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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罐子破摔_非天夜翔-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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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斗吻了个空,赵云停下脚步,反手抽出火把,抛在地上,那一瞬间,阿斗借着最后的光线,清楚地看到赵云脸上发亮的水痕。
    火把落地,发出轻响,秘道内恢复一片漆黑。
    前方立着一堵墙,那是上次他与吕布逃出洛阳时的暗门。
    阿斗低声道:“师父,没路了?”
    寂静在黑暗里显得悠久而漫长。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绵延的岁月被卷入了黑暗的漩涡,无数回忆一点一滴地离他们远去。
    赵云答道:“阿斗,我们走到了尽头。”
    
    第63章 黯夜飞灯
    
    洛阳皇城,别院,厅内。
    左慈闭上双眼,喃喃道:“太暗,曹子丹将军,点灯。”
    曹真道:“是。”旋即走到墙角,晃亮火折,点燃一盏油灯。
    “还有一盏,那边……”左慈道:“西面角落里。”
    “再一盏。”
    曹真依言把殿内六盏油灯都点亮,左慈道:“背后大的也点起来。”
    “人老了就是怕黑。”左慈眯起眼,朝甄宓道:“漂亮徒弟,你还在这处做甚?”
    甄宓微有点不知所措,左慈吩咐道:“不早了,传奉先儿过来,为师问他几句话,你去睡便是。”
    甄宓敛首退了出去。
    老道士摇摇欲坠,背后有一盏极大的油灯。曹真一手微微发抖,目光专注地盯着灯芯,伸出手去,点着了。
    七盏灯光线交错,照亮所有死角,厅内亮了。
    曹真转身,一手按着腰间剑柄,立于左慈身后。
    左慈看着案前一枚淡红的药丸,沙哑着声音道:“混元长生丹,缺了东皇钟血,服下会如何?”
    曹真以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答道:“臣不知。”
    左慈道:“延年续命?起死回生?你可服过混元长生丹?”
    曹真道:“臣未尝服过。”
    左慈疲惫地点了点头,道:“长生……只怕无法长生,却又应了那通体虚弱的药劲,倒是颇为麻烦。”
    左慈又道:“吕奉先来了,你说我该不该服?”
    曹真答道:“仙师道法通神,自不惧宵小鼠辈。”
    左慈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把药收进怀中,横端木拐,缓缓抽出拐子剑。
    剑锋如一张锋利的纸,映出他背后曹真的双眼,曹真眼神空洞,迷离,左慈抬眼望向门外。
    院中传来一声巨响,一座假山横飞进厅。
    左慈微微举起拐子剑,指向假山,它停在半空,继而朝外飞去,撞塌了近半面别院的石墙。
    吕布漠然道:“老头子,叫我来,又在院中布这机关作甚?”
    左慈讥道:“侯爷女婿,一别经年,你还是这般爱使蛮力,不用半点脑子。”
    吕布大步走进,进厅的瞬间,目光落在厅堂角落的油灯上,继而一路右移,最终与曹真对视一眼。
    曹真四指握剑,拇指弹开剑柄,俯身,抽剑,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吕布漠然道:“唤我来……”
    曹真无声无息地抽剑,腰畔长剑出鞘,朝左慈平挥而去!
    左慈像是早已料到这一幕,瞬间反手挥出拐子剑,曹真家传宝剑砍上神兵,“叮”的一声断为两截,电光火石的一瞬,拐子剑直飞而至,穿透曹真胸膛,把他牢牢钉在了墙上!
    “……何事?”
    吕布这才说完了后半句话。
    厅内静得只剩曹真的喘息,他咳出一口血,面朝吕布,抬起手,指向自己心口,后者蹙眉不解。
    吕布望向左慈,期待这老不死的道士给出一个答案,局势变得太快,以至他全然忘了左慈的魅术。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左慈与吕布对视,吕布微微一颤。
    曹真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阿斗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没有赵云,他就什么都不是。
    数名士兵散于四周,围住了他所能离开的方位,火堆散发出光芒,照着他们陌生的脸。阿斗看了一会,叫不出他们的名字,这很正常。
    阿斗想了想,决定和群众打成一片,从内部瓦解他们的警戒心态,道:“你们叫啥名字?”
    没人回答他。
    阿斗嘲道:“都不说话?欺君?以下犯上?不怕被我砍头?”
    依旧无人作声。
    阿斗道:“我要罚赵子龙军棍。”
    “龙军,黑衣队。”立即有士兵答道。
    攻心之计得售,阿斗又问道:“名字。”
    士兵扯出腰畔木牌,上书“柒拾叁”三字。
    阿斗明白了,道:“放轻松点,跟死鱼一样做啥呢。洛阳马上就能破,大家以后是我的侍卫,脸色好看点嘛……”
    黑衣军士兵的眼神冷淡且疏离,阿斗道:“他平时和你们怎么相处的?”
    柒拾叁答道:“吃在一处,住在一处。”阿斗点了点头,道:“你们每月俸禄都拿回家么?是哪儿的人?”
    士兵尽数静了,半晌后,柒拾叁答道:“主公,我们都是孤儿。”
    “哦。”阿斗答道:“对不起。”
    过了一会,阿斗又道:“我也……嗯。”
    柒拾叁答道:“我们自出生起,便不知父母是谁,无依无靠,这才唤作孤儿。”
    阿斗微有些恼,又问道:“怎么参军的?”
    柒拾叁道:“赵将军把我们从各个队里寻来的。”
    阿斗点了点头,道:“师父对我也挺好……你们六个人都是他拣……他找到的?”
    柒拾叁回道:“不是这里六人,是黑衣队一百二十人。”
    阿斗茫然道:“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柒拾叁笑了笑,道:“一年前。”
    阿斗又道:“孔明给你们多少俸禄,够用么?”
    柒拾叁答道:“丞相不管我们,是赵将军私下出钱购的刀兵,又教我们武技。”
    阿斗登时蹙眉道:“难怪分钱不剩……一个人养这么多……”
    在场众人一听之下,俱是脸色大变,有人插嘴道:“主公明鉴!赵将军绝无任何私心,平素着我们只听令于主公,主公在先,赵将军在后……”
    阿斗不是笨人,知那士兵恐怕柒拾叁所言触了忌讳,遂笑道:“知道,我也是他养大的,从来没疑过他。”
    众士兵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朝柒拾叁投去责备的目光,柒拾叁吓得不敢再说话。
    阿斗想了一会,又道:“他平时……教你们都教多久?”
    这问题难以回答,阿斗又换了个方式道:“师父在军营里住的时候,一天睡几个时辰?”
    过了一会,柒拾叁才小心翼翼答道:“一个半时辰。”
    每天只睡三小时?阿斗好奇道:“这么忙?都训练你们做啥了?别怕,我不是多疑的主公。”
    墙角另一士兵冷冷道:“将军带我们出去杀人。”
    阿斗吸了口气,道:“杀什么人?”
    那士兵答道;“随便什么人,有时是败兵,流寇,有时是打劫百姓的贼匪。”
    阿斗问道:“经常出去杀人?”
    士兵答道:“一月多则十次,少则五次。”
    阿斗摇头道:“从来没发现过,师父每次抱我,身上都闻不到……血腥气。”
    他不再出声,坐着呆呆想了许久,脑中浮现赵云回到军帐中冲洗数次,再换上那身干净武士服,笑着匆匆来找自己的画面。
    难怪每次与赵云一起,他都紧紧搂着自己,睡得甚沉,唯没想到他上一刻还在浴血冲杀,回来后竟是只言不提,仿佛是怕身上的杀孽传染给这个懦弱的小徒弟。
    “赵将军是真正的男人。”柒拾叁道:“他对家人,部属有情有义,对敌人从不手软。”
    阿斗陷在遐想中,“嗯”了一声。
    机关门悄然洞开,把他从思考里猛地扯了出来,众士兵如临大敌,各自抽刀,挡于阿斗身前。
    一缕火光从缚虎牢的长廊末端投进秘道的入口处,外面传来慌乱的呐喊,阿斗认出背光的高大身影,道:“我靠,你别老吓人成不,哑巴!”
    “没事,自己人。”阿斗排开士兵,挤到吕布面前道:“师父暗杀成了?”
    然而他还未得到答案,脖上已是一紧,气息被扼在喉中,身子被提离了地面,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以为这只是一场玩笑,他的耳畔传来临死的喊杀声。
    阿斗与吕布对视片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赵云的银色铠甲上浸满鲜血,疲惫不堪地推开秘道门,道:“阿斗,你们先……”
    赵云站在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前,闭上双眼,狠狠一拳击在洞壁上。
    二更时分,西城尽数入睡,长街内民居三三两两熄了灯火,唯剩零星几盏昏黄油灯透过窗纸亮着。
    打更之声回荡于空旷长街中央,巡夜人像是听到一声轻响,怀疑地朝巷内望去。
    他猛地吓了一跳,连人带灯笼朝后仰倒,摔在地上,继而慌慌张张朝后退去。
    “杀……”
    话还未出口,手弩机括响动,一根带毒袖箭准确地钉上了他的喉咙。
    站在巷内的黑衣士兵不再看他,俯下身去,从躺在脚边的死人身上搜出火折子,微微一晃,亮了。
    黑衣士兵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打开,取出一叠薄薄的白纸,轻手轻脚地朝下一抖。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笼。
    他提着薄纸笼的顶端,把火折凑到纸笼之下,点燃了一小团蜡芯。
    与此同时,洛阳城东。
    民宅内点着数盏灯,夏风把纱帘吹起。宅邸内传来女人的娇喘与男人满意的笑声。
    “唷,别在这混闹,快下去,二更了,换班守城门。”
    “迟些去也……本将军安排……儿郎停当。”
    “将军……”
    媚笑声不绝,打情骂俏在这轻柔微风中传得老远,窗外梧桐树上沙沙作响,树叶的清香飘入房中,继而“咔”的一声,女子尖叫,男人闷哼。
    淬毒利箭闪着蓝光,穿过男人背脊,钉进女子胸口。
    树桠上抖出一个蝉翼纸制的方灯笼,一星火光亮起,凑到那灯笼下方。
    第一盏灯笼轻飘飘地越过漆黑的屋顶,飞向夜空。
    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纸灯离地而起,随着清风缓缓上浮。
    完成了任务的黑衣军士兵同时掉头,掏出利匕,疾速奔跑,在街口转角处汇合,人越来越多,不作交谈,向着洛阳城东门掩去。
    纸灯三三两两地从洛阳的每一个角落飘出,城东,城西,甚至皇城的数个偏僻角落,火光在薄如蝉翼的白纸内跳跃,仿佛地面释出了飞旋的星辰,把它们温柔地送往漆黑的天幕。
    太和殿楼台。
    甄宓倚着栏杆,朝外望去。
    侍婢柔声道:“娘娘,二更了。”
    甄宓望着远方升向天际的数百盏浮灯,喃喃道:“这灯真美,今儿是谁的忌辰?城里都放灯儿呢。”
    “皇上呢?”
    侍婢不敢应声。
    坐在角落里拨着熏炉的老嬷嬷朝外看了一眼,便自顾自道:“娘娘未见过?”
    那老嬷嬷乃是袁绍家中老仆,当年甄宓改嫁予曹植时把她带到洛阳,辈份甚高,瓮声瓮气道:“娘娘没去过江东,老奴倒是记得几十年前的一些事儿……”
    甄宓头也不回,笑道:“啥事儿?”她的双眼映出如繁星般的浮灯,以及深黯的夜空。
    “当年曹丞相赢了官渡之战……”老嬷嬷笑着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自嘲道:“老了,忘事儿了!该唤‘先帝’,瞧我这嘴。”
    甄宓笑道:“这改朝换代的事儿太多,连我也记不住,原怪不得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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