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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是阿秋!”苏承靖发了疯一般冲了过去,扒开碎石,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尉迟秋,压入双手的重量让他感受到了找到尉迟秋的真实,但是触手而及的冰冷却让他害怕得心都要裂开。
雨还没有停歇,两人把尉迟秋抱到了最近的一间猎人用来中途休息的草棚,这才能够仔细检查他的情况。
“阿秋……”苏承靖痛彻心扉,他颤抖着抱紧尉迟秋,低声呼唤。尉迟秋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且已经气息全无。“阿秋!不,阿秋!”苏承靖几乎崩溃,拼命摇晃着怀里的人,“阿秋你醒来,醒来啊!”晃着,尉迟秋的口鼻中都沁出血来。
“你他妈走开!”安延恒也失了理智,一脚踹开苏承靖,将尉迟秋平放下来,试了试他的鼻息,又去摸他的脉搏,“不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样?”苏承靖焦急地追问。
安延恒只愣了一下,立刻换了个姿势,用力按压尉迟秋的胸口,一边按一边向苏承靖喊:“快,按他的肚子,等他把水吐出来再渡气给他!”尉迟秋的肚子鼓起,直如孕妇怀妊五六个月的大小,苏承靖听安延恒地轻轻按了一下,手抖地厉害。安延恒喝道:“用力点,你这样他吐不出来!”
苏承靖一咬牙,狠心按了下去,尉迟秋的腹部微微陷下去一些,口角有水混着血一同溢出来。安延恒继续按压着尉迟秋胸口,同时空出一手微微托起他的脑袋,叫苏承靖继续用力。很快,尉迟秋吐出大团大团的浑浊的水,肚子也渐渐缩了下去,待水吐尽,竟又大口吐出鲜红的血来,触目惊心。
安延恒努力回忆着尉迟秋以前教过他的医术,想起怀里有着尉迟秋赠予他的据说有疗伤奇效的药丸,也不管这药能不能管溺水,叫苏承靖摸去给尉迟秋喂了一颗,然后又教苏承靖如何渡气。
幸好,苍天见怜,在安延恒和苏承靖两人的努力下,尉迟秋终于有了微弱的气息。
安延恒瘫倒在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按得双手麻痹,连撩一下挡住视线的头发都颤抖的厉害。苏承靖重新把尉迟秋抱进怀中,放声痛哭,一声声唤着:“阿秋……阿秋……”声音已经哑的听不出来了。
安延恒停歇了片刻,忽然又爬起来,把剩下的药丸一股脑给尉迟秋灌了下去,再次试探他的脉搏,虽然很弱很弱,还好终究一线不断,还有生命的气息。
“别哭了,”安延恒劝着苏承靖,扯了一片衣角替尉迟秋擦拭脸庞,“看看他的伤势。”
尉迟秋浑身满是污渍,衣服被碎石勾得破破烂烂,□□出来的地方几乎全是擦伤和淤青,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右手和左腿各有一处骨折,而肋骨至少断了三根,还好断裂的骨头没有扎入脏腑之中。然而,最让两人后怕的是尉迟秋后背的一处伤,锋利的碎石直接嵌进了血肉之中,又因为洪水的冲刷把血都冲没了,将碎石剜出来,竟能够看见森森白骨。也亏得尉迟秋早有准备,事先用内力封了一口气在心脉之中,才给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苏承靖几乎不敢再紧抱住尉迟秋,现在这具身体就如同只是被拼凑在一起,只要轻轻一碰,就有可能灰飞烟灭。
“尉迟还活着。”安延恒再一次确认一般地说道。
“阿秋还活着。”苏承靖点点头。
尉迟秋还活着。
好像只不过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从生离死别到劫后重逢,尉迟秋的声音还在耳畔,而现在他身受重伤,如同飘零秋风中的落叶,那么单薄无助。
可至少,他还活着。
苏承靖小心翼翼地跪在尉迟秋身边,捂住脸,只觉得好像已经蓦然千年。
☆、二十四
云散雨歇,这场威胁桃花镇存亡的洪水危机终于过去。
徐顺儿带着青壮年继续顾守在蓄水大坝附近,虽然雨已经停了,但为防万一,还是要派人看护,等到水位降到安全范围以下,再派人去仔细检修两道闸门的问题。
桃花镇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只有尉迟秋还依然生死一线。
桃花镇本就是个荒僻小镇,镇上医术最高的人就是尉迟秋自己,此外还有三个半吊子的土郎中,跟着尉迟秋学了点皮毛的安延恒懂医术。
苏承靖火急火燎的抱着重伤的尉迟秋回到尉迟宅中,徐镇长派人把那三个土郎中都请了过来,可是面对一身是伤的尉迟秋他们都傻了眼,而且苏承靖不让三人靠近,他们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苏承靖已是状若癫狂,双目赤红,抓着尉迟秋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放开,只有确认尉迟秋一线脉搏未断,才能让他保有最后一丝的理智。“你们到底救不救得了他……”
“苏公子……”土郎中连连擦汗,只能诺诺得回答,“我们尽力,尽力……”他们想上前仔细查看尉迟秋的伤势,但是看着苏承靖的样子又不敢有所动作,一时间都看着徐镇长。
徐镇长也是心急如焚,拄着的拐杖都在颤抖,只能勉强劝道:“他们多少懂一点医术,苏公子,就先让他们看看吧,老朽这就让人去安州请好大夫过来。”
“安州……”苏承靖如梦初醒,失声喊道,“辰桦呢,辰桦!”
辰桦已经赶回桃花镇,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听得苏承靖喊他,随即进入应道,“属下在。”他迅速取出迅风鸣音,“我已经联系禇将军派大夫过来,公子莫急。”
“你去找沐玲珑,把沐玲珑找来!”沐玲珑是医神一脉的传人,一向居无定所漂泊四方济世救人,只是大冕皇室跟医神一脉一直关系密切,也有特殊手段可以联络到。苏承靖已经乱了阵脚,只管大喊着下令。
辰桦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出门离开,内心却是隐隐担忧,沐玲珑不知身在何方,而尉迟秋的情况却是危急万分。
“怎么办,阿秋……”苏承靖怔怔地唤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神色变得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不该让那土郎中去医治尉迟秋,或者会不会让他的伤势变得更糟。“阿秋,醒醒……”若是尉迟秋能够自己醒来,哪怕说出一味药的名字,都能让苏承靖安心不少。
“够了!”看不下去的安延恒大喝一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健步上前,也不管苏承靖要如何,一记手刀劈在苏承靖的脖子上。
苏承靖两眼一翻,随即晕了过去。
安延恒怒发冲冠,把苏承靖扛了出来,吩咐三个土郎中先处理尉迟秋的外伤,然后跟徐镇长说了一声,直接把苏承靖丢在隔壁房中,锁闭房门,然后自己去尉迟秋的书房翻阅医书以及查看那些药材和药丸,以期能找到治疗的办法。
众人手忙脚乱,只期望苍天见怜,留住尉迟秋的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苏承靖才悠悠醒转,愣神片刻,忽然想起尉迟秋还生死未知,急忙起身去找,走到门口发现房门被从外面锁住,无法打开。
“安延恒你个混账王八蛋!”顾不得什么教养形象,苏承靖恨得直接骂了出来,死命用脚踹门,用力过猛把整个房门都踹裂了,他也顾不上了,直冲去尉迟秋的房间。
“阿秋,阿秋!”跑到尉迟秋房门口,苏承靖又忽然顿住,愣愣地站在门外,不敢推门进入。他很害怕,不知道接下来要看到怎样的场景。
侧耳细听,有人在房中低声说话,但并没有哭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的味道,苏承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门,安延恒,徐镇长以及三个郎中都回头看他。
安延恒细看了苏承靖一眼,发现他虽然眼眶发红,但不似之前那么癫狂,于是放下心来,向他点了点头,道:“尉迟没事,”顿了一顿,或许又觉得这个说法太过了乐观,于是补充道,“至少他还活着。”
苏承靖沉默地走上前,尉迟秋依旧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侧躺在床上,单薄的身体被裹在白色的宽大的袍子里,身上弥漫着更浓的草药味。
安延恒道:“他身上的外伤基本都处理过了,有几处骨折,也已经接驳了。现在就是他背上的伤口太深,而且还有泥沙未除尽,他们三个不敢动手。”三个郎中站在一旁,有些为难,“若不快点医治,怕是要感染,但是要处理,我们……”
苏承靖一言不发,在床沿上坐下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尉迟秋的脸颊,然后略过他的鼻翼,很微弱的小风吹在苏承靖的指间,他知道,那是尉迟秋的呼吸。
“要怎么处理?”苏承靖哑声问,想来刚才安延恒和郎中就是在低声讨论这件事,但是他们谁也不敢下决定。他附身包揽住尉迟秋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即便是安州的大夫也要明天才能到,来不及了。”他刚才一路奔来看了一眼天空,夜色无边皓月当空,已是子时之后了。
安延恒咬牙,紧紧攥着拳头,半晌,心一横:“大不了死马当活马医,你们来!”他在苏承靖对面坐下,摸出一只蜡封未启的瓷瓶,拍碎了取出药丸,给尉迟秋喂下去,“我在他书房里找到的,我认得,是他炼的保命丸,一定不会有事!”
郎中们面面相觑,最后,其中最年轻的一个首先下定决心,急急忙忙去准备药材,银针,匕首和火炉等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安延恒从苏承靖怀中扶起尉迟秋,用双手将尉迟秋撑住扶正,让苏承靖把尉迟秋的袍子褪下来。
苏承靖挪到床里侧盘腿跪坐,小心翼翼地将袍子的带子解开,沿着尉迟秋的肩胛慢慢脱下来。徐徐□□出来的背脊线条优美,除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整个背上一片淤青,还有被绿色草药涂抹的痕迹,使得原本的白皙几乎不见,让苏承靖心痛不已。一直脱到下半部分靠近腰的地方,苏承靖愣住了。
一瞬间,苏承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尉迟秋一直不肯在他面前□□身体,一直以来隐瞒的东西,一直以来的闪烁其词,苏承靖忽然都有了答案。他定定地望着尉迟秋的腰部,滕蔓蜿蜒,张牙舞爪,竟是与当日策君默背上花图极为相似。
安延恒看苏承靖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此刻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将袍子拉上盖住那些图案,轻声道:“先别管那么多,扶着他。”
苏承靖“哦”了一声,愣愣地将尉迟秋半抱在怀。他神思恍惚,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眼睁睁看着那郎中为尉迟秋处理背上的伤口。
那伤口已经有些合拢,郎中不得不用匕首将伤口再次划开,然后用银针挑出里面的细小的沙子石粒。不敢想象那有多疼,因为即使在昏迷中,尉迟秋也开始皱着眉头颤抖。
“阿秋,阿秋……”苏承靖忍不住低低唤着,恨不得替尉迟秋承受这一切。从头到尾他都无能为力,他只道自己无能,竟至于此。
“好了。”
天将破晓的时候,郎中终于大功告成。苏承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身体因为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有些麻木。三个郎中轮流上阵,终于为尉迟秋处理好了伤势。年纪最大的郎中为尉迟秋把了脉,点头道:“若是能熬到醒过来,就算是度过此劫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没底。尉迟秋的伤势如此严重,本来是必死无疑的,但是他一线心脉不断,又给众人以希望。他的外伤可以处理,但是脏腑究竟伤的如何,这三个郎中都诊断不出,只能祈祷在真正的大夫来之前,尉迟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