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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的手顿了顿,终是没有下手,而是把脸凑了上去,耳朵贴着门缝听了起来。
屋子里还有些黑,但是透过窗还是能瞧见些物影。
这一夜何尝只是姑妈一人没个好觉,这边昨晚上徐青山和李往之从夜市回来,也是一夜难眠,只不过这睡不好的原因和姑妈却相差甚大,姑妈是心忧,他啊,则是身忧。
身忧的也还是老问题,出在他的腰上。前几日已经大好地方兴许是在马车上颠的,又兴许是昨夜瞧见街头摊子卖的热胡辣汤一时高兴,拉着李往之一个快步给冲的,反正回来后,一得了闲,就察觉到不对劲。
刚开始还能忍受,只是微微的酸痛,若是身边是个普通的大夫,徐青山必然会求助一番,可是自从上次李往之帮他推拿过之后,他起的那点小心思就完完全全的不敢再放出来。嘴上可以不说,心里可以不想,但是身体却是骗不了人的。
徐青山虽然独身了那么多年,可芙蓉帐春宵暖的绮丽事却还是有很多这样那样的想法的。以前呢,虽说也就做做梦,可到底不影响什么。如今李往之的手在他身上一过,他就知道,要完蛋了。
上一次屋里的炉子烧的热,他身上的热源还能有个解释。如今再烧起来,他可就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于是腰依旧疼,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偏偏姑妈算的好啊,屋里本来就一张床榻,是他平时到姑妈家睡的一张。回来时一推开门,发现屋子里竟然又多出来一张木板拼出来的床榻。
姑妈见两人回来,进来屋就拉着李往之到了原先的床前。
“李大夫啊,你就睡这好了。”
“这不大好吧。”李往之看了看旁边的木板床,真是和一旁的软卧厚褥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客人啊,再说你明个还要赶路,夜里要是睡的不好,那可难熬呢。”姑妈是热心且贴心的,为李往之想的可是周到,眼神一撇,望见一旁的侄儿,指了指木板床道:“你就睡这吧,待会我给你拿床被子。”说完话,心情甚好的出了门,都到了门口了,还是不忘一回头,对李往之笑道:“李大夫,你可千万不要客气啊。”
李往之目送姑妈出了屋子,再看了看一旁没出声的徐青山。
“要不,你还是睡着这里好了。”李往之看徐青山的脸色不怎么好,拍了拍身后的床,给徐青山建议。可徐青山哪敢忤逆他姑妈的圣旨哟,苦着脸坐到了木板上面。他的老腰啊,今可真是无处安放了。
于是这一夜,徐青山屏住了自己的全身上下的感官,躺在硬邦邦的床上,一个劲的和自己说我一点儿都不难受。熬到下半夜的时候终于抵不住倦意,呼吸逐渐见匀,浓浓的睡了过去。
隔着不远的床上,李往之睁了眼,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到了徐青山的床前,伸手往他头上一摸,得了一手的冷汗。
李往之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回了自己的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
徐青山是被疼醒的,是一种针扎在骨头上的刺疼,在天还未凉的时候大口大口喘着气醒来的。下半身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可腰下的感触却被下身的无感给衬托的越加难熬。他怕自己的声响将李往之吵醒,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缓缓的倾吐,试着将这痛缓解下来。
可是熬了一夜的不适感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降幅。
徐青山到最后已经疼的在床上发起抖,咬着牙将呜咽给吞了下去,实在分不出心来去在意李往之有没有醒。所以当感觉到头额上有温热的覆盖时,徐青山楞住了。
床上起了动静,是李往之掀开了自己的被子钻了进来。
“把身子翻了,我帮你揉一揉。”李往之低沉的声音传到徐青山耳中立刻化成棉絮将人软了下来,徐青山听话的翻了身,换个了趴着的姿势伏在床上。
身上的内衫被解来开推倒了肩膀处,李往之侧着身子躺在他身边,手心贴上了腰轻柔的动了起来。
徐青山如释重负的吐出口气,悠悠的闭上了眼。不知过了多久,徐青山迷迷糊糊的听见李往之在说话。
“还疼不疼了,好些了没?”
此时被褥里热气腾腾,李往之的气息就在他呼吸间萦绕,扰的他的气息开始不稳,连打出来的话都变了调调。
“还有些疼,你再帮我揉揉。”语气不可谓不软人。李往之听罢,将手再次覆了上去,游走的地方也较之前大了许多。
徐青山只觉的被子的温度越发的高,全身的知觉带着一股燥热再次回归。
这边一室温软,氛围迷人。外面却是冷风阵阵,吹的姑妈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瞬间就打了个冷颤。她将听到的话在心中又重现了一遍,然后就跟收不住了似的,一直在她脑海中回放……。
“还疼不疼了,好些了没?”“还有些疼,你再帮我揉揉。”“还疼不疼了,好些了没?”……
这这这这已经不需要她去猜了,两人之间都说上这些话了,还能是什么啊啊!
姑妈失魂落魄的回了屋子,将自己的房门一推,惊的姑夫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哎哟,吓死我了!我说你这一大早干嘛啊!”姑夫见姑妈没了动静,连忙下床去看,一见姑妈脸上的泪痕,就慌了神,把人拉进屋搂进了怀里。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
姑妈不做声,埋在丈夫的怀里哭的更凶。
“我说年纪一把大了,说你两句就哭成这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啊,小心岔气了。”姑父无法,只能哄着。
姑妈当然不是为了这点事就哭,她是为了她那唯一的侄儿啊哭啊!!!那么多年了!那么多个姑娘都见了!一个瞧上眼的都没有!还以为是自己的侄儿眼光太高,结果呢,原来人要的压根就不是姑娘,是小伙子啊!!!
姑妈想着自己的亲爹亲妈亲哥哥,随是越想越伤心,可到底哭太久,渐渐了也就停了。姑夫看着姑妈一脸严肃,以为姑妈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搞的自个也不自觉的凝住气来。
又过了一会,姑父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这气压欲要开口时,姑妈终于发话了。
“你知道隔壁老王家那个小儿子么?”
姑父一听姑妈的话,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啊,怎么就扯到老王家了呢,不过还是依着姑妈的话给回了。
“这怎么不知道,他家小儿子不是都成亲好些年了,孩子都多大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姑妈重重的叹口气,陷到了回忆中去。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还记得那天是十二月里的初十,一整天都在飘着小雪。
王家镇的陵园都是独户,一条道只通一家,用白墙隔开的,本地人家几乎都在这园子里有个地方,有的几家老的活着的时候是邻居,入土了也依旧是个伴。
姑妈的公婆是大前年年去的,一个年头一个年尾,都是早上起来发现人没了的。新丧前三年里的祭日都得去,过了三年才能停。
那天姑妈一家早早的就起了床,姑夫带着儿子先去铺子里取要烧的元宝锡纸,自己则带着儿媳妇先过去将拜祭的贡品摆放好。到了地方两人将瓜果蜡烛等物件布置的差不多了,聊着家常等了些会还是不见人来,于是就让媳妇去看看情况,自己则在原地守着东西。
前几日下了场大雪,将整个陵园都染了白,飞檐瓦角的边缘则是墨黑,像副水墨画似的,和这地方的意义一联系起来,还是真应景的沧桑。
媳妇刚去没多久,姑妈就听见了一阵阵的低泣声,和面前的白烛墓碑一呼应,不由的有些心悸。
有些怪力乱神的事,姑妈是信的,只不过姑妈一直以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话来做人,所以就算心有戚戚然也不觉的多可怕,毕竟还是青天白日的,什么鬼怪那么出格连这个规矩都不懂要出来害人?于是放大了胆子,寻着这声音走了几步,转了个墙脚就看到这泣声的由来。
然后姑妈就松了口气,原来是个人在哭啊。
那个人跪坐在雪地上还在哭着,哭的既不撕心裂肺,也不抽抽搭搭。而是那种压在心头上的,像是宣泄,抑或是悲鸣。
姑妈站在拐角处站着瞧,那人跪坐在雪中,弯着上半身,肩头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一看就知道是维持一个姿势没动过。
抽泣声幽咽的忽高忽低,嘶哑着很难听。
可在冰天雪地里,姑妈的心却被这低泣声抽的心也缩了紧,不由得也要落下泪来。
这声悲鸣太真切了,和整个天地的黑白搅浑在一处,直撞在心上最幽谧的地方,那是只有真正经历过死离死别的人才能体会到的声音,是种可以在平日装作若无其事,却深埋在所有帷幕之下的一处空白。
这空白无人来问,无人来填,每每想起,却依旧如初般的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不在乎李大夫走不走了……
☆、二十
后来,姑妈又在街上碰到了那个人。
那天是元月十五,集市上热闹非凡,挤满了出来溜达的人。姑妈从家里出来去铺子拿东西,刚从巷子拐出来,迎面就看见一个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一边走一边在逗着,娃娃的整个小脸红扑扑的,穿着一身大红的棉袄,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周边张望,灵气的不得了,对上姑妈的时候,嘴一咧就咯咯的笑开了,让姑妈忍不住上前去逗逗。
抱着孩子的青年从始至终都是温和的,说话很客气,语气没什么起伏。可姑妈看着看着就有种熟悉的感觉,于是便问了起来。这一问,才知道是南边王老头家的老二,叫做王唯清,和儿媳妇是表亲关系。年少的时候还和自己的侄儿在一起念过书,只不过很早就离开了王家镇,几年后直接带着媳妇回了家。只是人才回来没多久,也不怎么声张,所以没留什么大影响。
这一答,却让姑妈想起了别的事来,只是当时人抱着孩子都走远了,也不好再追上去问了。
姑妈后来又存了心找了自己的儿媳妇打听了一下,原来那人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个牌位,说是自己的义兄,曾救过自己的命,英年早逝无家可归,死活要放在自己家的墓地里。可谁家的义兄义到连身后都要在一处呢。况且那孩子少年时就传出来些事,不过如今都娶妻生子,也就都不再提了。只是将所有事上上下下的一联想,也就什么都清了。
这件事对姑妈来说其实并不应该让她那么放在心上。只是当日那陵园的哭声实在太让人记忆犹新,让姑妈一看见那孩子就止不住回想起来。想起那黑与白中的背影,无助的单薄的埋在冰冷的雪中。
这个世上什么事都有回转的余地,唯独生死不能,可偏偏人总是醒悟的晚,于是许多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都没了去处。多情的也好,无情的也罢,反正一把黄土都埋了干净,想追究也没了机会。
姑妈叹了口,抹干了眼泪,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屋。姑父依旧不明所以,只是这一闹,睡意也都消散了干净,穿戴好衣服后,这一日就开了头。
另一边,徐青山与李往之也起了身,正在外面洗漱。姑妈推开了两人的屋子,看见两床的凌乱的被褥还在心中腹诽了句:“得,还装的挺像。”
吃早饭时,除了两个小家伙还在酣睡外,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