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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飞马步沉稳,长剑挥处,银虹电闪,狂涛巨浪似的掌风一入剑影之内,竟然无影无踪。
易晓天暴怒之余,目注剑尖。不言不动,忽然想起一个人,心头不觉一粟,脱口问道:“看在令师的份上,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去吧!”
陆文飞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不多,以为对方果与师父认识,虽满怀怒火,却不便发作,闻言纳剑入鞘,正待回房。
只听易晓天哈哈朗笑道:“既承公孙凤千金一诺,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咱们找个地方详谈。”
雪山盲叟翻着白果眼道:“就在寒舍不行吗?”
易晓天道:“兄弟那面还有几位朋友等着公孙兄呢。”
雪山盲叟淡淡一笑道:“大家如此看重我,真叫我受宠若惊。”
一阵脚步声,几个人都随着易晓天行去,那黑女有意无意之间,回头瞥了陆文飞一眼,急步追上了盲叟。
陆文飞静立庭中,突起一阵孤独悲凉之感,想到这短短数日之内,父亲惨死.生母病亡,业师虽是一代大侠,但已然成为废人,茫茫人海,竟无一个可资臂助之八。
回到房中,已是更鼓三响,突然想起爹爹的遗言,随手解下佩剑,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察看,剑鞘乃是古铜银花,古色斑烂,用力一抽,里面果有夹层,衬着一块宽有一寸,长约半尺的金牌,牌上纹路纵横,并有唐诗一句,乃是陈子昂的五言短歌一句:
“前不见古人”。
只因陆子俊重伤垂危,语焉不详,看了这块似图非图的金牌,竟是茫然不解,把诗句反复念了几遍,强作解忖道:“是了,想那晋王定是自觉才华绝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因恃才傲物,难获朝廷信任,是以写下这样一句,以排遣胸中抑郁之气……”
旋又暗自摇头道:“这种推断也是不对,想那晋王,位列亲王,门下宾客中奇人异士极多,何以仅把这件事嘱托三人?”
想了一会,恍然有所悟道:“是了,定必是这件事十分重要,如果参与的人太多,万一所托非人,其后果影响极大,是以仅选了三个可资信托的人。”
跟着再把太行山近日突然杀机密布的情景,前后作一对照,顿觉自己所作推断不差,当下长吁一口气,把创鞘重又收起。
连日来,这遭变故,虽是短短几日,他似历尽了入世沧桑,心情忽然感到苍老起来,长叹一声。闭目盘膝而坐。
他功夫正在进境之时,坐息时间甚长,一觉醒来,已是已牌时分,跳下床来,只觉店内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声息,走到前面酒店,竟也杳无一人,怔了怔,突然大悟,暗叫道:“糟了,他们都进山去了。”
当下佩上长剑,疾奔出门,茫无目的地奔走了一程,突然把脚步收住,暗忖:“我这般乱跑一通,究竟到底是往哪个地方去呀?”
忖思之间,蓦闻一个悲怆的声调,顺风飘了过来,隐约似有人高吟:……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陆文飞心里一动,顺着吟声夺去,只见雪山盲叟,手扶竹枝,立在一方岩石之上,掌柜的黑女,秀发飘飞,紧傍他站着。
雪山盲叟的听力十分灵敏。陆文飞离他尚有十几丈远,便已觉察,沉声问道:“云娘,是什么人来了?”
黑女回头看了陆文飞一眼道:“是咱们店里住的那少年。”
雪山盲叟头也不回地道:“是与易晓天交手的那人?”
黑女道:“正是他。”
雪山盲臾冷哼一声道:“鬼鬼祟祟,绝不怀好意,不用理他。”顿了一顿又道:
“黑龙帮来了吗?”
黑女四下看了看道:“还没有呢,他们会不会失约?”
此时陆文飞已离雪山盲叟不远,霍地把脚步收住,他已把雪山盲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措词。
就在他这一怔的功夫,路上突然并肩来了两个人,一个年约五旬上下,穿一袭锦衣的高大老者,一个却是劲装背剑的红衣女郎。脚下都极迅快,晃眼到了岩石之后,老者干咳了一声,道:“公孙见,还记得区区在下吗?”
雪山育叟身形不动,冷冷道:“来者可是川西张门张五爷?”
老者哈哈朗笑道:“公孙兄听音辨人之能,果是叫人佩服,区区正是张南。”
雪山盲叟仍然背着身形冷冷地道:“贵门极少涉足中原,这番远从川西赶来太行,定然有什么紧要之事了。”
张南敛去笑容,阴森森地道:“公孙兄何必明知故问,你来太行非只一天,想必对此事早有计划头绪了。”
雪山盲叟朗声道:“江湖上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我瞎子却是一无所知。”
张南暗中对身旁的红衣女郎一呶嘴,身形倏起,突向盲叟身旁的黑女扑去,黑女大吃一惊,身形往盲叟身后一挪,纵手一浑.拍出一掌。
可是那张南去势如电,黑女手掌才举,已被他一把将脉门扣住,孙顺势一带,落下岩石。
雪山盲叟厉喝一声,竹杖一举,青芒一点,快逾一道闪光,点向张南脑后玉枕穴。
只听身后一声娇喝,红衣女郎双手连扬,一片寒芒挟着嘶嘶破空之声,兜头罩向雪山盲叟,双方距离既近,女郎暗器又歹毒无比,雪山盲叟顾不得再攻张南,竹杖轮动,幻出一片青芒,将暗器震飞。
这原属一瞬间事,那张南外号“追命阎王”,为张门中杰出高手,他存心掳获黑女,又有红衣女郎配合行事,果然一举成功。
雪山盲叟厉声道:“张南,你若是伤了她一根头发,瞎子和你们张门永远没完。”
张南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兄弟如此举动实非得已,只要公孙兄身藏晋王秘图,如肯与我张门合作,兄弟不仅全力维护你父女俩安全,而且答应不论什么宝物,都做二五均分。”
陆文飞同言心头一震,暗忖:“原来他们乃是趁火打劫。”
一时同仇敌汽之心油然而生。
他与雪山盲叟距离二三丈远,那张南离他只有一丈左右,心念一动之下,倏地撤剑向前攻去,他身法快捷,剑势有如狂风暴雨。
张南一心和雪山盲叟说话,不防他骤起发难,等到觉察,森森剑气已然临头,急怒之下,挪身一闪,将手中的黑女一松。
张南眼看煮熟的鸭子,竟被它飞了,气得一睑铁青,举目看去,原来袭击他的竟是一个少年,心中更为恼怒,厉喝道:“你小子好大的胆子!”
张南横剑当胸,直冲上来,暗提功力,冷冷道:“你小子是什么人门下?”
陆文飞道:“不用问我是什么人门下,只问你自己作得对不对?”
张南仰面哈哈笑道:“好啊,你竟敢教训起我来了!”
只听红衣女郎一声娇喝道:“站住,咱们的事情还没有谈妥,你们怎么就走。”
张南偷眼一看,只见雪山盲叟扶着黑女,缓缓向山谷行去,红衣女郎一手执剑,一手扣着一把暗器,挺身挡在前面,顾不得再攻击陆文飞,身形一跃,飞射出三四丈,轻轻落在盲叟父女的身前。
雪山盲叟竹杖一顿,沉声道:“张五爷,凡事不可欺人大甚,我瞎子也不是好欺侮的。”
张南亦知雪山盲叟不是好惹的人物,如果动起手来,自己确无必胜把握,当下微微一笑道:“兄弟并无欺凌公孙兄之意,乃是与你诚心合作。”
雪山盲叟嘿嘿一阵冷笑道:“瞎子已都领教过了,咱们一切免谈。”
张南脸色一变道:“公孙见真个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雪山盲叟暗中凝功,冷冷道:“瞎子这条命值不了几个钱,你瞧着办吧。”
张南虽是大援在后,但眼下之势,却是以一敌一,另外还有一个来意莫测的少年,自知难操胜券,微微一笑道:公孙兄可曾也细盘算过,黑龙帮能保万无一失吗?”
雪山盲叟轻哼了一声,还未及答言,山坡忽又行来一位身披玄色大氅,背插长剑的老者,朗声道:“张兄说得不错,目下武林人物,大部分来了太行,黑龙帮势力再强,只怕也难于抗衡!”
张南回头见是谢家堡的谢一飞,暗中不禁连连皱眉,表面却故作轻松,哈哈笑道:
“眼下情势,分则绝无所得,合则彼此有益,公孙兄有没有算算这个帐?”
雪山盲叟喟然一叹道:“你们究竟从哪里听来消息,瞎子什么也没有,你叫我合作什么?”
谢—飞大笑道:“公孙兄昨晚与易晓天商量之事难道忘了?”目光一瞥张南又道:
“川西张门、金陵谢家论人材、凭武学,哪一件也不弱于黑龙帮,公孙兄何苦薄此厚彼?”
张南跟着接腔道:“若是闹翻了,可怨不得我们得罪好朋友。”
第五回 风云际会
雪山盲叟另有居心,岂肯轻易放过,急道:“陆兄反正住在店内,何必急在一时?”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壮汉匆匆行了进来,在雪山盲叟身畔低低说了几句。雪山盲叟面容惊变,沉声道:“知道了可与我好好接待。”
陆文飞知已发生变故,借机行出阁采。回到房中,心中深为雪山盲叟父女这荒山小镇开设“不醉居”的用心推想了一遍,断定雪山盲叟开这间店,决不是为了挣钱。既不是真正做生意,当然是另有所图了。
再进一步推想,觉出其所图谋之事,不外两项:第一他是三个特有秘图者之一,开设这间店,为的是等候另两位持图之久前来会合。
第二,可能雪山盲叟组有秘密帮派或参加了什么帮派,于此荒山负责策划某一项阴谋。陆文飞虽是初出江湖,但因父亲师长惧是武林前辈,耳濡目染,对江湖上之凶险,多少有个认识。细细推敲之下,觉得雪山盲叟父女大为可疑,仍应多加小心,不可冒失吐露实情,以免误了大事。
静思了一会,目光一扫之下,突觉房中似有人搜查过。急取过自己随身小包袱一看,竟亦零乱不堪,尚幸秘图是藏在剑匣之内,对方即是为此而来,那算是白费心机。不过这事发生后,陆文飞心中不无凛然之感。因为由这件事证明,可知已然有人对他起了疑窦。
陆子俊之死,本来就不是一件寻常之事。陆文飞是他的独子,今既有人找上他来了,事情决不会简单。由来人搜查他的行囊举动,可以推想到来人并非是寻仇,而是寻找什么东西。这件东西极可能就是秘图。同时更可推想到,他爹之死,亦是因为秘图而起。
陆文飞乃是一位意志极其坚强之人,他把这些前因后果想通后,心中一阵冷笑,忖道:“这倒好,我正愁找不到仇人,他既找上我了,好歹我得看看他是谁。”
一个住店的客人,房间经人搜查过,不论有没有丢东西,都得找柜上问话。陆文飞没有这样做,他像没事的人一般,连对小二都没问一声。
暗中正自思忖对策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陆文飞起身将门打开道:“是哪一位?”
只见云娘满面含笑,当门而立。
陆文飞微感怔了怔道:“姑娘来此何事?”
云娘微微一笑道:“爹爹要我来请陆大哥去阁子里喝酒。”
陆文飞摇头笑道:“在下根本就不会喝酒,谢啦!”
云娘不悦道:“这是我爹特地要人预备了的,你如不去……”
陆文飞无可奈何地道:“这般说来那是非去不可了。”
云娘一拉他衣袖道:“走吧,不用罗嗦了。”
陆文飞只得掩上房门,随着云娘重又来到楼阁之上。只见阁内早已丰丰满满摆下了一桌酒席,同时席上还多了一位身披鹤氅,年约五旬上下的文士。
雪山盲叟听得脚步声响,知是陆文飞来到,哈哈一笑道:“来,来,老朽为你引见一位高人!此位乃是避秦庄的司马总管。”
陆文飞拱手一礼道:“久仰。”
中年文士欠了欠身道:“兄弟司马温。”
陆文飞从未在江湖行走过,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