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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无-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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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侧脸枕在四方枕头上,满眼都是枕面儿的金枝绣叶,迷迷糊糊只伸手从枕下摸出个小瓷罐儿来,反手塞在他手心儿:“疼,疼得要命……但……但又还想……”
    身下慢慢传来微凉,来回出入的暖胀渐由细转粗,至最尾我紧指抓了那枕上金枝的叶,揪得整块儿料子都扭起来,又再一脸埋入枕中低低地抽息气呻,直到终觉身下忽而松开时,便慰然同皇上一块儿泄出来,浑身止不住舒爽到直颤,俄而只觉揪在枕面儿的手背上覆来片厚热,偏些头去看,只单目见着是皇上的手握了我的,引我放开枕面儿,又稳稳将我指头搁在唇边亲过一下:“你疼就该叫的,别总什么都忍着……”
    可他这话却叫我忽而目下发热,挣手翻身抱住他,便在埋在他颈侧猛闭上眼:“……那我若说是快活,是不是真就不该?”
    皇上肩背在我臂间微微一震,一时只托着我后颈带我安稳躺下,“你怎会这样想?”
    他抱着我无言拍过一会儿,听我良久说不出话,便浅浅思量一阵子,忽讲了桩无关的事儿,似是要逗我笑:“清清,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和你一样儿,也爬树,还上树摘果子吃,皇叔拉都拉我不住。”
    “……你还能有那么皮的时候?”我破涕推开他些,入目只见着他赤裸肩头上有块早已愈合的狰狞伤疤,便又将额头抵去那上头,轻轻问他:“这就是你要给我讲的故事?”
    皇上依旧抚着我后背,闻言嗯了一声,将下巴搁在我头顶道:“过去我母后宫中有棵桃树,每年都生花儿结果。我八岁那年夏天,记得是老七生了病被母后接去宫中亲自照料,皇叔便带了我跟老五、老六一道儿从皇子所去瞧他,母后却没让我们进去。那时我自然不懂母后是疑心重,便还拉皇叔皇弟一道儿在院中等,等过多时都进不去,见着那桃树上结了些小果儿……就爬上去摘。可摘来的桃儿一口咬下去,却是极酸,极苦,皇叔那时就骂我傻,说桃子是要快秋天儿才能甜的,往后我就由此记得——凡果物定要等到长成后才可吃,否则若是错了季去摘下,就绝不会有好味道。”
    他抬手捧起我脸来亲我鼻尖儿唇角,拇指揩过我睫上的泪,沉沉认真道:“清清,这世上果子多,也并非每一种都同时同法地熟,心急惶赶,终不可有什么用……我见你每日兜兜转着无事自忙,知你无望升迁、无心饭食,也知道你眼下只觉这路上没有个出口,但你信我,你没有什么快活是不该的。苦尽终会甘来,你所需不过是先饶了自己,其他则要等——”
    “你怎么又讲道理,”我气得从脸上捉下他手,“我从来都不喜欢听你讲道理。”
    “我知道。”他勾起唇来笑,将我揽在怀中抱实在了道:“那我往后都不再讲了。我只陪你等,等着你自个儿去明白,好不好?”
    我顿然点了头,酸着鼻子一眨眼,终是圈住他赌气:“那你若还有旁的故事要讲,索性今日都讲完,往后我可再不想听了。”
    皇上轻轻笑了笑,想过一时道:“有倒还有一个,可要讲却不该是眼下。”
    我仰头来瞪他:“那又要等什么时候?”
    “等到你不再糊弄我,自个儿知道好生吃饭的时候。”皇上掐了掐我脸,反手拉过里裳来穿了,“我先给你洗洗,累了你就睡,晚些时候起来再吃些东西。”
    我不免抓住他袖子:“那你今儿——”
    “我今儿不走。”他笑着打断我,取了外袍将我围起来,“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不走。”
    
    第95章 山色有无
    
    【拾肆】
    日子就这么顺顺当当过了一年。一年中西疆边境果真同殊狼开战,安国公温家果真治上了太傅,惠山书院儿出了本儿书叫七国英雄传,不仅捧红那拿笔的江东居士,改出了戏来也果真比从前崇文的本子更红火叫座儿。
    御史台依旧瞎忙活,闲时少,没事儿时小皇叔约我去喝的酒也愈发少,总缺个消遣。平日朝上同他照面他也鲜少跟我讲别的,只三句离不得他那儿子,甚还问过我二哥有没有回京打算,说正待给儿子换个开蒙先生。
    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问过二哥,却已听闻王府里竟再添了个小世子,一生下便染了寒病折腾过好一阵儿,拖累满月宴也迟办,终至道贺时候,我携了礼前去拜见,却不想竟凑巧遇上了刚从智武峰上满斋归来的六王爷。
    彼时他杵拐立在王府廊下,正抱着新生世子的襁褓笑哄着婴孩叫叔叔,下刻眼见我来,脸上笑就凝下,只无言向小皇叔递还了襁褓,便自去了席上落座,之后宴上与我同桌,我二人四眼亦只见菜见酒不相看。
    从前他共我相熟十来年,年少时候交情并不算浅,如今两相得见却至无话可讲,终令我知道有些事儿是一旦有了便无可回头,于是贺过了小皇叔同王妃,眼见满园子一样儿富贵过一样儿的礼和一家儿安乐过一家儿的人,也只觉自个儿一外人再不好多待,便早早离席归宅。
    秋再来时,戍边军中出了个很年轻的将士名叫赵威,不仅接连替朝廷大败了殊狼国,更带着八千铁器一路攻克重镇,直直打到了殊狼国都城边上的十里驿亭才停下,可说是大煞了蛮夷那胡搅蛮缠的嚣张气焰。听鸿胪寺的说,好似殊狼国君当时已在大金宫里吓尿了裤子,赵将军却还在城门外悠闲烤着肉吃,若这是真的,那同英雄侠客的话本儿上讲得也差不离了。
    赵将军归来受封了平西侯,一时传为天下佳话,京中朝中亦可感四海升平、四境安定,宫里也很是过了一阵太平日子。到了入冬前的国宴上,外邦觐见就好似比往年都热闹,也便是那时,高丽国使臣如期来了,为示有爱,他们进奉了一截儿尤其名贵的香柟木根。
    那柟木根子大极了,足要八个大汉才可抬起来,说是深山里长了上千年才能得一块儿都不为过。树皮儿上深深浅浅的纹路好似解不开谜题的古字儿,被底下抬木头的壮汉架着转了一圈儿,又可见那木头截面儿显出的厚厚年轮竟是两卷相交,好似是二株合抱长拢了一处般。
    我跟着梁大夫坐在老远外的大殿边角,亦能闻见那木根的香气淡而又清,很叫人舒心宁神,这叫我遥遥看着那木头,竟忽想起幼年时第一次跟着我爹去定安侯府吃寿宴的情景。
    那时坐在我旁边儿的一个小男娃娃抬手沾了茶水,虎着脸把他的名儿歪歪斜斜写在我跟前儿的桌面儿上,还摇头晃脑地念来句出处:“豫章楩柟之可以大斫者,必在夫大山穹谷,孱颜峟崳
    可他念的我是一句儿都听不懂,而小时候我听不懂的句子惯常都叫作诗,所以我就问他这是什么诗,怎听起来那么怪。可那小男娃娃的脾气却当真不好,竟开口就说我笨。他说这不是诗,这是述文,是写在辞海上释义用的。
    他那时指着桌上那俩破字儿,说他姓沈,寿星定安侯爷就是他爹,这名儿是他爹给他起的,意思可好着呢。
    我看着他那小包子脸上尽是骄傲,也不知他爹个武夫翻辞海给他起名儿他有什么好得意的,况听他读起来——沈峟崳驆f崳媸悄研从洲挚冢阃φ嬷康刂傅闼溃骸罢饬┢谱侄疾蝗鲜叮忝烟耍辖艋涣税眨嗪装 !
    “那你说叫什么好!”他鼓起腮帮子瞪我,攥紧了拳头,好似我真给他改名儿他就要扑上来。
    然我可不怕,只白他一眼儿就说:“去了旁儿不就简单多了?你怎么那么笨!”
    毕竟这俩字儿去了旁儿我就都认识。我设身处地为这男娃娃着想一番,心道又要好听又要好叫,那叠字儿最方便了,恰他也有那山山俩字儿,真真是清新脱俗。
    于是我兴高采烈揪着他衣服就叫:“沈山山!沈山山!这名儿好!”
    这惹得我爹立即怒目瞪向我,可周遭的小辈儿却轰然笑了,连定安侯爷都一道儿笑起来,笑得那男娃娃咬牙又切齿,终于气红了脸,跳起来就冲我大喝一声儿:“好个鬼!看我不打死你个傻子!”
    他追着把我打到院儿里,折了梅树枝就往我身上抽。我心里却觉着自个儿替他起了那么好一名儿,他不谢我就算了竟还要打我,这可真叫人委屈,便也不甘示弱,气得挥着拳头就同他滚作一团儿,扭打了不少时候是一身衣裳都湿了,终于同他都折腾得没了力气,趴在雪里蹬蹬小靴子站起来,却发觉自个儿腰上的玉佩不见了。
    我正待大声鼓气儿嚷嚷起来,下刻眼前竟伸来一只玉白的小手,我的稹家玉佩正停停搁在那手心儿里,引我连忙摸过来系上腰带,边系便听那打我的男娃娃奶声奶气儿问我:“你是钦国公稹太傅家的娃娃吗?”
    我勉为其难点了头,他又问我又叫什么名字。
    一想到我的名儿可比他好听多了,我立时高兴起来,摇着脑袋耀武扬威就说:“我叫稹清,又规整又清楚,好听吧?”
    那时男娃娃的小脸儿映着雪,听我说完,神色好似还真挺羡慕地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别扭着道:“那你爹同我爹好,以后上庙祝宴的……你要是……要是没人一起玩儿,就可以找我一道玩儿。”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竟解我如此大难,便连忙点头应他:“好啊好啊,那你可不能反悔。”
    而他也当真从未反悔,于是我同他这么一玩儿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当中,我惯常都叫他沈山山,是从没叫过他一次沈峟崳模嬉淮味济挥泄
    沈峟崳饷钟谖沂悄吧吧模褂兴罄从靡圆姑谋碜侄
    他名是峟崳质茄皷梗猿鲇谀蔷渌有〖司退档赖氖鑫模擞谏降兰柘罩胤娇裳霸ピブ镜囊饩常槐砹怂蚣叶雷拥恼涔螅砹松搅植菽镜纳狻仕κ峭模饷志腿啡挥懈鐾玫囊馑迹晃倚∈焙虿欢樟耍沟鄙蛏缴降蹦晗勰轿遥钦嬷幌勰轿矣懈龊妹
    世间但凡是好名儿,从来都含个心愿意头,便如我爹给我起名儿时候似的,想要我清楚,清醒,清净,清白,他爹给他的名字便更应是想要他绝境中亦可安好,亦可生生不息,而他爹这愿景如今仿算是成了,可我爹安在我名字里头那愿,我却不知是成了,还是没成。
    
    第96章 山色有无
    
    【拾伍】
    夜里散了国宴,出宫回宅的马车上,我靠在皇上身边儿听他道:“清清,你书房里那桌子这么久都没寻见个好料子做,那高丽送来的木根,恰可给你做个新的。”
    我闻言直身看向他,一时车帘映入的月光下,他乌发束起神容淡好,眼梢虽已被不知何往的年岁添了两道薄薄纹路,可那回眸时带出的笑意却是一年一年的都一个样儿。
    我眯起眼睛也同他笑,想他居然还真记得这事儿,不免只觉好到极处,无意时已环了他腰身同他亲吻,倒是又困了,便又靠回他肩上,说那到底要找个好匠人来雕才行,他也一一应。
    归去院中秋枫如焰,风清月明,满地落叶铺了一路的廊子,被风闲闲散散吹开又合拢一处,我看着有趣儿,就袖着手非要从上头一一踩过,咯咯喳喳的碎叶声儿立时惊得树上寒鸦都嘎嘎叫起来,吵得皇上走在前面扭头看向我,说我这爱吵吵的习惯是多年都改不了,真真长不大。
    可人又哪儿能长不大。我伸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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