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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你们来没什么大事,昨夜你们二人随护父王与我,有功。”李苑靠在躺椅里缓缓道,“不过你们的地位实在是无可提拔了,我就赏些俗物吧。”
李苑赏了影五一块书案上放着的羊脂玉佩,赏了影七一锦袋金瓜子。
影五噗地笑了:“多谢殿下,属下就喜欢俗物。”
李苑轻哼:“笑什么,府里数你最皮,整日上蹿下跳,这次念你有功,他日若是贪玩误了大事……”
“不敢不敢。”影五跪着往前蹭了蹭,摇着尾巴谄媚道,“殿下能给我放个小假就更好了。”
“府上正缺人,不准。”李苑摆摆手,“这儿没你事了,别在我眼前晃荡。”
影五蔫了,耷拉着耳朵退出去。
书房里清净不少。
影七默默低头跪在李苑脚下,尽量压低呼吸声。
一只修长莹润的手递到影七面前。
手指细长干净,没有半丝伤痕, 影七怔怔看着李苑递来的手,一时不知所措,捧着刚刚世子赏的小锦袋金瓜子,迟疑半晌,把那一小袋金瓜子放回李苑掌心里。
李苑也愣了愣,两人对脸茫然。
“……我让你扶我起来。”
影七身子猛地一颤,闪电般伸手把李苑扶起来,李苑一手扶着影七一手扶着墙,头一次看着别人扶自己扶出虚影的。
他本扶着影七的手腕,慢慢滑上去,在影七僵硬冰凉的手上轻轻握了握,“伤得重吗,去医殿看过了吗。”
影七低声回答:“嗯。”
李苑叹气道:“去把桌上的书信带走,三日后送到临州杏堂。”
杏堂那边的医术和药材比王府还高明,刚好能给小七疗伤。
“是。”影七不敢再在世子温暖掌心抚摸下多逗留,起身收了桌上的简陋对折的书信。
李苑抬手搭在影七拿着书信的手上,用掌心暖着他冰凉的手,温和嘱咐:“不要看。这是王府机密,攸关存亡的大事。”
影七怔怔拿着书信,仿佛攥着千斤重担,低声应道:“是。”
被那只温润如玉的手轻轻握着,自己布满陈旧伤痕的手显得那么狼狈难堪,温热触感顺着李苑的掌心渗进影七的皮肉,不容他拒绝。
影七没什么表情,眼神也不再清澈单纯,而是一片深沉漆黑。
但其实他已经死寂许久的心里有一丝触动。殿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牵过自己的手了。
仿佛从前的情景重现。
从前殿下牵了自己的手,他误以为自己被殿下宠爱,于是一步步陷进去。
这一次不要再陷进去了。
“去吧。”李苑又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路上多小心。”
他已经冷落了影七这么久,大概也不会有人再盯着他不放了。
影七走后,李苑仰头看着屋顶被封住的瓦缝,愣了一会儿神。
想起影七在自己面前卑微顺从,尤其是他曾经在自己怀抱里的单纯幸福的眼神,好像终于得到主人抚摸的小动物,单纯得不得了。
李苑默默想念,待在书房里无聊,拿出纸笔,描摹着小影卫的侧脸。书案下边已经攒了几十张了,都是小七。
小七似乎真的对自己失望了,伤心了,眼神里一点神采也没有,说话也只是一个淡淡的嗯字。
自己却什么都不能解释。
其实李苑挺想找人说说话的,他父王已经病得挺重了,怕聊完以后病得更重;梁霄那个花心萝卜想必也体会不到单恋的钝痛,说了也白说;去祠堂找母妃倾诉,刚一开口,灵牌下的烛灯一下子灭了三盏。
唯一能听自己说话的影四还去审犯人了。
李苑想了想,在纸上默默写情信。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夜晚,第一次在红树林见到一个少年,就迷恋上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或许很多年后他都不知道我心悦他。”
落款想了很久,“李苑”、“苑”,太正经了,涂改了一下,改成“逸闲”,好像又差了点什么,又涂改了一下,最后敲定了“夫君”。
洋洋洒洒写了十好几页,写罢,拢在一起在桌上戳了戳,跟之前画的小像合在一起,打算让影四有空去找人装订一下,先出个上册。
第四十章 溪云初起(七)
影四刚刚审完奸细,被影五拖出来吃饭,穿着一身常服出府,影四平日里公务繁忙,常常脱不开身,却总是被影五生生拖出来,抻着他到处闲逛,他面上严肃,但大多也不会拒绝。
影五上下抛着几文钱,漫不经心嘻笑:“买花生酥剩了三文钱,我们去哪挥霍一下?”
影四面无表情:“我想回府。”
影七携着世子的密信,抄了北巷的近道,追上前边并肩缓缓走着的两人。见影四也在场,影七犹豫了一下没上前来,影五眼尖,一瞧见熟人,顿时神采飞扬地招招手:“小七!翘班啦?”
影七过来给统领打个招呼,冷淡道,“我公务在身,路过。”
“嗯。”影四眯起眼睛冷冷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放下时在影七百刃带上刮了一下。
“路过?”影五甩开他哥,一把搂住影七脖颈,带他转进巷口避开影四,悄声笑道,“找我有事?”
“嗯。”影七从怀里掏出世子赏的那满满一袋金瓜子给影五,“换一下。”
影五顺手拿过来在手心里掂了掂:“哦呦,殿下够偏心的……怎么给你这么多。”
影七道:“换一下。”
影五眯眼一笑,凑近他问:“说白了你就是想要殿下的贴身物件是吧?”
影七怔了一下,道:“不是。”表情有些不耐。
其实就是。不论如何,想要就是想要,瞒不了自己,没什么为什么。
“好好好,我不瞎猜。”影五从衣袖里掏了掏,把羊脂玉佩摸出来扔给影七,搂着他肩膀道,“玉是好玉,可惜是王族的东西,想换银子得去黑市,麻烦,换给你。哎,你有黑市的门路吗,这东西搁在市面上卖不出去,也没法典当,当铺会吓得报官。”
“嗯。”影七捧着玉佩,道了声谢,踮脚跳上矮墙,飞快闪身跑了。
“谢什么……这小傻子,给人卖了还嫌人赚的不够多。”影五莫名其妙,掂了掂那袋金瓜子的分量,喜滋滋地揣起来,晚上满庭欢赌坊走起。
影四在原地静静等了半晌,见影五回来,问:“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吃饭,等会人家收摊儿了。”
影四淡淡道:“还不到一年,还没到可信的时候。”
影五歪起一边嘴角:“影七?我觉着忒可信。”
影四不置可否:“何以见得。”
“直觉。”影五挑挑眉,“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喜欢殿下。”
痴慕与忠诚,本就是不一样的,今夜将是一个证明。
十月轻寒,黄昏晚来风急,渐深的夜色中疾驰着骏马与飞鸟,还有一个迅疾如风的黑衣影卫。
影七在暮色中飞快穿行,周围树林阴翳遮拦,足尖点地之声轻如枫红落树,悄无踪迹。
没有任何东西追得上他,骏马,飞燕,或是风。这是天生的轻身术,强求不来,这世间能赶得上影七的高手寥寥无几,他若是林间的野鹿,想必会奔到天涯海角,没人能让他受伤。
有的人被困在笼子里,可他自愿走进笼子里。
他后腰的剑带上并排挂着一对碧色长剑,剑身碧绿蜿蜒如蛇,是影宫里带出来的兵器,但这剑刃上沾着不少同伴的血,影七总是能在半夜听见青蛇剑的哀鸣。
这剑不适合他,影七这个人,淡然有余,戾气不足——他像张白纸,承受不住疑虑的拨弄,总会破出个洞来任人宰割。
一路上歇息了十来次,进了临州城,影七只在路过山涧时饮了些水,简单吃了些随处能买的吃食,怕耽误了世子的要事。
影七抽出衣襟里妥善收着的手书检查一遍,这手书相当简陋,只是一张纸,随意对折,连封都没装,即便不打开,隔着薄薄的纸背仔细看上两眼,就能看出里面写的什么字。
他低头看手里的纸,忽然意识到险些看见里面的内容,身子猛地一颤,又把手书收回了衣襟里,殿下交代了,这是攸关王府存亡的机密。
清晨的临州街巷也刚刚醒来,到处飘着糯米藕的软糯甜香,各色茶点摆到了铺面上,影七饿了两天,早已没什么感觉了,胃里隐隐阵痛,靠在矮墙边揉了揉胃,口渴得厉害,赶紧把信送到,再好好坐下来喘口气喝点水。
旁边茶点铺子里正忙活着,小哥拎着滚烫茶水在几桌食客间穿来穿去,刚好招呼一桌客人:“呦,听口音客官是岭南来的吧?岭南可是好地方!大清早的快吃些茶汤暖暖身子。”
影七耳力好,侧身过来瞧了一眼,那桌坐着几位正襟危坐的男子,各个一身薄裘风尘仆仆,不像是岭南过来的,倒是越州正穿薄裘。
坐在东边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束着利落马尾,手边放着一把朱漆鹿角的强弓,背着箭筒,虽穿着低调,骨子里有股清贵气,也不像是猎户。
青年脱了外袍,露出怀中赤红的衣裳,颈上戴一弧小金锁。
影七正出神,倏地听见一声铮然弦响,一道利箭已经擦到眉心之前,弓箭破空无声无息,影七眼神骤变,脚步微移,借着弓箭驰来的微风轻身左撤半步,霎时,那道箭矢擦着影七右臂深深没进泥墙正中,箭头没进矮墙三寸,臂力惊人。
影七没用轻功躲闪,免得叫人留心。翻身落地,眼神冷冷扫在拿弓箭的青年身上。
“公子!别在临州闹出乱子来!”身旁几人作势要拉住那青年。其中有个明事理的青年低声提醒:“沫兄,别惹事。”
李沫嘴角微微扬着,挑眉瞥了眼影七,提着朱云鹿角弓走到矮墙下,从自己羽箭入墙的裂纹处摸了摸,扯下只牢牢钉在墙上的壁虎,朝着影七摇了摇,歪着嘴角嘻笑:“对不住,我只是想抓只小虫。”
这公子的身手不可小觑,百步穿杨不足称赞其箭术之高,管中窥豹,足见登峰造极。
李沫侧身靠在矮墙边,抬手捞起影七肩头一缕发丝,低垂着狭长眼眸看他,微笑着问:“功夫不错啊,敢问尊名?。”
这人声音有些耳熟。影七仔细回想,怎么也回忆不起到底何时见过这位少爷。
“在下无名之辈,别污了尊耳。”当惯了影卫,总是厌烦他人随意碰触自己,影七下意识扫开他的手,轻声道:“公子留步。”
李沫看着那黑衣人翻上矮墙没了影儿,左手还保持着刚刚捋着他发丝的动作,愣了愣。
他甩着那只死壁虎走回去,眉头微皱,身边人低声劝着:“公子,人家赶巧路过,又不是小姑娘,您何苦……”
“就你长眼了,知道那不是小姑娘。”李沫拎过那人的领口,狠狠把死壁虎塞进他嘴里,扔到一边,哼笑着往桌边一靠,照着趴地上打滚呕吐那人的腰踢了一脚,笑骂道,“这身手绝非俗物,我不该结识结识?可惜蒙了面,看不见真面目。”
身边人只得答应:“是……公子还不回去?此行越州,要事都安排好了,过些日子京城集会,各个王族贵胄都要出席,岭南那边等着您回话……”
“京城集会还得两月后,急什么。”
李沫重新披上披风,叫人扔下块银子,拂袖走了。
待到一行人离去,影七冷着脸掸了掸自己肩头的灰尘,莫名厌烦。但凡见人身上这股纨绔挑衅目中无人的贵族劲儿,影七都打心底生出一种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