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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暗自咋舌,佩服对方的领悟力,依言继续演练下去,及至使到最后一招“万象森罗”之际,沈殊突然一掌攻向他后腰,他没料到对方还有这样一手,一时间忘了万象森罗功里的招式,下意识地接住对方的攻击,不料沈殊顺势便是出手直逼他命门,他刚刚躲过上一招,根本来不及反应,凭着本能身子一低,只见那一掌停在他天灵盖上方,若不是他动作灵活,是根本躲不过去的。
“破气式……原来如此……料敌机先……”沈殊仍是在喃喃自语,但眼神却已经亮了起来,“上次对上那位邵前辈时,他说破气式有缺陷……原来缺陷在这里!阿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什么?”他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对方兴高采烈的模样,知道他是于武学上有所领悟,便也不知不觉高兴起来。
——宁公公这下子,倒是歪打正着了……
想到宁成彦,他突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沈大哥,你可是想到了这套功夫的破解之法?”
“算是吧!”沈殊兀自沉浸在兴奋之中,“料敌机先,观其路数,断其攻势……只要修为到家,能够判断对手下一步的行动,即使是再高深的内功也能设法打断!”
“可是我怎么判断万象……”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是的,以他的修为自是无法判断……所以那个人,才送来了万象森罗功的心法。这么说来,那个人的意思是……让他回昆仑去对抗教主?
这样一想,他心里越发乱了,他本来就不愿意去掺和这件事,但宁成彦偏偏多事送了他这样一份大礼,使他一下子从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变成了举足轻重的棋子……这样一来,一切都要重新考虑了。
他思前想后,竟是唉声叹气起来,沈殊见他这样,慌忙上前问道,“怎么了,阿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他苦笑了一下,“沈大哥,你当初……听说我的身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知道,对方的双亲也是因为那桩案子而殁于南疆的。沈殊听他忽然提起这件事,先是一怔,随即坦然道,“实话说,一开始是有些意外。”
“那后来呢?”他追问,“你知道了这些事,还是愿意与我同去聚贤庄,让我先走……你那时候……”
看着他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回复,沈殊笑了,像从前一样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角。
“因为真实的心意是骗不了自己的……那些日子我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最后终于想明白了……归根结底,你不过就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死小鬼罢了,心中的情谊是真的,又何必拘泥于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他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了谢准的眼神不太对劲,“阿准,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谢准犹疑再三,终于开口道,“沈大哥,你刚才破这套功夫的方法……能告诉我吗?”
明早就要启程了,但直到月挂中天,元廷秀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不像他……他那个人从来是不会因为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险而寝食难安的。见此情形,陆玄青干脆坐到他对面,“师兄,你到底是有什么心事?”
“我心里乱的很……阿青,我们在凉州见南宫那天,你也和那小子聊过,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想法?”
“你说阿准?我告诉了他那天在慕容公子书房里的事情……他那时候表现得很正常,除了有些容易担惊受怕之外,没什么不对的……”陆玄青回忆着,“怎么了?他今天下午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回昆仑吗?为什么你听说这件事之后反而一直发愁呢?”
“听爆碳说,那小子这段日子里都不在昆仑,我不知道那小子是在外面干什么……”元廷秀说,“但他昨天早上和沈殊过招,使的是万象森罗功。”
“什么?”陆玄青惊讶不已,“万象森罗功不是只有教主会使吗?会不会看错了?阿准能从哪里学的万象森罗功?”
“问题就是……”元廷秀十指交握,抵在额头上,“他到底是从哪里学的呢?”
第十一章
云无忧轻轻将手按在腹部,感受腹中胎儿的律动。七个月了,她身子一天重似一天,行动也多有不便,只怕森罗教的人见了她,也未必认得出她就是当年那个武功高强行事乖张的魔教护法。
怀孕之后几番奔波,所幸她是习武之人又习惯了颠沛流离,撑得住这样的舟车劳顿。森罗教的耳目无孔不入,但南宫要找个藏得住他们夫妇二人的地方却也不会没有办法。
庞正熙出去采买了,这件事来回要花上一整天。他们住的地方人迹罕至,虽是安全,但不免有些不方便。
呆在小屋里久了不免太闷,而充满着细小灰尘的空气也让她感到有些恶心。她打算一个人在附近走走,毕竟她虽然行动不便,四五个一般的江湖中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外面是呼啸的北风,她紧了紧身上的皮袄,却不觉得很冷。胎儿一天天长大起来,她能够感觉到孩子的体温在温暖着自己。
丈夫回来后若看不到她,必定是会担心的。她毕竟不能离那小屋太远,走了一阵便打算折回去。正在转身之际,她突然感觉到腰间一凉,跟着双腿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不好,遭人暗算了。
这屋子没什么人来,他们在这里两个月,也没见到森罗教的教众。她正在奇怪会是什么人,却看到谢准从身后快步走来。
“夫人受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虽然穴道被点,但还是能够开口说话,“南宫右使难道是想……”
“不是南宫,是教主。”谢准回答,“教主想请夫人去一趟昆仑,所以我就来代劳了。”
“你……你不是为南宫右使办事的!”她心下大惊,“你居然……是为教主办事的?”
“我不为南宫办事,也不为教主办事,我有自己要做的事……”谢准说,“走吧,我不会伤害夫人,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玉矶台上,数名教众被召来议事,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出什么茬子。因为他们注意到,召他们来的教主,今天脸色似乎格外地阴沉。
在座的人之中不乏有在森罗教里待的时间长的,相较于先教主,在现任教主殷啸天手下做事要艰难得多。这并不是说他不是一个合适的教主人选——定其为继任教主,是先教主在世时就确定下来的事情。事实上,就连那些心有不忿的教众也不得不承认,他处理教中事务确实很有一套。
真正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先教主那场不明不白的死亡,那件事情出来后,有不少人觉得是其中有蹊跷,而那些人,都在几年之内纷纷消失……不仅如此,教众背地里的一言一行,都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被禀报了去。在这样的处境下,饶是再位高权重,也不得不小心处事。
第二件,则是殷啸天对待教众的态度。在他看来,教众的忠诚远远不如一服蚀骨摧心散来得可靠。他本身便精研毒理,几年前又将那苗疆蛊王收入麾下。虽然现在苗疆蛊王已死,但他这样的手段却有增无减。越是才华横溢的人,他便越是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加以控制,或许在他心中,也已认定单凭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服众吧。
来议事的教众或多或少地都感觉到,今天的教主有些心绪不宁,也格外地缺乏耐心,但是并没有人知道原因,也不敢多问,只能祈祷今天的谈话赶快过去。他们正在暗自盘算间,忽然,一个守门教众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教主!不……不好了!”
殷啸天冷冷地抬起头,“何事?”
“门……门外有三个人一路打了上来,说是要问教主要人,其中有一个……有一个好像是叛教的元左使!”
“来得正好。”殷啸天脸上泛起一丝冷笑,“他们果然来自投罗网了。”
上山的路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陆玄青猜想,那或许是因为元廷秀实在是太过恶名远播的原因。
脱教的这些年间,他们一开始也曾遇到过无数前来追杀的森罗教众,抑或者是为了花红铤而走险的职业杀手,但是没有人成功得手过。渐渐地,敢来找麻烦的人也少了,及至他们出西域,几个月来都没有人与他们起冲突。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倒算是过回了太平日子。
只不过,有元廷秀在,太平日子总是过不长,即使没有仇家来追杀,他也会忍不住给陆玄青找点麻烦……或者说,给自己找点乐子。连累别人他心中尚有顾忌,但是连累陆玄青他却是不存在丝毫心理负担——毕竟,他知道自己只要说几句好话,陆玄青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是这一次,陆玄青却是自己要来的。即使没有元廷秀带着,他也一定会帮着身后那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耿直汉子找回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
又一队教众围了上来,元廷秀打量了他们一圈,笑道,“我今天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找人的……把小云儿交出来,或者让我们去见教主就行了,毕竟装模作样地动一趟手也得花些时候。”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吃准了制服对方只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若是换了别人,那些教众只怕会觉得对方口出狂言,但是这一刻,他们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大名鼎鼎的黄泉阵,也败在了对方的枪下……
那几名教众面面相觑,却也不敢上前一步,许久,指了指上面,讷讷地说,“教主……在玉矶台……”
玉矶台之所以得名,乃是由于台上一角横亘一块大石,石色碧青,状似玉质。上得台前,三人便见到了正一脸阴沉之色打量着他们的殷啸天。元廷秀见状,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脸上满不在乎的神色也略略收敛了点,开口道:“殷教主……”
“元左使……你身为本教叛逆之身,竟然敢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闯进来;”殷啸天冷笑道,“那个人料得果然不错,以你的性子,发现人不见了,一定会自投罗网的。”
“姓殷的!你到底把我娘子藏到哪里去了!”庞正熙大喊,他本来就担心妻子和孩子,如今看到对方明显有备而来,更是方寸大乱,手里的刀也不由得握得更紧了。殷啸天看他这样,却是好整以暇起来,“庞护法,你们夫妇二人当年使的这一招金蝉脱壳之计真是天衣无缝……只可惜,终究还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个节骨眼上败露,好过以后儿孙满堂再被灭门,不是吗?”
他这番话说得庞正熙心里发凉,“你……你把我娘子……娘子她,娘子她现在怎么了?”
“你说云护法?本座没有伤她……”殷啸天阴恻恻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你们为了在一起也是煞费苦心了,所以本座留着她,待你来自投罗网,既然你们是一对恩爱夫妻,黄泉路上自然也要一家团聚!”
“……你!”庞正熙又惊又怒,气得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正在这时,只听陆玄青开口道,“教主如此为难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恐怕传扬出去有辱教主名声吧。”
殷啸天的视线移到他身上,见他绕指剑在手,行动间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不禁抚掌大笑,“哈哈哈哈,杨洪那小老儿当年与你以毒斗法,布了那万蛊噬心让你变成了废人,自以为已经必胜无疑……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他到底还是输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