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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的地方用金线绣着一只低调的蜜蜂。脚上踩着和橱窗里展示的那双一模一样的球鞋,自己网上特价99抢的小白鞋则整齐摆在了一边,同样是白球鞋,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看过价签,叹了口气,不是替梁绪心疼钱,是心里盘算着这么贵的衣服大概只能干洗。
梁绪本来坐在沙发上挑盘里顺眼的点心吃,抬头见他从试衣间出来,立刻看直了眼,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行,我得再带他去做个发型。
“合适吗?”他有点局促地问道。
“太合适了。”梁绪示意店员给他把旧衣服鞋包起来,在pos机刷了五位数。
梁绪一手拎起纸袋搭在肩上,另一手摸了把他的头发,笑着低头凑在他耳边说:“虽然42码也合适,但我喜欢你穿40,更服帖。”
折腾了一下午,等这俩人从美发沙龙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饭点儿了。他其实没怎么跟发型师沟通怎么剪,因为人家是岛国人,你也听不懂我,我也不明白你,梁绪帮他简单交代了几句日语,发型师就开始剪了,他无所谓,这世道可不是谁花钱听谁的么。
没想到剪了一个多小时,长短没怎么变,就是整个人变得精致了,真是太神奇了。
梁绪轻抚他的腰,低声耳语道:“我现在真不想参加什么party了,就想上楼再续个房。”
“你付我十万一晚也不是不行。”他这句话其实是开玩笑的,他跟梁绪睡从不是为了钱,而是梁绪应了他一件事。要是纯粹为了钱睡,那他成什么了,跟卖的有什么区别。
梁绪掐着他的下巴,反问道:“我倒是付得起,你敢要吗?”
“饶了我吧,晚上我好好唱,不会给你丢脸的。”他笑的时候会微微垂眼,睫毛特别长翘,内眼角向山根略微延长,眼尾处上扬,双眼皮的褶皱恰到好处,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狐狸眼,整个人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媚气。
“这我不担心,在老于那听过那么多回了,你能唱成什么样,我心里还是有底的。”梁绪看了眼手机,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得早点到,你跟乐队熟悉一下,再试试设备。”
他跟着梁绪七拐八拐走到了辅楼,虽然走了很久,但一路都没出到户外,所以也就没穿外套,经过一扇旋转门,坐上观光电梯,取代6这个数字按键的是一个大A金属键,周围一圈亮闪闪的大钻镶边,想低调都不行。
叮!
下了电梯,更是刷新了他对夜店的认知,从电梯出来到大门的这段走廊铺满了香槟色玫瑰,一侧架着一个精美的木制大立牌,上面有日期,日期下写着“周先生宴客”几个字。
很低调,连全名都没有。
“这是……”他情不自禁发出声音,并不是真想问什么,问不出来,视觉冲击力太强。
梁绪体贴地解释道:“我这朋友也是今天生日,这是他后爸给他办的晚宴,说是要入娱乐圈,请了几个圈里大咖过来认认人。他亲妈是部队歌舞团的,还挺有名的,唉,你这个年龄估计都不认识。”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他有点不服气。
“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咱俩差四五岁就有代沟了。”梁绪逗他。
“按你说这场子里都是歌唱家,老艺术家什么的,我来驻唱合适吗?”
梁绪安慰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当自己是背景音乐就行了,别有心理压力。”
俩人聊着聊着就迈进了Ace Lounge的大门。这间夜店跟酒吧街的夜店风格迥异,是中式传统的庭院风格,现代感与考究感的完美碰撞。室外有很大的天台,小桥流水相映成趣,站在一边可以观赏燕城中央大道全景。室内的天顶很高,居然一多半都是玻璃的,星空一览无余。吧台是椭圆形的环状设计,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立在旁边,他靠近用手揪了个松针。
……
这树是真的?!怎么搬上来的?!
“乐队在那边。”梁绪指着角落说。
两人走过去,这是一个小型舞台,跟偌大的场子比起来显得很微不足道,但他看了下设备,是他们酒吧不能比的。
梁绪跟乐队的几个伴奏打招呼,把他拉到前面,介绍道:“这是我今天临时找过来救场的,你们先磨合磨合,我去那边跟朋友打个招呼。”
他试了麦,又跟乐队简单过了一遍歌,他们都是专业的,配合起来很快,乐队也对他颇为赞赏,他把自己声线拿捏得很恰当,不突兀,也不炫技,他的声音像一件乐器一样跟乐团的演奏融为一体,听着让人很舒服。
休息喝水的时候,乐团的几个人跟他熟络起来,也能聊上几句。
不聊还好,一聊他才知道梁绪口中不靠谱的喝进医院的驻唱原来是乔诗屿老师。
乔诗屿是谁呢,他可是十年前红遍大江南北的男歌手,至少五张大碟在百万销量,这还不算卡带的,如今也不过才35岁。只是今非昔比,虽然咖位还在,人气早就下滑成负数了,也就几首耳熟能详的老歌能偶尔在晚会上唱唱。
救了乔老师的场,他还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也别迷信乔诗屿,他这两年也不怎么唱歌了,放飞自我,嗓子早比以前差远了,我感觉真不如你唱的。”吉他手大哥拍着他肩膀说。
他被拍得一晃一晃的,手里矿泉水差点儿洒身上。
“不能吧,您小点声,我还差得远。”他不是谦虚,他是真不敢跟人乔老师相提并论。
“你看说了你还不信,他啊早就不行了,要行还能来这种局唱满全场啊,这不还是过气了么。我们还不乐意跟他这样的合作呢,谱大得很,唱得还烂。”乐队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吉他手说得对。
他无奈地笑笑。远处梁绪正在跟老朋友叙旧,时不时跟他眉来眼去地撩上几回。乐团的人在边上起哄,吹口哨。
“你俩太明显了啊。”
鼓手大哥一脸沧桑,说了句:“小梁眼光一向不行,这次是遭雷劈了还是怎么的,一下子开窍了。”
吉他手又高又胖,给了沧桑哥一肘子,差点儿没给他撞倒,打着圆场道:“你要信这老不正经胡说八道,你就输了。”
他拧上瓶盖,把水瓶上的包装纸撕下来搓成长条,在瓶口的地方系了一个结,像是给矿泉水打了个领带,很是可爱。
这几年他经常出入人多嘈杂的场所,已经形成了习惯,在自己喝的水上做个记号,就不会拿错了,他很在意这个。
“后厨提供了员工餐,我给你们拿点儿去?还有半小时开始,这就得奔着12点去了,你们先垫点儿吧。”安音璇说道,他是后辈,得有眼力见儿。
乐手们纷纷道谢,还念叨着咱们这临时驻唱咋比自己亲媳妇还体贴,真是便宜梁少那小子了。
他没解释自己跟梁绪的关系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不熟没必要,他不在乎。其实就算熟人他也不想说,他自己干什么跟别人没关系,有什么好汇报的。
他走向备餐房,挑了几个冷三明治放在盘子里,忽然后面伸来一双手把他的腰圈了起来,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在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你跟那帮糙老爷们儿聊得挺好啊。”
“嗯。”他任由梁绪的吻落在他后颈。
“你信不信我吃醋啊?”梁绪问。
“吃醋?”他仿佛在问你没事吧,透着一股跟年龄不符的洒脱。
梁绪告饶,“赶紧忙去吧,我的小夜莺。”
他临走梁绪还不忘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怪疼的。
宴会如期而至,今夜的焦点也如约到场。他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聚光灯下一个青年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进来。
那个人一袭白衣,耀眼夺目,以至于让他都没有听见开场致辞。
他被青年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所吸引,不免多看上几眼。他终于相信了世间有这样家世好、长得好,所有条件都得天独厚的人。
青年有一双清新俊逸的桃花眼,笑起来卧蚕特别明显,鼻梁挺翘,唇红齿白。22岁,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又有着让人羡慕不已的背景,天生就卓尔不群。这是他离向往的人生最近的时刻,那个人真辛运啊,他这样想。
再看看自己,虽然一身行头价格不菲,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他还是那个丢了玻璃鞋的灰姑娘,一切奢靡都与他无关。
他们同月同日生,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境遇。
但,这不就是生活吗。羡慕归羡慕,他仍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无可替代的。
青年的继父在台上简短地说了几句,还拿台下的人打趣,没一会儿现场气氛就被炒热了。他才知道原来今天参加晚宴的宾客大多是圈里人,有制作人经纪人他认不得,但不乏一些歌星影星他是认识的。
在专业人士面前唱歌,他心理压力不小,怕自己班门弄斧。吉他手对着他一个wink,他知道是在给他打气,深吸一口气,三二一——开唱。
他音色很稳,已经褪去了少年感,像是在娓娓道来一段故事,又像是溪水流过山涧,轻盈舒畅。他知道这种场合,他要控制声线不能突出,不能带有自己的特点,要配合乐团,要把声音融入在伴奏里。
一曲唱毕,他没有得到非议,也没有得到赞赏。他跟乐手们点头,继续下一首,他充当了一支完美的背景音乐,不闪耀却让人舒服,他是专业的。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随着最后一曲唱完,他还没放下话筒,就被一个小寸头抢了下来,这人一看就是有些喝多了,话都说不利落:“兄弟,兄弟不好意思啊,话筒借一下。”
又朝远处喊:“少爷!这儿呢!少爷今天怎么得来一首吧!这以后要是出道了,就贵了,趁着现在让我们留个念想啊!”
被他叫的青年从人群里钻出来——正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他喝了酒面色红润,对他摆手:“抱歉抱歉。”
青年跟小寸头应该是很熟悉的关系,打趣道:“王小易!KTV跟你们少去了吗?别说得好像没给你们唱过似的。”
“那能一样吗,这兴头来了,得高歌一曲,不然咱们都不能尽兴啊!”王小易把话筒往青年怀里塞,下面一群岁数相仿的人也纷纷起哄:“来一个!来一个!”
青年看向他,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唱歌了。”
他摇摇头道:“没关系,刚刚那是我最后一首。”
下面还此起彼伏地喊着来一首,青年实在磨不开面子,问乐团:“行吗?”
吉他手也是爽快人,点头道:“你是老大,你说行就行。”
他的工作已经完了,从容地退到台下,淹没在宾客中做一个聆听者。青年跟乐手们低语了几句之后,音乐奏起,正是他刚刚唱过的最后一首歌。
好巧。他心想。
青年的演绎可以说与他完全不同,英文吐字比他标准很多,张扬奔放的音色,像是给爵士风格华丽地镀上了一层金。
他想,如果刚才他不温温吞吞地唱,而是全力释放自己的能量,会不会比青年唱得更好?他得不到答案,因为他没有机会。
他拿起自己的小领带水瓶,在一片欢呼口哨还有掌声中挤出人群,在人相对比较少的吧台一侧坐下,调酒师给他滑过一杯酒。
他刚想说我不喝酒了,就听摇着雪克杯的调酒师说:“就加了一点利口酒。”
“谢谢。”他点头,这点酒精不算什么。
主角的上台高歌,彻底将晚宴推向了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