太子炎笑了笑,他俯身在倾文王耳畔说道:“父王,我们赵氏亏欠景明太多太多,孩儿没什么本事,此生唯一想做的就是将这王位让给景明。”
    倾文王涨红了脸,他睁大了眼睛,死死拽住太子炎,费力地喊着:“来人。。。。。。”
    来人干什么呢?
    倾文王没能说完后续的话,便溘然长逝。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年轻的太子炎一手握着竹简一手背后,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年轻的景明便沉默着站在他身旁。
   “哎,景明,你知我么?”太子炎转头看向景明问。
   “景明为倾甘之如饴。”身着黑衣的景明抱拳行礼。
   “唉。。。。。。蠢材蠢材。”太子炎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倾王仰头,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手将酒壶扔在地上,他苦笑几声道:“赵炎最后能为你做的就是不召你回都,我的将军啊,下一世莫要再投胎做将军了。”
    太史王雍诚惶诚恐地看着满嘴胡言乱语的倾王,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退下吧,寡人乏了。”倾王朝他挥了挥手道。
   “王上!”王雍还想再说些什么,倾王抬手打断,很快寝宫门口站着的侍卫便走了进来,将他架了出去。
    倾国相府内,惠文阴沉着脸问道:“你说他将太史王雍撵出来,没有颁布任何诏令?”
   “没有。倾王甚至似乎不是很清楚,疯疯癫癫地说些属下听不懂的话。”一个身着盔甲的人半跪在地上,正是倾王寝宫门前的其中一名侍卫。
   “赵炎,你不下诏,就休怪老夫不念这些年的情意了!”惠文冷笑一声道。
   “相国,你看这。。。。。。”那名侍卫犹豫道。
   “今夜子时我儿惠瑜会率军秘密包围倾王宫,以三声打更为信号,更声响起,你便打开城门,与我儿里应外合,活捉赵炎。此事要绝对机密,若是有一人走漏风声,老夫那你的脑袋祭军旗!”惠文低声道。
   “诺!”侍卫抱拳行礼道。
   “去吧。”惠文挥挥手道。
     子夜,一轮明月朗照,不知哪棵树上栖息的黑鸦受到了惊吓,扑棱着翅膀,“呀呀”地叫喊着飞翔夜空。
    倾王撕下自己贴身亵衣的一块布,咬破手指写道:“武安君亲启:汝为倾殚精竭虑,忠心不二,然倾亏欠汝太多,炎无以回报,今将我倾精兵交与你,命汝于河西自立为王,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回都勤王。赵炎绝笔。”
    白色的丝绢上,鲜血如彼岸花般一点点晕染开来,字字泣血,赵炎细细浏览了一遍后,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小心翼翼地将丝绢折好,递给面前眼角带泪的平阳公主笑道:“哭甚?快些带着这封书信去河西找武安君,再迟就来不及了。”
   “哥哥!”平阳扑到倾王怀里,失声痛哭。
    倾王温柔了目光,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我大倾对不住景明,是兄长不好,当初没把他绑到这王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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