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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少年这么一说,他这才感觉到伤口正火辣辣地疼,他顺势躺了下来,嘴角噙笑,看着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向他点了点头,浅浅一笑,转过身唤道:“云儿,将我调制的伤药拿过来。”
“哎,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只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走进来,孩子穿着靛青色的衣服,头上扎着洗的有些泛白的靛青色的头中,显得调皮可爱。
白衣少年接过伤药,轻放在床边,拿了把剪刀,转头对楚云祁道:“我要剪开伤口旁边的衣服,可能会触及伤口,阁下忍一忍。”
楚云祁点点头,目光落在少年的手上,那双手白皙修长,如白玉般在烛光下透着莹润的微光,让人不由得想握在手里,暖在心尖。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楚云祁问。
“你竟不知我家公子是谁?你是从外地来的吧。”云儿很惊讶地看着楚云祁道: “整个颍城没有人不认识我家公子的。”
楚云祁听罢,一丝凌厉在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下一秒他便哭丧着脸,向云儿哭道。
“不瞒二位,我是从国都鄢城来经商的,这不去醉花缘听了场戏,还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顿,唉――这年头没个安生日子过活。”
云儿瘪了瘪嘴,在床边跪坐下来,替楚云祁擦拭眼泪道:“你别哭。”
白衣少年看了楚云祁一眼,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为他处理伤口。
楚云祁抽抽搭搭了一会,抹了抹眼泪,瞅了眼白衣少年,转头看向云儿问: “那么敢问你家公子是哪位金枝玉叶的贵人呢?”
云儿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我家公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出去打听就说醉花缘巷子里的活菩萨是哪一位,便知道了。”
“活菩萨?”楚云祁眼眸闪过一丝不屑,旋即目光凌厉起来,笑道: “你家公子倒像位谪仙。”
杀人盛野,易子而食的年代,个人性命都堪忧,更何况是去解救其他处在永深火热之中庶民。
“可不是么!”云儿还小,看不懂楚云祁的表情,听不懂楚云祁语气中的试探和回味,扳着手指,神色认真道。
“就拿去年来说,巷东口的二婶得了风寒,请不起郎中,是我家公子给她看的病,还天天去她家照顾她。”
“醉花缘里有个花旦被班主打的卧床不起,我家公子就每隔一段时间给她送些钱财过活。”
“还有今年要和什么倾国打仗,官府把老百姓家里的粮食都征没了,正是青黄不接的年岁,公子就把自己收藏的字画拿出去当了,换回来的钱买了粮食,就都发给那些村民,自己每天就只吃一顿饭,那么糙的面饼,公子有时候咽都咽不下去。”
云儿说着说着就哭了,他吸了吸鼻涕续道:“他们说我家公子是什么活菩萨,才不是呢!菩萨就知道整天让人拿点心供奉他,现在年头没个安生日子过活,我也没见菩萨来救苦救难,我家公子可比那菩萨好千倍万倍!”
云儿杏眸盈润着点点泪光;一脸稚气;说到最后竟涨的小脸通红。
楚云祁深邃的眼眸泛起连漪,他转头看向白衣少年,他正在用剪刀剪开自己右手手臂伤口处的衣服,动作轻柔地清理掉伤口处的污泥。
白衣少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浅,仿佛云儿刚才所说的人不是他,那些事也不是他做的一般。
楚云祁愣了愣,一个人究竟是怎样做到如此宠辱不惊的。
上善若水,白衣少年清浅的表情里包含着的楚云祁看不懂,那种感觉,就像拯救天下苍生不是他的志向,而是一种平淡无奇的日常琐碎小事,所以,他才会在醉花缘的巷子里救起一个素未相识的人。
察觉到楚云祁在看自己,白衣少年抬眸,浅浅一笑道:“小孩子不懂事,都是些小事情,阁下莫要当回事。”
待他帮楚云祁处理好伤口,已是卯正二刻,长庚星在东方天际闪烁着微光。
白衣少年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起身长舒一口气,对楚云祁道:“可以了。 ”
楚云祁翻身下床,行了一礼道:“公子救命之恩难以回报,碧玉一枚,不值几钱,赠与公子,以表心意。”说着取出腰间那通身血红的玉递给白衣少年。
“这个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白衣少年看了一眼那玉,摇了摇头,那玉通身润泽。一眼便知价值连城,而今他却说不值几钱,着实让少年受不起。
楚云祁拉过他的手,认认真真地将玉放至他的手心,轻轻一笑道:“君子如玉,如切如磋,美玉当配公子,收下吧。”
白衣少年抬头,四目相对,随后他浅浅一笑将玉推了回去道:“在下只是一介庶民,阁下用君子称呼,折煞在下了。”
楚云祁见状只好作罢,行了一礼道:“叨扰公子多时,来日定登门言谢,在下告辞。”
“留步。 ” 白衣少年唤道,楚云祁转身,那白衣少年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道:“这个阁下收好,每日敷于伤口处。”
楚云祁笑了笑,接过白瓷瓶收在怀中道了声“告辞”便出了屋子。
一夜没回府,楚云祁想着全府上下定焦急万分,谁料到自己回到府中,府上非但没有喜极而泣,仆人们在看到自己一身狼狈后,只忍住笑行了一礼,道声“侯爷”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
瑶儿打着哈欠,晃到楚云祁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这又是去抢哪家的女子被打出来了?”
“我说你是皮痒了?” 楚云祁作势要扇瑶儿一巴掌,被他灵巧避过,也不在意,一边向卧房走去一边问道:“你兄长要是回来了,告知他来书房见我。”
“干甚?”瑶儿问。
“让你哥肃清府中不尊侯爷的人。”楚云祁转身给了他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留下一脸无语的瑶儿。
楚云祁换下满是泥污和血渍,破破烂烂的衣服,看到自己放在桌旁的白瓷瓶,深邃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笑了笑道:“好一个上善若水的谦谦公子。”
范夤回府已是辰时三刻,听闻楚云祁唤他,便洗了把脸赶至书房。
身着华服的楚云祁正在作画,范夤进来时,楚云祁摆摆手示意他在一旁坐下,紫毫执手,一卷白纸缓缓铺开,楚云祁抬手落笔,一笔一划都浸润着别样的温柔,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楚云祁搁笔。
范夤瞧了一眼,画中是位少年,他坐在木椅上,垂眸浅笑。
不知为何,范夤看那画中少年眉眼间仿佛氤氲着时光,只见画的右下角用小篆写着一行字“其雨其雨;梨园之东,有美一人。其车既攻,匪车之攻,胡为乎泥中?”(注)
“这不是苏公子吗?”范夤看着画中人,脱口而出道。
楚云祁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把话说完。 ”
“颍城西,颍城西,菩萨现世灾难息。”范夤轻哼了几声小曲,续道:“这是街坊孩子们玩要时哼的歌谣,曲子中的菩萨就是这位苏公子。”
“哦”楚云祁挑眉道: “听你这么说,全颍城竟然是不知颖乐候只知活菩萨”
范夤点点头道:“这个人很奇怪,但凡是困苦潦倒或者有困难的人,不管是认识或者不认识,能帮的上的他都帮了,别人要答谢,他也不推脱,就大大方方收了。”
“苏公子谦煦温雅,按常理来说,应该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可不知为何,那位白衣公子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从未见过他有什么朋友,总之这个人给属下的感觉更像是。。。。。。谪仙。”
“曲高和寡罢了。”楚云祁右手摩挲着那块绯色玉石,深邃的眼眸没有聚焦,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良久轻声道:“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那位逍遥谷的琴师么?”范夤顿了顿道:“侯爷与那位琴师惺惺相惜,为何不叫属下找了人来,两年琴箫唱和,却未曾见人一面,侯爷不遗憾吗?”
楚云祁笑着摇了摇头道:“与他相遇本就出乎意料,浮华乱世,得遇知音实属不易,何必强求见面呢?”
“嗯。。。。。。”范夤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的侯爷很孤独,是那种没人可与之并肩的孤寂,好不容易有一知己,二人却从未见面,甚至未曾说过一句话。
范夤压下心头的烦躁,看向楚云祁问: “侯爷需要属下去调查那位苏公子么?”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楚云祁眯了眯眼睛道,有些苍白的手在绯红色玉石映村下多了丝肃杀,仿佛他不经意的抬手,便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范夤着向楚云祁,眼眸闪了闪,他欲言又止,楚云祁抬眸看了他一眼,也不点破,将画轻轻放在一边,起身问道:“府上银两分发的怎样了”
“回禀侯爷,濮城之战中所有参军的将士家里都已分发。”范夤见楚云祁换了话题。范夤便不再多问。
“很好,带上府里的弟兄们,随本侯去干件大事。”楚云祁似笑非笑道。
范夤嘴角抽了抽,自家的候爷还真是严肃不过三秒。不过,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王霸之气和玩世不恭完美融合,深藏不露用来形容他是再好不过了。
身为楚云祁身边最亲近的侍卫,范夤深知楚云祁的雄心,更知他的韬光养晦。
王储之争相当残酷,楚云祁主动请求楚王将颍城分封给自己,自此远离朝堂中心,在封地韬光养海,以退为进,这该是怎样的气魄和雄心!
范夤有种预感,眼前看似玩世不恭之人,定会在不久的将来,于七国之间掀起一场旷世巨浪!
“诺。”范夤抱拳行礼后退了出去。
话说那卫三,本是位屠夫,在一次楚国王室外出游猎时于犀牛脚下救了二王子楚明,便成为他的心腹,自此一路高官厚禄,成了楚国国都鄢城的大富豪。
在楚云祁被封颖地后不久,这位富豪放着鄢城安乐日子不过,拖家带口地迁至颍城,不用想也知是楚明派来监视楚云祁的。
二王子楚明心胸狭隘,为人狂安自大,瞧不起体弱的太子平,看不惯风流倜傥的楚云祁,和其母赵夫人勾结楚相,欲废太子,杀楚云祁而登王位。
在楚云祁提出分封后,便派遣卫三来颍城监视楚云祁的一举一动。
为了不着痕迹除掉楚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线,楚云祁不得不麻烦楚楚搜集卫三的喜好和日常起居,那天去醉花缘本是想熟悉一下环境,结果歪打正着和卫三打了个照面。
这天清晨,卫三还在和新买来的姑娘温存;听得外面一阵吵闹,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跪在地上,道:“老、 老爷,颖、颍乐侯他、他……”下人惊慌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卫三正恼火他坏了自己的好事,门便被人一脚踢开,接着一队身着铠甲的侍卫持剑进入屋内,床上的那位姑娘惊呼一声便晕了过去,那卫三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两个侍卫架了出去。
第3章 煮茶小叙
厅堂内,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贵人,卫三被架着跪在楚云祁面前,楚云祁慢悠悠地喝着茶。
卫三向周围看了看,他倒是自认为自己没露出什么破绽,理直气壮道:“不知侯爷今日拜访是何意?!”
“卫老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本候了?”楚云祁轻笑一声,起身踱步至他面前,缓缓将袖子推至胳膊肘处,一条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