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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辣温热的酒液顺着李苑棱角完美的下颌淌到脖颈,滑到锁骨边,再坠进衣裳里,李苑摔了酒坛,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掺合进酒液里,突然又抽了一支箭,顷刻间离弦,将之前未中的那道靶狠狠洞穿了。
李沫骂道:“别输不起啊,拆我东西泄愤呢?”
李苑调转弓角,拿漆黑的弓角挑起李沫的下巴,垂眉道:“别废话,别惹我。”
“……”李沫嘴角一抽,“来人,扶苑哥回去歇着,别喝出人命来还影响我仕途。”
影七立刻落在李沫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转身把李苑扶起来,低声安抚着:“殿下,这儿冷。”
李苑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任影七半搂半抱把自己扶了回去。
路上,李苑撩起影七一片碎发,呢喃着问他:“小兄弟,看见小七了没有啊。”
影七放慢脚步,轻抚世子殿下脊背,温声道:“我就在您面前。”
李苑微怔,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面前这张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脸,忽然咬着牙一把推开他,束发的玉带在挣扎间散落在地上,长发随风拂起,沾染了几片雪花。
他匆匆转身离开,似乎不肯再多停留一刻,不想再看见影七这张可恨的冷淡的脸。
影七站在他身后叫住他:
“殿下,我今日满十九岁了。”
他略微踌躇了一会:“整整六年了。六年前您像神祇出现在我面前,您还记得吗?”
李苑停住脚步,长发在夹着细雪的微风里拂动,他微侧着头,努力回忆着影七的话。六年前……他经历的事情很多,也不曾把什么事情放在心上,他见过很多人,却无论如何记不起影七的面容。
六年前李苑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
“我那时便下定决心追随您,终于得偿所愿,来到您身边,更不敢妄想的是,得到了您的青睐和宠爱。”影七继续道,“我更希望我像您其他鬼卫一样出身干净,可惜我不是。您相信我,属下没有做过对您和齐王府有害的任何事。”
李苑扬了扬嘴角,回头瞥了他一眼:“我之前不信你吗?我从来就没这么相信过一个人。”
他忽然抬高声调吼出声,“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从进府到现在你骗了我多少次?!你现在还有颜面站在我面前吗?!你从来就不相信我,你看不起我,你永远把我当一个扶不起来的纨绔公子,我李苑从来就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那双桃花眸子狠狠注视着影七,锐利的目光几乎要把影七的胸口剖开,看看他的心是不是刀子长的,不然怎么会伤得他这么痛。
“我没有!”影七急切到口不择言,再一次顶撞了主人,他怔怔看着他,再一次迫于卑微的身份放低了姿态,轻声自语,“只有天天挂在嘴上的才是喜欢吗,只有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才叫喜欢吗?殿下,您有您爱人的方式我有我的,您不能拿您的标准衡量属下,这不公平。”
他痛苦地跪下来,双手掩住面颊,委屈的声调从指缝里传出来,闷声哽咽道:“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可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不想让您失望,属下有多舍不得放弃我现在的一切您根本不明白,我错了,可我没别的选择。”
影七的眼神也是暗淡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如果再也得不到世子殿下的信任,至少把所有不曾示人的心声全都告诉殿下,也不枉此生了。
“属下不一定非要当影卫,我可以当仆人当娈/宠甚至更加污秽不堪的东西……属下都能承受,只要能留在您身边。您以为外人看来这么光鲜的鬼卫,是什么好职业吗……”
“……”李苑的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他漂亮骄傲的眼睛里含着不甘和忍耐,还有极度的失落和愕然,那眼神让人心疼极了,他以为他足够了解影七,却没想到这副冷淡无波的眼底含着诸多他不曾探寻过的痛苦和抑郁。
这仍旧让他心凉,他问影七:“小七,我为我们将来打算过这么多,你却随时做着离开我的打算……一个痴情的浪/荡子为你要死要活寝食难安的样子特别好看,是吗?”
影七倏然消失,再即刻出现在李苑面前,抬手给他擦去睫毛上挂的一颗化成水的雪花,却被李苑抓住了手臂,左臂上还有刚刚传信时的伤口,骤然被按到骨头上疼得厉害,影七皱了皱眉,李苑愣了一下,松了手。
他扯起嘴角苦笑,都已经气得昏天黑地了,还是会在意他疼不疼。
影七抓住李苑眼神里松动的一瞬,轻轻牵住李苑的衣摆,哑声恳求:“殿下,属下什么都招,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苑早已不再相信他演出来的恳切可怜,一把抽出影七百刃带上的蜻蜓剑,剑光闪过,断了影七紧紧握着的衣角。
“别让我再看见你。”李苑扔下蜻蜓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影七无奈望着世子殿下离去。
他久久攥着世子殿下施舍给他的最后一片衣角,贴近了嗅嗅,还有淡淡的乌沉香气,他最安心的气息。
他脸色冷淡,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他表演得太多,早已忘了哪一个表情是属于自己的,也许唯一属于他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但他是不会走的,影宫训条有言,鬼卫非死不可离职。影七受到的训诫教导不允许他生出半分退缩心思,李苑是他的信仰,朝拜路上,即便是跪过千里锋刃铺路,也决不回头。
第八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钟离老将军下令,大军休整十日,届时准备向酷暑岭进发,征讨南越蛮族乌月。
这些日子李苑身边不见影七的影子,其余几个鬼卫还都挺纳闷的,许是被派了什么任务去旁处了,主子不多言,他们也不会多问。
影五去洗了个澡,喝着羊汤窝在床褥里养伤,光着脚伸进他哥的衣裳里,踩在肌肉紧实又特别暖和的腹上焐着。
影四伏在案上整理与影叠商讨的战术,影叠要留在营地里等他们回来,因为自知在酷暑天气里帮不上忙,甚至会成为队友的累赘,只好换了战术。
影四右手握笔,左手扶在影五脚上给他暖着,随口嘱咐:“手脚冰凉,改日我去找魏小公子问个方子。”
影五吧唧着喷香的羊肉,含糊道:“不治,你给我焐着。”
影四无奈,继续写字。
“昨晚魏澄来我这儿哭了一夜,你去忙了没瞧见。”影五吸溜完最后一口羊汤,抹了抹嘴角,“因为有几十个染了蛇毒的小兵没救回来,死了,他只有一个人,这毒发作又快,救不过来的。”
影四抬头想了想:“他是医者,常怀悲天悯人之心无可厚非。”
“可他是王爷的眼线,也算王府编外下属吧,手里没几条人命我是不信的。”影五摸着下巴自语。
影四一边伏案写字,淡漠道:“杀人和救人没救回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自己也一样,手里攥着成百上千的惨死人命却看不得弟弟受半点伤,强者心中都有一片逆鳞,无人触动便相安无事,若不慎触动了最隐秘那一点,引发的或许是灾祸,或许是毁灭。
影五看他发呆,踩了踩他:“喂,这仗快打完了没啊,我都腻歪了。”
“快了,乌月一族独木难支,挺不住两支军队围剿,只要能闯进乌月领地围栏,我们有九分胜算。”
影五高兴起来:“回去肯定有轮休,咱们调班选个日子出去玩吧,就咱俩。”
快二十的小伙子天天不想工作就知道玩儿,影四道:
“好。”
影七也没有再出现在李苑的视线里,这次的矛盾不是撒撒娇说点软话就能缓和的,只能暂时别讨世子殿下厌烦,免得矛盾激化得更严重。
长久以来的愧疚像埋在心间裂缝里的种子,只要有一点契机便能得到浇灌生根发芽,根须撑开了心上的伤口,痛不欲生,它却吸着自己的心头血疯狂生长。
说实话影七没什么把握挽世子殿下回头,他现在更想找个机会回一趟逍遥山麓,与他尊敬数年的师父当面对质,骨子里的叛逆让影七无法再忍受江夫人的摆布,他要彻底摆脱师门的控制,他受够了。
江夫人着实待他如亲子,自从唯一的儿子永远消失在自己生命里,她就把影七当成了维系生命的希望,也把所有期待和厚望都绑在影七身上,明明有望出人头地继承自己衣钵的爱徒,却跑去给别人当一辈子不见天日的卑贱影卫,受过别人不曾想过的苦,就算起初江夫人对李苑并无恶意,如今心里又怎么会不恨。
他知道世子殿下这些天都没什么心情谈论战后的功勋,于是暗中去找了钟离老将军,用他最擅长的演技为殿下争身后之名:为救将军不惜自己染上蛇毒,撑着一口气也要先来看望将军伤势,将贴身医者送来给众人诊治……他用自己宠辱不惊的语气,将殿下的悲天悯人和英武将才狠狠描述了一番。
影七出身富裕人家,又师出名门,眼界自然不是其他影卫鬼卫能比的,他比其他人都明白战后的功勋有多重要,不然世子殿下也不会撑着中毒的身子拖到李沫撤兵才离开。
不论如何,他要做的始终未曾改变,他要为世子殿下赢来永远的自由和无上的权力,这只是第一步。
只要心里甩开包袱,不再为师父的命令束手束脚,影七的野心和决心反而更加快速地膨胀,将所有的愧疚都转化到对世子殿下的扶持和帮助上去。
老将军被影七半真半虚的诚恳禀报感动不已,特意写了封褒奖齐王世子的折子递了上去。
世子殿下已经不再惧怕朝廷的监视了,天高皇帝远那边根本管不住他,等世子殿下回朝,就是战功赫赫的英雄,纵然朝廷忌惮着李苑的命格,也无法轻易撼动掌握兵权收复民心的齐王一脉,世子殿下就是安全的。
可惜不知道太子那边态度如何,两位武艺谋略过人的亲王世子虎视眈眈,太子爷居然还沉得住气不动手,也不知怀的是个什么心思,说不定是想借二位世子的手摆平南越战乱,太子爷再出手把这两个堂弟都给收割了,一箭双雕的妙计。
影七心里不断涌出新的猜测,总觉得越到战事尾声,世子殿下越可能被太子的人盯上,他不敢这时候离开殿下身边,不敢让视线移开哪怕一瞬间,不想给任何觊觎世子殿下性命的暴徒可乘之机。
他对所有人都持怀疑态度,只可惜就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大意了,让殿下与自己生了嫌隙,不能近身护卫殿下是影七最无可奈何有心无力的事。即使以后再也不能碰到殿下一片衣角,他也愿意燃尽自己为主人铺出一条通途。
队伍朝着酷暑三岭进发,影叠留守营地,影七便顶了影叠的瞭望差事,在最不打眼的密林深处跟着,警戒着四周潜伏的危险。
任务败露,江夫人大概会派人来接应了——在影七被赐死或想不开自戕之前。
大军行进三日后,影七在渐渐茂密的树林里遇见了一个黑袍老人,南越土著打扮,裹着脏头巾,面容苍老沟壑纵横,背着一捆刚打的柴,路过影七身边颤巍巍坐下,要口水喝。
影七拧开水袋扔给他,那老人敏捷地接过水袋,利索的身手完全不像一个年过七旬的老爷子。
老爷子裂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用地道的南越话跟影七道谢。
影七靠在树下疲惫歇息,淡淡道,“眉无。”
老爷子愣了愣,声音立刻从苍老嘶哑变成了青年声线,眨着清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