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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一色_禅狐-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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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棋已经闭目养神多时,还保留些许意识回应道:「大概。」
    「可是他会不会实际是吃肉的?你看牠那──麽大只,腿那──麽粗壮,万一牠是吃肉的……谷里好像没有什麽大一点的兽类能宰。」
    「说得是。你又想到什麽主意?」
    月湛清邪邪笑道:「难不倒我。万一牠不果子,我就把你脱光绑到木桩上作饵。」
    「……你怎麽不自个儿上场。」
    「我丑嘛。鸟都吓跑,比起来你更可口呀。连毛都不必拔,光溜溜的吃起来多方便。」
    「这是一个道士该讲的话麽。」明棋下意识的往墙边挪了挪身子,远离月湛清。「别恩将图报。」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本着大爱的精神,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所以──」月湛清不知怎的这晚精神特别好,许是在报复明棋让他想起沈笑的事,他一张嘴叽叽喳喳不停的讲,吵得明棋没能睡好。
    隔天他们合力搭了一个棚架,棚盖铺的是大片树皮、树叶,里头堆放果实,明棋拉月湛清到树荫底下观望,後者不时发出吱声怪笑,搭着那张刮烂的脸,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别这样笑。」
    「想到有机会走,我开心嘛。吱、嗤吱吱吱哈哈哈。」就这样,月湛清守株待兔两日,耐心全失的问明棋:「我看牠们是吃肉的,我得去找根木桩了。」
    「有点耐心。」
    「我再有耐心,果子等不了啊,会烂的!」
    「嘘。」明棋摀月湛清的嘴指着天空说:「瞧,来了。」
    他们手脚麻利抄起事先揉搓好的绳索,待比翼鸟一接近地面就冲刺上前,拿绳子套牢牠们长颈,两人激动叫喊:「套上啦!快、拽好,就这、这样子,哈!」
    和尚和道士顾不得手脚粗暴硬是爬到鸟背上骑乘,一人搂着一边的鸟颈惊喘不已,他们互瞅半晌,各自笑开来。
    「啊哈哈哈,成功了,我们成功啦!」
    「哈哈哈哈哈……」
    「哼,怎样,笨鸟,这下不是你抓我,是我抓你们。哈哈哈哈。」
    明棋慢慢镇定下来看向乐不可支的道士,问:「我现在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啊。什麽事?」那张伤毁的丑脸此刻眉开眼笑,倒也不那麽吓人,反而有些可爱。
    「就是……」
    「快讲啦。」
    「骑是骑上来,我们怎麽落地?」
    「……」
    月湛清笑容冻结,抱着鸟颈望向前方云雾缥缈,无言抚额。
    「摄神术。」明棋两手比画,用指尖戳了下比翼鸟的後脑并顺着颈背刷下,比翼鸟双双鸣叫,眼睛放光像是受咒术控制,开始往下飞行。
    月湛清听明棋大喊摄神术当下,迷惘望着明棋,想起以前有个人也用过这术法把一只鹰变成车夫,驾马车载他进京。
    「嗯?」
    月湛清眯起眼抱紧鸟脖子,说:「好冷。」
    「因为飞得高。」明棋沉着以对,安抚道:「一会儿就不冷,我让牠们往下飞。」
    月湛清用眼尾不时偷瞅明棋,直到他们落地,比翼鸟飞远,明棋捕捉到他视线问:「我脸上有什麽?」
    「没。我只是在想,那摄神术是不是很容易学。」
    「你想学?」明棋笑着指向前方一个村镇说:「走吧。」
    「摄神术不是道术秘法麽,和尚也研究道术?」
    「殊途同归,偶然就学会了。」明棋忽然旋身两手朝月湛清脸上晃过,噙笑说:「我施了秘术,别人看不清、记不起你的样貌。这法术能维持一阵子,走啦。」
    月湛清看着他背影深吸口气,再徐徐吐出,试图将翻涌的记忆压回心底,跟上另一个人的脚步,迈向将来。
    他们俩身无分文走在大街,明棋看到庙前有人卖艺,於是走到石狮旁和月湛清对看,两人默契点头,月湛清开始吆喝:「来唷、来唷,异域大师力大无穷,能举石狮。表演得精彩赏点旅费,不精彩也请赏几个掌声,多谢、多谢。来唷来唷──」
    他们两个轮翻表演起来,加入了各自擅长的咒术,人潮慢慢围过来,月湛清向人借了一碗茶水,倒下同时叱令:「水神借法!」众人忽然间被潮水淹没,不约而同深吸口气,可他们听月湛清继续讲话并摘下一片绿叶,发现大家衣服都没湿,而且能够呼吸,便放松心情欣赏。
    「看倌们,乘船啦。」叶子抛出化成轻舟,惊人的戏法连番上演,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
    不到半时辰,月湛清和明棋将攒到的旅费收好,前者喜孜孜的往一个方向跑,被明棋快手揪住後领扯回来问:「你跑去哪儿啊?」
    「我们去吃点什麽,走。」
    「好。」明棋拉长尾音被月湛清拉着跑,跑进一间酒楼,他正襟危坐、面色冷凝,问:「你晓得这是酒楼麽?」
    月湛清叫了几样酒菜,回头答道:「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和尚,你是道士麽?」
    「知道啊。我又没伤了脑子。我们是来吃饭的嘛。菜来啦,来,吃吃吃。」月湛清开心招呼着,一双眼睛紧跟着那些打扮花俏招惹目光的男女,嘴角上扬。
    明棋面无表情看着这样的月湛清,随便扒了几口饭菜就将碗嗑到桌面,说:「我吃饱了。你呢?」
    「还没呢。」
    「你真花心,不久前还说自己那个心上人如何如何,现在就用那轻浮的眼神追着别人跑。」
    月湛清收回目光看向明棋,无辜道:「我本来就花心的呀。而且都已经决定分道扬镳,我干什麽苦着脸过日子?那人说不定过得比我还快活。」
    「要是他真心喜欢你,还在找你呢?」
    「哦。」月湛清把一脚翘到椅子上,端起酒杯饮乾,回答:「那就来找我。」
    明棋看着对面那张破相的脸,浮现自在潇洒的笑容,好像这个人骨子里不曾改变。
    「如果他对我有心,就来找我。只要他找到我,我就会等他。」月湛清讲完低头吐了口气,再抬起头来又是那张略显轻浮的笑,补了句:「但是不可能吧。就算找到我,我也是这副鬼样子。」
    「说不定他不介意。」
    「也可能他介意。」
    「万一他不介意呢?」
    「要是他介意,你怎麽安慰我?」
    两人在酒楼吵了起来,而且还是最幼稚的吵法,突然之间,月湛清静下来望着明棋发愣,明棋察觉他异样歪头问:「干嘛?懂得羞耻啦?」
    月湛清不讲话,站起来丢了句「我解手」就离席绕去後头。他快步走远,靠在一面墙深呼吸,眼眶里盈满水光。刚才吵架一瞬间,他想起了沈笑,好像不久以前他还在和沈笑斗嘴,那画面鲜明得眩目。
    「就算你不来找我,我还是会等你。」月湛清用力抹掉眼里湿气,几次深深吐呐後才走出那面墙,正面对上明棋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着实被吓一跳。「哇!」
    「你去厨房解手?茅厕在另一个方向呀。」
    「哼,我忽然不想尿啦。想喝水行不?」
    明棋挑眉,点头附和:「行,行。」
    「啊啊啊啊!」走道上传来尖叫,明棋低呼:「不好,术法没了。」
    「什、唉。」月湛清摀着脸,被明棋按到袖怀里,两个人迅速经过柜台付了钱走小巷,由明棋去买有罩纱的帽子让他戴上,再找住宿的地方。
    明棋跑去向客栈问有没有澡堂,月湛清独自待在房间,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他想明棋这会儿就能回到孔雀大师的身边,然後他又得自己想办法流浪。若是再和没毛孔雀见面,怕会被那只孔雀念个半死,他最讨厌被罗嗦,还是拿着旅费自行流浪去。
    明棋洗完澡回来叫他也去洗,他顾忌自己的样貌,讪笑表示要等夜深人静再去,就这样耗到深宵时分,月湛清终於自在洗完澡,回房的途中看到楼下包厢竟还有灯光,是谁那麽晚不睡在喝酒?
    不过是探头多打量一眼,就被月湛清发现是白道尘在喝酒。他先是惊讶,而後高兴,许是大劫过後心境有所转变,坠落深渊前他断然会自行走避,可现在他觉得应当上前和白道尘一叙。
    「师父!」月湛清从楼梯上匆匆跑下来,踩着木阶上包厢唤道:「不认得我了?我是湛清呀。」
    白道尘带了些许酒气,转动眼珠瞄向来人,疑道:「湛清?」映在眸里是张再丑不过的脸,伤疤像蜈蚣之类的毒物一样爬满半张脸,但剩下的部分仔细打量,确有几分他大弟子的神韵。
    「真不认得我啦?」
    「湛清。」白道尘低低唤了声,看向对面空位说:「坐吧。为师请你吃酒。」
    「嗯。」月湛清扯开嘴角满满笑意,问:「我师弟桂圆呢?」
    「他……」
    月湛清被白道尘沉痛难受的样子吓着,忙问:「桂、桂圆怎麽了?」
    「他成了旱魃。是我害他误入歧途,是我糟蹋他一片真心,都是我,所以他哀莫大於心死,宁可远去。」
    「怎麽会是这样……」
    「湛清,我没有当人师父的资格了。」白道尘的语气很低沉,略微沙哑,好像哭过一场似的。
    月湛清从没见过这男人表露过内心,更没见过白道尘这麽脆弱沧桑的模样,就连赤琏消殒时都能无动於衷的男人,此刻为了小徒弟而悲伤旁徨得像个丧妻的男人,而且喝了不少平生不沾半滴的酒。
    因为是头一回见到白道尘喝酒,月湛清不清楚这人到底醉了没有,若是醉,又醉了几分?无言以对。两人在包厢里一杯接着一杯喝,喝到酒瓮都空了,白道尘只是安静坐着,月湛清才想问他要不要休息,白道尘启唇说:「元洛离开,我好像……什麽都不想做,连活着也……」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麽事?」
    「我抱了他。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心生欲望那样。」白道尘目光黯然,说:「你是不是觉得荒唐?」
    月湛清确实吓傻,愣了会儿才回神忖道:「这事嘛,不好说。可是要我说嘛。」
    他分神留意白道尘,好像没啥反应,就接着讲道:「其实呢,喜欢、讨厌、爱或恨,只不过是人与人之间产生亲近或疏离的念头,找出来的理由跟解释,给彼此安心罢了。」
    「解释……只是这样麽。」白道尘茫然若失的盯着空酒杯,久久无语。
    月湛清叹气,又道:「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很玄妙,有时一些事发生了,却连自己也没察觉,或是内心不想面对而已。」
    「这话是在讲你还是我?」
    月湛清想起和沈笑相识那时的事,自嘲笑答:「我罗。」
    「唔。」
    「也可能是任何人,或者是你。」
    白道尘神情阴郁,低道:「过去我时常训斥你,如今,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
    「那又怎样,你只管先弄清楚自己怎麽想的。」
    「我?」
    「你爱桂圆,不是麽?」
    「胡说!」白道尘忽然大声起来。「我,我怎能对他……」
    「我没说你对他是师徒之爱还是那方面的情感,这麽激动做什麽。」月湛清使出惹恼人的本事,但又不敢做得过火,紧接着反问他:「好,那你说,你自己是根本不爱他,还是单纯觉得不该那样?」
    白道尘脸色变了又变,犯困的月湛清实在没耐性再跟他耗,要不是打不赢白道尘,还真想直接赏这男人几顿饱拳。
    「我们换个问法,我问你,你有什麽理由不能爱桂圆?既然他爱你,你想回应他,有何不可?难道你爱上他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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