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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一色_禅狐-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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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道尘……」
    白道尘被桂元洛的梦呓拉回思绪,拿了乾净的布抹净彼此的身体,然後拿来棉被替桂元洛盖上,自己则坐在一旁守着,如同很久以前那样,徒儿发恶梦,他也是这样守着的,很多习惯从来没改变,除此之外的事却悄然更迭。
    例如他们的师徒之情。
    *  *  *
    天空如同深川底石,透着黯淡灰蓝的颜色,东北方一股不寻常的庞大妖气来势汹汹,竟直直逼近白道尘和桂元洛隐居的草舍。
    「封。」白道尘扬手在桂元洛周身扫出一道结界屏除外界气场波动,只身来到外头,一棵树身炭黑的古松枝上站着打扮华丽抢眼的男人,来者长巾掩覆半面,露出锋利金瞳,尖长竖起的妖耳垂着金穗,双手抱胸睥睨他。
    「又是你。」白道尘着过这妖孽的道,不敢轻忽,他深怕对方是来带走桂元洛,聚精会神提防着。
    「看来你们过得还行。」来者是虎精吕蘖,他嗅到空气里有着淡淡栗子花般的气味,讽刺道:「没想到你一介道士,竟也拉着徒弟做这档事。」
    对於妖魔恶意的嘲讽,白道尘不为所动,只怕对方此行的意图而已。吕蘖见他不想搭话,又说:「我想你也不是真心对待小缘,何不乾脆放了他。你就回你的南方,当你的道士,我就带小缘回东北,称霸妖界。」
    「有我在,他不会跟你走。」
    「说的对极了。」吕蘖释出杀意,轻松笑说:「你若不在,他肯定是跟我。你这种人有什麽好的,除了是滋补的食物,我真看不出你哪一点让小缘死心蹋地对你。」
    说到这儿,白道尘并不反驳,对方讲的是事实,他确实没资格受桂元洛爱慕追求,但他仍不退让的守在草舍外头,不让吕蘖越雷池一步。
    吕蘖还没说够,数落道:「我看你是怕小缘四处杀人,迟早跟我们妖魔同化,以他的能耐加上吸食新鲜血肉,要是我每次都抓有道行的术士给他吃,他必然能重现远古妖兽之威。别说上天屠龙,杀神都没问题,呵呵哈哈哈。」
    白道尘沉冷命令:「住口。」
    谁都怕了白道尘的冷若冰霜,但今日来的是吕蘖,他怎可能吃这套,接着讲:「就因为你为众生着想,心系苍生,所以牺牲小我,用色相把小缘诱骗走。可是道士,我告诉你,就算他和我们不同类,也绝不是你们人间之物。反正你早晚是死,别霸着他。」
    「虎精,对你来说,不也只是把他当作一项工具,帮你站上妖魔界高处的利器而已。就凭这点,你有什麽资格来找元洛。」
    「资格资格,谁跟你谈资格。我看你找死。」吕蘖双手握拳举高,周身窜起黑风,形势对白道尘而言相当危险,他动了杀意,心想乾脆不着痕迹吃了这道士,等小缘醒来再留点血肉给他吃,然後骗他道士已经走远。
    哪晓得正欲出手,他所识得的缘落就冲出来挡在他和道士中央,他急忙骂道:「小缘,我要是打中你怎麽办!」
    桂元洛穿着单衣护在白道尘身前,白发飞扬,曾充满阴郁忧伤的眼,在这时看来乾净澄亮,一点都不是吕蘖熟悉那个人。
    「不要伤害他。」桂元洛摇头,用嘴形告诉吕蘖一些话,吕蘖面色不悦的瞪着他,语气闷闷的回应道:「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我走了。」
    桂元洛暗自松了口气,回头扑向白道尘,东摸西摸紧张道:「他有没有伤了你?」
    「没有。」白道尘若有所思盯着他,问:「你何时醒的?」
    「啊。」桂元洛赧颜,眼神飘了下回答:「他想出手打你那时,我刚好醒来瞧见,所以赶紧出来劝他回去。」
    「他老远赶来看你,不像会这麽乾脆就离开。」
    「因为吕蘖都听我的,否则我生气,他是打不赢我的。」
    白道尘不忍戳破桂元洛的谎言,每次这孩子撒谎他都知道,何况现在桂元洛不再吸食人血,哪有力气跟虎精拼命。
    「下回别这样,太危险。进屋吧。」白道尘暗自忖道:「看来得多留意你,免得虎精又来诱拐你。」
    桂元洛牵着白道尘的手走回草屋里,灯才刚熄,太阳就露脸,白道尘开始收拾几样东西,主动提道:「你休息一下,进县城的事再缓一、两天,我收拾好再叫醒你。」
    「真的带我去?」桂元洛拈起自己满头白发讪笑。
    「嗯。你的长发我自会想办法。」
    白道尘的办法让桂元洛有些害羞,这两天忙了些桂元洛看不明白的事,他让桂元洛对镜子坐,因为要亲自梳理那头雪白长发,接着拿出一罐黑色黏稠的膏状物。
    「这是用黑豆和醋浆制的,拿这染黑,够维持我们进城的时间。」白道尘将黑豆浸泡醋浆,熬煮後滤掉豆渣,做成这染发用的东西。
    桂元洛好奇的瞅着白道尘每个动作,忍不住笑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寻常夫妇?」
    「寻常?怎样叫寻常,每户人家都不同。」
    「唔,感情好的那种。」
    「算是吧。好到能为彼此梳发。」
    「道尘,我是真的……真心爱你。我知道自己自私,又贪心,可……」
    「那是人之常情。」白道尘一手搭在他肩上揉了揉,说:「既是人之常情,只要我能接受,你又有什麽好自责。」
    桂元洛垂眸抿笑。「嗯。」
    「你头发好多。」白道尘仔细梳染,神情不自觉泛着一抹柔和笑意。「真能梳到我老。」
    「假使你有来世,一定要避我避得远远的。我也会自己跑远,不再纠缠你。因为我没有下辈子能还你,起码不再缠着你。」桂元洛迳自说着:「你能对我做到这地步,我真的很感动。对不起。」
    「元洛。」白道尘不晓得这孩子怎麽忽然讲这些,气氛似乎有点怪异,他念了句:「乖乖坐好,我要把你这头发染好。」
    染好的长发虽不如以前乌黑,只要不醒目就好。桂元洛背着白道尘给他做的竹书篓,里头装的是一堆画卷,两人相偕上路。
    旅途中,桂元洛不时观察白道尘,以白道尘的个性不管到哪里都能淡然处之,可他离开人群太久,要到人多的地方难免有点紧张兴奋。过了城门口,来到摊贩多的市集,桂元洛神情发亮,忽地手里被塞了一小袋东西,沉甸甸的,是白道尘递过来的钱囊。
    「想要什麽就花这些钱去买。来,竹篓给我,我去跟老板谈价。」
    桂元洛愣了半晌才应:「嗯,噢。劳、劳烦你了。」
    白道尘浅笑摸他缠了布巾的头,说:「一向如此,又没什麽。别走远,我一会儿就出来。」
    桂元洛抓着钱囊站在原地目送人走进店铺,心想:「原来之前你都是这样为生活奔波呀。」如白道尘所言,这的确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但那人是白道尘,搁在桂元洛心尖上的人,哪怕这男人只是在呼吸也都变得十分不得了。
    打从他被带回悬恒派,就是看着白道尘在过日子,学他怎麽吐呐,学他走路姿态,学他顾盼举止。不管他是不是和师兄玩得一身污泥,还被师兄笑成是黑枣,一有人说他像白道尘,他就能高兴大半天,不理会师兄捉弄。
    他是彻底依附白道尘茁壮成长的,直到现在他仍在痴缠白道尘,就在吕蘖千山万水跑来找他时,他好像想通了一些事。对吕蘖来讲,这段路途还算不上非常遥远,日行千里的妖魔多的是。可白道尘却因他滞留北方迟迟不归,更因此与他离群索居。
    难道只是为了牵制他这个殭屍而已?只要白道尘不主动,他也没胆造次,拉着白道尘苟合呀。做到这地步,或许是有点暧昧的情感存在是不?
    「是啊。为什麽呢。」桂元洛苦思起来,其实前几夜吕蘖讲的那些话他都有听见,就算吕蘖不来搅乱,他也心知肚明。只要白道尘肯接受他,哪怕温柔是假的、柔情是假的、温存是假的,他都算了。
    只要一点点也好,他曾经感受过白道尘不经意流露的一丝情意。
    「小偷!」桂元洛身旁一个人大喊,他觉得手里的东西被扯走,原来是有人抢他的钱,他拔腿追了上去,把偷儿逼进巷里再施展异逮住。
    「呃赫,大侠饶命、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小偷被桂元洛一脚往墙上踩,他手上和脸颊有逃逸时碰出的擦伤。
    桂元洛看见渗出皮肤的血,不觉抿唇舔了舔,随即收束心神,暗自警告:「不行,我戒了的。」
    「这种家伙就是欠教训!」从巷子叉路闪出凌厉妖气将偷儿削得四分五裂,如此残暴行径无疑是吕蘖的作风,他现身在桂元洛面前,舔净指上鲜血,愉快道:「小缘。」
    「你怎麽杀了他!」
    「你说过几天就近的县城见,我等不及就来找你,可你怎麽凶我,我明明帮你杀死小偷。」
    桂元洛蹙紧眉心,跟这妖魔解释再多也无用,眼下只怕被发现,他咋舌道:「随我来。」
    白道尘给的钱囊被留在偷儿手里,桂元洛一心把危险的妖魔往远处带,没多久就在无人留意的屋顶上移动来到城外。
    「那道士诓你的,你要被他诓一辈子麽。」吕蘖没好气的说他。
    桂元洛绷着脸,要是白道尘愿意,被诓一辈子他都幸福。只是他到底是舍不得那人活在虚假里,明明想狠下心来,哪怕折腾白道尘一辈子都想过,可是他心软了。
    「走吧。」
    吕蘖诧异的瞅着桂元洛背影问:「走去哪儿?」
    「回白塔呀。」桂元洛回头冷冷睨他。「你不是很想我回去麽。」
    「是啊,我想死你了。」吕蘖像是终於劝回主人的猫儿,蹦蹦跳跳扑到桂元洛背上挂着,开心道:「唉呀我开心死了。你居然愿意跟我走,那你要不要当我伴侣呀?」
    「嗯。」
    「骗人,你是真的愿意?」
    「我再想想。」
    「别想啦。当我伴侣好不?」
    「……我再想想。」
    白道尘赶到死了人的巷子口,官府的人已经把亡者抬到担架扛出巷外,准备送去仵作那儿,亡者一手垂落,碰巧他眼熟的钱囊掉在地上。
    里头的钱虽然买不了太多东西,但都是靠桂元洛的画和白道尘卖药材,一点一滴攒下来的。如今白道尘眼睁睁看着它坠落,被旁边围绕的百姓争夺、抢走,他只觉得好像有什麽更重要的东西从心里被硬生生掏出来。
    彷佛心或肝被取出的痛苦,令人无法喘息,白道尘忽然觉得桂元洛再也不会回到身边,无论是以他徒弟的身份也好,或是和他相依维命的殭屍也好,他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桂元洛。」白道尘将这名字含在嘴里,神情沉痛。至今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和桂元洛走到老死,到底是基於责任还是日久生情,他以为没必要去理清,因为一定是责任。如果只是责任,为什麽有种钢刀在心上不停剜剐的感觉……
    
    第23章 贰贰
    
    清晨下了场雨,地面土壤湿润,月湛清坐在屋前喝着明棋煮的菜汤,仰望四周绝壁生长出的树木花草,附近由於土壤肥沃的缘故,白栀花盛开,香气袭人。
    明棋在屋前的土地给作物抓虫,旁边还自己编竹笼关了几只模样花俏的小山鸡,月湛清低头看陶碗里的蛋花八成是牠们生的,看着竹笼的眼神报以感激。
    啊,幸好这深渊底下不是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月湛清庆幸的想着,但内心仍充满许多疑惑。比如他手里这个碗。明棋说附近找到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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