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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一色_禅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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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消失了。」
    「消失?」
    「陛下知道殭屍死後会如何麽?」
    唐虹珞的瞳孔瞬间缩放,虽然这个人没有明讲,只是没头没尾提问,但她忽然明白水亦君这些日子细微的转变是何缘故。「你说看看。」
    「没有修为的鬼,死了就灰飞烟灭,反之则为簦6鴼檶扑泪崾窍В部赡苤皇怯帽鸬男问酱嬖陟短斓丶洹!
    唐虹珞长睫轻颤,轻叹:「是麽。」
    「贫道并非刺客,而是来给妖邪一个结果。」
    「擅闯禁宫毕竟有罪,水将军消失也是因你,罪加一等。」唐虹珞重振精神,吸了口气昂首下令:「将他就地正法,以作警示。往後有谁再犯便是如此下场。」
    她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没有愤恨不平,只有眼眶微微泛红,强忍悲伤的下场,就是让感情灼烧她的眼,呛酸她的鼻,这样的悲恸不断淘洗她的意志,让她明白身为一国之君必须谨慎拿捏每一分思绪和感受,就算常人无法控制的事物,也必须学会掌握它们无形的流向。
    身为孩童的唐虹珞在这样的环境早夭,吸收那枯败後转化的养分,茁壮成长的是这个帝国的君主。她面无表情发号施令,宫中禁军朝这道士蜂拥而上,枪戟刀剑刺进道士体内,却不见半滴血,落空的瞬间只见一张淡淡萌黄的符纸飘在空中。
    唐虹珞的近侍接住符纸,上头画了一道符,敕令两侧勉强看清几字写着携壤入宫,其他就像鬼画的一样摸不着头绪。
    「摆驾回宫。」
    近侍疑道:「陛下,让官兵去追麽?」
    「罢了。你们也不知那人根柢。将水将军厚葬,替她筑个衣冠塚,就建在大明寺後的山丘。」
    「遵命。」近侍顿了下,又道:「可是那道士既闯入宫中,难保不会又发生什麽……」
    唐虹珞微微转头睇了她一眼,所有人立刻噤声不语,皆暗讶年纪轻轻的女娃儿竟有这般魄力,每个眼神和动作都在在提醒他们,这不仅是个女孩子,也是一国之君。
    「往後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关於此事的传闻,以免有人藉此妖言惑众,无事生非,违令者打入天牢。」
    皇宫之外,水畔一座五角亭里,白道尘凭栏观望水面,一手持咒操弄宫里的身外化身。宫里虚幻的自己被消灭,水中景象也消失。虽然得知水亦君背後还有别人在作祟,却没能问出什麽线索。
    懂得还魂禁术的人绝非普通江湖术士,白道尘在脑海找寻可能的对象,不经意联想起自己的师兄,随即否认低道:「不可能。师兄没这麽简单误入歧途,但会是怎样的人……」
    话又说到稍早前的破道观,桂元洛匆匆赶回来,拿着师父呵过一口气的符纸,施展身外化身做了一个假的白道尘,让他在床上打坐,自己则躲到房间一旁的屏风後头。
    要做身外化身并不容易,厉害的术者据说只凭念头就能办到,道行尚可的就利用符咒加强效力,差劲些的就要拿头发、指甲当媒介。
    施成的化身只是虚幻无形的影子,其表现依术者道行深浅而有差异,若得一口真气便是最可靠的情况,化身不仅能依本尊的意志行动,还能再施其他咒法,代为应付简单事务。
    桂元洛还没能厉害到让化身自行应对各种情况,再者手里的符是师父给的,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发挥多少成效,只是先化出白道尘的形影来。
    他找出一个旧座垫,盘坐在屏风後观望,师父说若是有不速之客就让化身去挡,让他不可妄动,於是他乖乖照办。可是这麽等实在无聊,就在打了几个呵欠後,他抬头瞄向床上打坐的白道尘,对方就像察觉到他的目光似的睁眼朝他微微一笑。
    「噫。」桂元洛吓了跳,明明是自己施的术法,一刹那却还当那是本尊,白道尘那抹笑不同於以往,神韵风流柔情,倒像师兄喜欢做的表情,正因为这种表情绝非白道尘会做的,他才被吓着。
    桂元洛别开脸不敢再看,莫非是他心底的妄念太强,才使化身依了他的心思?抑或是别的可能……不,也没别的可能,师父是绝对不会有那种心思的。
    他尚在理清思绪,就听到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嘎声,没有脚步声,好像是风吹的,他藏身屏风後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动静,正欲探头打量,就听到一个女人开口道:「白道尘,你看起来并没有很惊讶我的到来。」
    床上打坐的男人闭着眼静坐,半晌应道:「你我无话可说,你找到这里,所为何事?」
    「无话可说?哈。我倒是有些话想告诉你,上回我是闹了些脾气,本不想旧事重提,从此与你两清,但你不知道我经历什麽,继续高枕无忧,想来我是有些不甘愿的,而且你也好奇,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
    「你我无话可说。」
    女人仰首调息,压抑激动的情绪驳道:「不,我非要清楚的告诉你,当年你师父和师兄察觉我不是人,怕我肚里的孩子出世便是怪物,所以联手对付我。」
    胎儿?桂元洛暗讶,难道这女子和她口中讲的胎儿,是黏阿依提过的那件事?
    这名女子正是赤琏,就是白道尘曾经认识的红萍。她一面回忆,一面往床前踱步,哀怨说道:「虽然胎儿还未完全成形,可你知道我是怎麽眼睁睁看自己的孩子流出体外麽?他们将我打成重伤,不是封入应灵石,而是关到镇妖塔。我虽不怕镇妖塔,可塔里的妖魔凶狠无比,我和他们缠斗几日,勉强逃出来,但孩子保不住了。你师父和师兄压根不打算给我活路……逃出镇妖塔,被你师兄发现,他联合其他道士追杀我,後来,我一个人冒险逃到北方。道尘呐,这个,就是你说的降妖伏魔,天地正气?我虽不是人,可我做错什麽……」
    屏风後,桂元洛摀住口鼻,一手掐自己小腿,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恐惧还是难受,这名女子的经历太过凄惨,他心疼之余又觉得师父太无情,多年来对她的事一个字也没提过,彷佛不曾认识这人一样。
    「我错在相信你。」赤琏说完朝白道尘隔空搧了一掌,一道掌风拍散幻影,她警觉道:「唔,身外化身?」
    桂元洛暗叫不妙,僵在屏风後不敢发出半点动静,赤琏眼珠左右瞟了下,眯眼摊开双掌,上下交错叠合,再突然展臂喊道:「镰风!」
    桂元洛从袋里取出壬盘念咒挡住冲击,再以大小姆指、中指触地在周身画弧,气声低吟「云深不知处」隐去身形气息。周遭事物全像被刀剑劈砍过,断裂毁损,赤琏环扫房间并没看到施法的人,以为对方逃得快,转身要追,却在一脚快跨出门槛前回头望了眼。
    这一眼,被她瞧出端倪,房间被她毁得七零八落,唯独屏风後一小角落完全没有损伤,旧柜子静静陈置,连它上头的花瓶都没倒下。
    桂元洛失去屏风遮蔽,以为还有隐身术能防守,只等对方离开,但他发现她不仅转身,一双眼睛还直直看着自己。映在他眼中是个身穿红道袍的道姑,那身红宛如新鲜内脏的颜色,袖摆和裤的白显得格外刺眼,发髻用黑色长簪盘在头顶。
    不得不说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即便是做道姑的打扮,未施脂粉,嘴唇仍像涂了胭脂般嫣红,眼睛秀长,大而有神,怎说都是张招惹人的长相,但这张脸一旦没有笑容,失去温情,就是杀气腾腾,凶狠可怕。
    「看来,是我太低估悬恒派的小把戏。」赤琏执起拂尘,用力朝那角落甩去,忽然间飞射出许多弓箭落向桂元洛。
    「糟。」桂元洛倒抽口气,这不是单纯的幻术,而是以虚为实,实际上没有弓箭,却让人信以为真,一旦意识到这幻影,就不免要为其所伤。
    除非能参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唯有道行高深,意志强韧者才能在这类的秘术前不为所动,不受影响。
    桂元洛当即了解对方要置他於死,但这等厉害的秘术及强烈杀意,不是他的壬盘所能阻挡。
    *  *  *
    「哈啾!」月湛清在马车里打了个大大的喷涕,用手蹭了蹭鼻子後拿出一条乾净漂亮的丝质手帕,抹抹口鼻又擦擦手。
    坐他对面的沈笑疑道:「这条丝帕……」
    「我的。」月湛清斩钉截铁回应,很快把它收好。
    「你的?」
    「你说不要,我就洗乾净拿来用。你不要的被我收好,自然是我的。」
    沈笑有点哭笑不得,也没想过对方有办法把这麽肮脏的丝帕洗净,想到这里,他默默把月湛清由头到脚打量一遍,不过是洗了个澡,这人却把自己的仪容弄得素洁漂亮。先不说那张鸡蛋一般光滑的脸,很少男人会连头发也养护得这麽柔顺。
    「喂,看什麽,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这车里空间又不大,你又坐我对面,我无聊便只能看你,再说你还不是时常往我这儿看。」
    「不一样。我是看你衣服布料,鞋子质料,玉佩,腰带,发簪,每一样都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奢侈品。还有,你是怎麽从那个穷乡僻壤叫来马车的,能乘马车都是有身份的人,你,我说你是不是四处招摇撞骗才那麽富有?」
    「我没有。」
    月湛清双臂抱胸一脸狐疑,噘起上唇摆出欠揍的嘴脸睨着人道:「是麽。我不信。」
    马车颠簸得厉害,忽然间月湛清整个人往对面的沈笑扑过去,一颗头冲出窗外,旋又被沈笑拉回车里,两人耳鬓交错间彷佛擦出一簇光亮。
    沈笑牢牢抓住月湛清的手臂,後者几乎贴在他身上,距离一下子被意外拉近,沈笑眨着俊眸对上月湛清的眼,他别有深意,在那双眸子捕捉慌乱,打算趁虚而入。
    月湛清错愕瞪着沈笑,沈笑露骨回睇,这忽然令他感到害怕,从以前他就摸不透这家伙想什麽,即便这麽近也望不穿深黑瞳眸里藏什麽心思,只知沈笑永远挂着讨人厌的微笑。
    就是这样的微笑从沈笑脸上消失,才令月湛清茫然迷惑,为什麽沈笑忽然看得这麽专注,月湛清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动也不动的摄入了惶惑不安,还有其他暧昧情绪。
    沈笑定定看着月湛清坐回原位,月湛清心跳得厉害,为了平抚心情,他选择别开脸掀起帘子察看路况,闲聊似的说:「这条路看来刚下过一场雨,土石泥泞崎岖,坐得我屁股疼。」
    沈笑没有回应,好像还瞅着人,而月湛清不想和他对上视线,不太自然的看着旁边。
    意识到沈笑的注视,月湛清心情无法平抚,脑袋和胸口都热烘烘的,加上马车依旧颠得厉害,为了不再发生刚才那种窘况,他下意识绷紧全身坐稳。
    车里的沉默并不教人难堪,难得沈笑没有讲什麽调侃月湛清,月湛清却只觉得更加不好意思,尽管目不视,耳不闻,但仍能想像沈笑那张总是似笑非笑的嘴脸,慵懒眯着眼把人看扁,但这回却觉得讨厌不起来。
    人的精神意志,对比於身躯是无形的存在。若说人心也有层皮肤,心有所感,那便称之为情绪、感觉。这些点滴累积起来,久而久之就熟成一种感情,有的叫做爱,有的谓之恨,或是仇怨,抑或喜乐。
    逐而深切的感受,在胸口怦然跳动,将温热的血打通全身,可是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月湛清觉得脑袋有些晕眩。
    月湛清企图理清思绪,想着这些事,自问对沈笑其实也没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只不过这人常意外出现,又老搅乱他好事,久而久之变得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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