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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雁岚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说道:“我想这次陈郡山能满意了。”
杨忧容在一边吐槽道:“这回陈老师对咱们要求比平时还高,感觉一句感情唱不到位都不行,段殇真是他心里的执念。”
陈郡山与段殇的故事他略有耳闻,一段短暂而懵懂的情感竟可以让人铭记一辈子。陈郡山的心里住着段殇,这一点绝不会变,不管过去多久,以后遇上什么人,心中的剧场里那一个特殊的席位都会是留给那个人的。
他下意识向陆悦扬的方向看了看。
“我刚刚想象了一下没有被包场的荷花池应该是什么样。”外面已经很冷了,酒吧里却热得让人直流汗,他那袖口蹭了蹭额头,说道:“我觉得段殇一定发现了。”
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杨忧容一头雾水,问道:“你说发现什么?”
白雁岚手指了指后脑勺,问道:“对了,你这没什么事儿吧?”
杨忧容窘迫道:“那天你们在办公室打架,我也没劝,还添了乱,实在不好意思。”她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拉偏架。
白雁岚也挺不好意思,道:“我才要跟你说对不起,把鞋扔在你脑袋上了。”
杨忧容赶紧摇摇头道:“你能有多大劲儿,我壮着呢。”
两人都有些尴尬,白雁岚道:“我去下洗手间。”
见他身影消失在转角,杨忧容穿过几个卡座,走到吧台要了一杯酒,从吧台能一览整个荷花池的全貌,场地不大,安排很紧凑,色调很昏暗,只是此时此刻没有了喧闹。
“好久不见。”陆悦扬侧过身,举杯跟她碰了一下。
杨忧容“嗯”了一声,看着酒杯边沿沾上的盐,晶莹剔透闪着亮光,说道:“订婚仪式之后你就消失了。”
不知道的人,以为是痴情女在痛斥负心汉。
“我如果不消失,有人就会消失了。”陆悦扬把酒一饮而尽,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帮雁岚?”
杨忧容垂眸说道:“因为我不想他跟音璇的误会那么深,他们明明就互相欣赏。”
“这只是其一。”陆悦扬与她那双大眼睛对视,说道:
“因为你爱音璇。”
杨忧容眼神逐渐深邃,手握紧了玻璃杯,凸出的骨节泛着白。乐队为了方便聊天奏着爵士,酒保在认真洗杯子,兢兢业业地当个背景,这里没人会把他们说的话传出去,这是倾吐心声的唯一机会。她却笑了笑反问道:
“假订婚一次,你就以为很了解我?”
陆悦扬把她扣在吧台的手机翻了过来,按下了开关键,屏幕陡然变亮,显示出那张在岛国的三人合影,与他之前的如出一辙。
杨忧容不以为然道:“在外,你跟我还是情侣,而我只有这一张合影。你退圈了可以撒手不管了,但我不行,我还得维护一个情侣的名声。”
陆悦扬也无意跟她争辩,说道:“无所谓,你……”
“好吧。”杨忧容打断他,舔了半圈盐,喝干了酒,把杯子往酒保面前一磕,改口道:
“我爱他,很爱,不亚于你,满意了吗?”
见陆悦扬并不惊讶,她继续道:“我喜欢送人礼物,大多都是为了搞好人际关系,但唯独送他的不一样,是我偷偷问汪汪尺寸,一样一样去店里挑的,想象着他穿上的模样。但他却不知道,有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样也好,就不会给他添麻烦了。”
陆悦扬沉默片刻,问道:“爱他哪里?”
杨忧容苦笑了一下,说道:“他哪里值得人爱,你还不知道吗?”
陆悦扬的心像被使劲揪了起来,没有说话。
杨忧容侧面听秦映川提过几句他们的事情,她冷冷道:“你走了之后,音璇就变了,身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冲动。他以前是个冒险家,但现在只能循规蹈矩地向上爬、不停爬,不然就会让曾经那个堵上一切的选择变得一文不值。”
“陆悦扬,这两年多你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音璇半条命都没了。白雁岚没有你会寻死,而音璇不会,就因为他看上去更坚强,所以活该被你放弃?”杨忧容索性拿起桌上的一瓶烈酒,又灌了几口,说道:
“那年音璇刚发了第二张专辑,在星云的Summer Tour首次彩排之后,他退场时看见了户外广告牌上越洋奶的广告。工人们正在把你的宣传照卸下来,换成了他的代言物料。他站在那许久,后来天上下起了雨,他浑身湿透了都不走,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直到你的照片被完全卸了下来,好在汪汪打着伞去拉他,他才笑笑说‘走神了’。当时他眼里的光就被那场雨浇灭了,而你远在万里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陆悦扬看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从外面看不出任何花纹,铂金打造样式简单,里面刻着他与雁岚的名字和结婚日期。
当初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是认定了安音璇没有他也可以过得很好,白雁岚却不行,真的是这样吗?
答案不具有任何意义,这小小的指环,套住了他的一生,而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杨忧容抹掉眼角一滴因酒喝得太急而流出的生理性的眼泪,问道:
“你在给白雁岚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想过他没有?”
在这一年的尾巴里,白雁岚终于走出了录音棚,拿出了陈郡山满意的作品,这个计划最重要的部分也圆满完成。
陈郡山坐在调音台前非常满意,说道:“你从复出之后就进步很大,能在娱乐圈长盛不衰的人都具备一个特点,就是能够不断学习,这很重要。新的曲风新的唱法,万变不离其宗,变成了自己的技能,这就是本事。”
白雁岚坐在沙发上开心地大笑:“真没想到,现在我坐在这个沙发上,还能被你夸奖。”
陈郡山想起他在男团时从演唱会跑出来,跟他哭泣求爱的画面,现在想想真是断尾求生,却没卵用,让人哭笑不得。
陈郡山一拍大腿,说道:“左了,左了,你说我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白雁岚噘着嘴在他眼前摇了摇手指,道:“我可再也不会亲你了,那是我的初吻,而你错过了最佳时机。”
“你是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开窍?”陈郡山有些好奇。
白雁岚如实道:“我去了荷花池,在小台子上唱了几首歌。”
“你没引起骚动?”
“杨忧容用你的名义跟于哥包场了。”白雁岚看着陈郡山,还是决定说出来,他突然语气认真道:
“陈老师,段殇一定是知道的,知道你对他的情意。不同于演唱会上观众席的一片漆黑,在荷花池,下面有谁在认真听我唱歌,只需一眼就能看到。”
陈郡山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摆摆手想说不在意了,他却接着说道:
“你没有在台上唱过,所以不会知道。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安音璇,他会告诉你我说得对不对。”
陈郡山愣了一下,把耳机放在桌上,整个人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踱步一圈,从抽屉深处掏出半包烟,又翻了半天找到一个打火机,说道:“陪我去天台抽一根。”
白雁岚问道:“你不是戒烟好多年了?”
“现在就想来一根。”
到了顶层露台,快到下班点,加上冬天本就很少人上来吹西北风,只有他们俩站在栏杆前。
陈郡山捂着火点燃了烟,猛吸几口,说道:
“潮了。”
烟是有保质期的,一切活着的事物都有保质期,只有死了的、没了的才会保持当初的模样,变成永恒。
“你以前真的一点都没感觉?”白雁岚问道。
陈郡山从没想过仰慕暗恋的心情会被段殇发现,因为在他眼里段殇只会凝视与音乐有关的一切。他搓了搓下巴,说道:
“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白雁岚看着远处夕阳烧红的半边天,说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还会再爱上其他人吗?”
“这个‘爱’如何定义?”
“不是**,不是感激,不是亲情,是最原始、最冲动的本能,像你当时对段殇那样。”白雁岚想知道答案,因为他面对着同样的问题,陆悦扬是否能在爱到一无所有之后,还能爬起来付出真心。
“像段殇那样的……”
陈郡山吐出一口烟,戒烟许久之后再抽,喉咙会阵阵发紧,他苦笑着说道:
“再也不会有了。”
白雁岚像被判了死刑那样难受,哽咽着问道:
“那以后怎么活呢?”
他不是替自己难受,他是替陆悦扬,抱着一段回忆过下半生,太令人悲伤了。
陈郡山掐灭了烟,此时远处的火烧云也随着太阳的降下而逐渐暗淡,一阵冷风袭来,掀起了几丝刘海,他说道:
“人的感情很复杂,本能的爱是短暂的、无法替代的,像烟火一样,点燃之后只能亮一次,闪亮耀眼。你会把那在夜空中炸开的艳丽花朵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但当烟雾散尽,你仍旧必须回到自己的家,或许会出现某一个人每天为你点燃家里的一盏灯,陪伴你,给你带来温暖,后面的几十年才得以过下去。”
“烟花和那盏灯不冲突吗?”看过烟花的美,又怎可能接受电灯的平凡。
太阳终于完全落了山,温度陡然降了下来,陈郡山说话都带了呵气:“怎么会冲突,烟花早已燃尽了、不存在了。能够拥有一盏为你而亮的灯,已经是非常幸运。”
《我们重唱段殇的歌》启动大会上,九位歌手全部到场,以安音璇和白雁岚为主进行介绍。
他们两人的不合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这次竟然并排站在了同一个发布会上,实属罕见,各家媒体疯狂拍摄,大标题基本都围绕着“冰释前嫌”展开,当然结论是众说纷纭的。
记者提问环节照例是三个问题,肖权要求屏蔽陈郡山三个字,所有问题不得涉及他。
可就有好事记者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问题直指乔诗屿:
“我想问一下乔诗屿老师,您对之前遭受到的非人对待,尤其是身体上和心理上受到的伤害,有什么想对公众说的?”
这完全就是现场坐实了乔诗屿被陈郡山逼着跟人妖三劈的传言。
“您不是唯一的受害人,也不用怕,公众会还您一个公道!”这记者简直是被网络言论附身了。
肖权叫助理拿走了记者的麦,反倒是乔诗屿镇定自若地对着话筒说道:
“一直有人说我是受害者,我不否认。”
这回媒体炸了锅,一个劲儿地冲他咔嚓咔嚓拍照,肖权心凉了半截,谁能料到有人录完歌还能临阵反水呢。
安音璇蹙眉看过去,想当场抢下乔诗屿的话题,却被杨忧容拽住了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这时只听乔诗屿说道:“你们造谣污蔑我,我当然是受害者了。从我入行那一刻起,就有各种各样的传言让我饱受困扰,我知道你们觉得不炒作的艺人就不是好艺人,但我们那个年代出来的歌手都很质朴,像我像段殇,都是眼里只容得下音乐的人,所以段殇的歌才能经久不衰,我们至今还要拿来翻唱。”
肖权差点儿没一口气憋死,乔诗屿这话太有水平了,在全程不提陈郡山的情况下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而且跟段殇放在了同一个高度讲,且不说唱功高下,人家段殇是创作型歌手,这本就天差地别了。
但也正是这段话,赢得了在场媒体的掌声,居然在安白二人之后也受到了相当多的关注,使乔诗屿在剩下七位歌手中也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