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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小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土道:“快点回去吧。”
小春哎了一声,转身就跑出学堂,跑到了大门外停下,转身又朝先生挥了挥手,这才跑开。
最后学堂只剩下徐青山一个。
他先将书册都收集整理好,放置在屋角的矮木桌上规整,而后又去取了抹布,一个一个的将堂里的桌凳擦拭好,直到所望眼之处再也没什么可收拾打理的事后,徐青山叹了口气,站到了窗前。
夕阳又要落山了,他总得回家,可是家中空空荡荡,他又实在是不想回去。
他活了三十几年,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对于那几家老屋茫茫然的,没有归属感。明明那几间老屋他住了那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该是自然而熟稔,不应该生出多余的情绪,可是徐青山就是觉得闷的慌,控制不住自己生出寂寞来。
短短的一段路,徐青山不停的和人打着招呼。
一村人攀亲带故的关系,自然的会搭几句话。
说话的是徐青山的大伯母,挎着筐从乡间回来,在拐角的道上迎面碰上徐青山,招呼了起来。
“大侄子下堂了啊。”
徐青山点点头,脚步停下。
大伯母朝徐青山家中方向看了看,被徐青山捕捉到了,于是也朝那方向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异样,好奇问道:“在看什么呢?”
大伯母回过脸,拉着徐青山的袖子将人拉到了小道边上。
“侄儿啊,我说李大夫还没回来啊,快走了半拉月了吧。”
徐青山算了算日子,的确是半月有余了,嘴上说道:“快回来了吧……”
大伯母“我听说他这次去外镇上是给县老爷的夫人瞧病?那要是瞧好了,这县老爷不得留下他呀。”
“留下他干嘛,他一个小大夫瞧个病罢了。”
“哎,我说大侄子啊,你可不知道,我听人说那县老爷有个寡妇女儿,前些年嫁出去没多久就死了丈夫,日子不好过就回了娘家,你说那县老爷不得操着心给物色着新女婿呢……”
徐青山听到一半算是明白了大伯母的意思,哭笑不得的打断了大伯母的话:“我说你哪听来这些事,没理没谱的。”
大伯母不乐意了,一手挎着框,一手掐着腰道:“怎么没理没谱了,这打听李大夫的可不是一个二个。”
徐青山从这话里嗅到了些味道,一听有人在打听李往之,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打听他?谁要打听他……”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前村里头买布的就是送学生来学堂的……哎哟,这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起火呢,不说了啊……”大伯母功成身退,拍拍徐青山的衣肩快步的拐了弯,消失在了徐青山眼前。
徐青山站在原地回味了大伯母的话许久。
前村只有一户人家是做布料的,家里头有个能干的长女操持着家业,放了风声要找上门女婿,好些年前好想也和姑妈通过气,不过那时候那姑娘年岁也小,他想也没想就婉拒了,平日他对这些事也没多注意,没想到那姑娘还在等着上门女婿,还看上了李往之……
不过呢,李大夫已经上过门了,徐青山真心实意的希望那家人还是早早换个目标,莫要再痴心妄想了。
至于那送学生来学堂的,徐青山就有些头痛了。
那是个傻姑娘,和小弟关系极好,天天送着小弟来学堂,每次她和小弟挥手的时候,徐青山站在窗口都能看到那傻姑娘的笑脸,笑的特别的灿烂。
那是个好姑娘,真正可惜了。
为那姑娘心中一叹,徐青山大步朝前,回家去了,而此时的徐先生并不知道,在几里之外正有个人一路加快着脚程朝他的身边赶来。
☆、二
李大夫背着医箱回到村中时已是午夜,村口的黑狼狗闻到了他的气息,张望了许久才看到李大夫的身影,于是撒腿奔起而去,一路摇着尾巴跟在他的身后进了村。
走到一半了,李往之才恍然,连忙从胸口掏出一个纸包,从纸包取出一个夹肉烧饼,撕下了半块扔给了大黑。
大黑一口衔起烧饼,尾巴扇起了一地灰尘,三两口就下吞了肚。
李往之拍了拍它的头,一站起身肚子就叫唤了起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在静寂的夜里尤为响亮,这才回想起手上的烧饼是他中午刚进镇子时买的,只是想着时间急迫,还要去采买一些东西,等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赶着去坐回村的马车,急急匆匆的就直接给忘了肚子还空着,如今离家近了,脑中崩了一整日的弦一松肚皮这才抗议起来。
咬了几口已经凉透到硬的烧饼,李往之伸了个懒腰,捶了捶酸疼的胳膊,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大黑见他走了,起身要跟,李往之回过头挥了挥手斥道:“回去回去,没有啦。”说了几些遍,大黑才呜咽了几声,不情不愿的扭身回去了。
李往之到了家门口,先将东西放了下来,夜里的村黑旷静默,大多的夜里只有窸窸窣窣的风叶和山间传来的低吟兽鸣,而他站在门口顿了顿,一时竟迟疑他要不要叩门。
这本是无需考虑的事,想都不应想的,可偏偏李往之就是想到了。
里面的人这个时候该睡的正熟,就这样敲响,若是将他惊醒了有些不忍心……
可是不扣门他如何进去啊?
奇了怪了,李往之忽然觉得自己犯了傻,清了清脑子正要伸手去敲,门却先他一步吱呀一声的开了,李往之的手顿在半空中,被开门的人一掌轻轻的拍了下去。
李往之收回手,弯腰拿起地上的东西,对着徐青山轻笑道:“徐先生料事如神。”
“你这动静那么大,想不知道也难,快点进来。”
徐青山因着天黑的优势抑制住了眼角眉梢的喜意,说话的声音依旧嘶哑,语气却格外的轻快,边说着边接过李往之手上的东西,替他分担了一些。
堂屋亮起了油灯。徐青山打了些水进来,让李往之洗脸,李往之脱下了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两人爬进被褥后,一时相对无话。
李往之侧了身,挨近了徐青山自觉的将人环到怀里,徐青山在李往之的怀里闭了眼,两人的体温并在一处,温热的厉害,李往之听见徐青山缓缓的,轻轻的在他怀中叹了口长气。
这是李往之在徐家村定居的第二个年头,也是头一回,他和徐先生分开的那么久。
李往之顺了顺徐青山的背,知道他并没有睡,问道:“嗓子怎么又哑了?”
徐先生如实道:“夜里喝了几口凉水,冻着了。”
李往之道:“说了多少遍了,你这嗓子不能挨凉的,怎么就不听呢。”
徐先生一脸坦然:“谁料只一次便中了呢。”
李往之没好气的伸手掐了一把徐大夫的腰,被窝里就那些地方,徐青山逃不过,扭七扭八闹了一阵过后才回到了原位,他想起刚才李往之在门的举动,便问道:“你站在外面那么久,想什么呢。”
“……我怕将你弄醒了。”
“……我要是真睡了不给你开门,你难不成要傻站一夜不成。”
李往之道:“那自然是不会的,围墙不高,翻一翻也就进来了。”
徐青山心口有些温热,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李往之道:“睡吧睡吧,时候不早了……”
李往之道:“好,就睡了。”然后抱怨了一声:“你别离的那么远。”
徐青山只好又转回来,这才两人安稳下来,片刻后,李往之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身边的人呼吸深深浅浅。
李往之是真的疲累,连着忙了许久加上赶路奔波,实在是耗力,不过回到家见到了徐先生后,心满意足,仿佛身子都轻了一截,两者一并冲击,倒有些飘飘然了起来。睡是睡不着的,这冲击的后遗症便是李往之陷入到温软的被褥中后,虽然身子有沉坠感,可睡意始终提不上来。
李往之轻轻的唤了一声。
“青山……”
徐青山此时有点迷糊,语气也松软了起来,呢呢喃喃的回应了一声。
“怎么了?”
李往之只是轻道:“睡吧。”
☆、三
李往之要在本地做大夫,就必须要和县镇上的医馆打招呼,由医馆出人,去检验他的医术,检验过了关,才算是初步通过了医馆的承认,之后他还要在医馆做杂务,理药制药抓药熬药,并兼还要打扫医馆,再之后才能跟着老大夫出诊,在一旁等候老大夫的各种提问。
其实若是换成这里随意的一个学徒,拿到医牌并不需要那么严苛,但李往之他不是本地人,年岁在这一行当里又浅,作为医馆的立场来看,这些经过就变得格外重要。
第一医馆最为厌恶的便是外来的游方郎中到本地游荡摸食,虽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郎中的医术,可由于这些郎中的医术参差不齐,行踪不定,加之停留时日总不会太长,用药方面又各自有各自的秘制方子,给人看病无法兼顾全程,病人问题出的多,医馆拿不到先前的方子,下药方面顾忌的就多,久而久之,对外面来的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往之想要得到认可,付出的当然不少,这期间他不能离开医馆,一旦擅自离开,医馆就有取消他学徒的资格,于是整整一年,李往之在外镇的医馆里做着最苦最累的活,之后才的了允准,有了出门跟诊的资格。
跟诊了大半年之后,李往之才拿到本地的行医医牌,随后他向医馆告辞,医馆极力挽留,然而李往之去意已决,他知道自己花了太久的时间,生怕徐青山已经和他人成亲。
每每回想起这些,李往之都会觉得庆幸,庆幸一切。
如今他和徐青山已经名正言顺的住在一处,平时只在附近的村镇出诊,每半年会去县镇的医馆报备。报备本来只一二日便够了,可这一次碰上了寒春,县里患病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医馆人手不够,老大夫都出门去了,赶巧县衙派了人来请大夫,李往之无法,只好去了,期间托人带回口信,说明了情况,等照看到病人痊愈,半个月也就过去了。
其实他很想问问徐青山,分开那么久,徐青山有没有想他?只是回到家一看到人后,这些话也就都忘了,抱着人在怀里,想不想什么的话,也不重要了。
李往之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堂屋的桌上盖着饭菜,徐青山早就去了学堂。他起身洗漱后将饭菜吃光,朝着阳伸了个懒腰,就开始打理起来。
洗衣做饭烧水,理药晒药配药,兴许是休息的足够,李往之的精神格外的好,喂好了家禽后,李往之提着饭便奔去了学堂去找徐青山去了。
午时休堂的时候长,离家近的学生便回家去吃饭,远一些或自备着干粮或带着些银钱解决,学生们正值好动的年纪,加上时间也好,野花漫了山野田间,所以休了堂都爱出门,几乎没人愿意呆着。
徐青山想着李往之会来,于是就没有回去,他去看了看院子里花开的过于茂盛的李树,怕花开的太盛到了秋日不好结果,打算修剪掉一些,正好小春从门外进来,徐青山就喊道:“小春,帮我搬个凳子出来。”
小春答应了一声跑进了屋,抱了个凳子就出来了,此时李往之从家赶来,一进门就看见徐青山和小春一起站在树下。
李往之道:“怎么在外面呆着?”
徐青山指了指树,说:“得修掉些花,开的太多不好。”说罢又道:“还得找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