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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四年前的上元,谢渊于凉州城外梦回亭,初遇谢敬之。
谢渊幼时,曾听徐老先生讲学,其他都记不太清,唯有一句,因为当时不懂,所以尤为印象深刻——人活一世,不该为一念所困。
如今时过境迁,他虽年纪尚小,却也悟出了一些,大抵像元齐那样终日奔忙,知其不可而为之者,就是所谓困于一念的人。
而他自己,懵懵懂懂间,也曾尝过所谓执念,所谓放不下,是一种什么滋味。
十五年前,他刚出生,他的母亲便抱着他跳入了火海之中,此后他便落下了五年多的眼疾。
宫中的容妃娘娘听闻此事,力争许久,终于将他带回了自己的煜庆宫亲自抚养。容妃素以仁善闻名,在这之前她便已经抱养了年幼失怙的长平侯萧恒,从此,他们便三人一起居于煜庆宫。
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是谢渊所经历的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即便那时候的他并不能看清二人长相,他也知道,他们都该是温柔模样。
然而,他的童年却在五岁时戛然而止。他本以为,他于萧恒,会像萧恒于他一样重要,却没想到,那一句“来年上元,北疆凉州城外梦回亭,我一定去接你”最终变成了一个不会兑现的承诺。
而他脑海中那些弥足珍贵的回忆与期盼,也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中,彻底葬身在梦回亭中。
四年前的上元,大雪封城。他被困在梦回亭,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冻死过去。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将他裹进了一件冬衣里。
谢敬之打着一把油纸伞,为他遮去了所有风雪。他在恍恍惚惚间,只觉得,他一直等待的恒哥哥,他想要的恒哥哥,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翌日清晨,谢渊是在一阵‘劈里啪啦’声中醒来的,而这中间,还夹杂着人声的骂骂咧咧。谢渊顶着一脑门子的瞌睡虫,随便披了件衣服便出了门想要看个究竟。
谁知还未跨出房门,谢渊就听见了陈五吆喝的大嗓门:“姓谢的,你这大清早的是来找茬的吧!”
虽然知道不是在骂自己,谢渊还是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因为,这肯定是谢敬之和陈五又杠上了。
果不其然,此时谢敬之正站在厨房门口,风度翩翩,仪态潇洒,唯独脚下躺着的一地碎瓷片有些煞风景。
而厨房里面的陈五,则是一脸要吃人的表情。
谢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虽然看这情况他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了谢敬之,那眼神就像在说:“这怎么回事?”
谢敬之丝毫不感到羞愧,脸不红心不跳,一脸坦然地交待道:“没多大点事,盘子没端稳。也不晓得陈五非得扯着嗓子喊什么喊,大清早的,让小孩子睡觉不好吗?”
陈五顶着满头黑气,吼道:“什么,这叫多大点事?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连个盘子都端不稳,待会我可吃什么啊?”
谢敬之走近陈五,掀开他面前砂锅的盖子,道:“啧啧啧,逝者不可追。你这不还煮了一锅粥吗,凑活凑活饿不死的。”
谢渊看着那砂锅里飘着的那些隔夜白粥,一下子就被气笑了,这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谢敬之仿佛没看见谢渊的脸色,继续厚着脸皮好死不死地凑到了他的跟前,道:“阿渊,我看这粥成色不好,你也别跟陈五抢了,拿我给你的压岁钱上街买点,银子不够了就找我要。”
谢渊感觉自己已经懒得和他多说什么了,抬脚就想转身回屋,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没走两步,又被谢敬之叫住了: “哎,阿渊别走啊,你看,昨晚我把那个要送你的礼赶制完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谢敬之像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木盒子送到了谢渊眼前。谢渊虽然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谢敬之能良心地拿出什么他喜欢的“好东西”,却还是不好意思扫了他的兴,接过盒子打了开来。而令他惊讶的是,那里面竟然躺着一件他从未见过的火器。
这一下子,他有些呆住了,好半晌才有些木讷地问道:“这是……?”
谢敬之看出了谢渊的喜欢,更加得意,笑道:“怎么样,喜欢吧?这个啊,叫三眼铳,一次可以填三个药室,还可以连发,对付个把小毛贼不成问题。”
谢渊虽然喜欢的很,却还有些嘴硬,不太想承认,只别扭道:“我拿着这个,不会被官兵盯上吧?”
谢敬之笑眯眯地道:“放心吧,这个现在已经放开到民间了,只要是有编制的,都没问题。你这个就是在编的,当然了,我昨晚给你改了改,要不然,小孩子拿着我也不放心啊。”
听他这话,谢渊本想辩驳两句自己早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却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狐疑道:“你这是……昨晚一晚上改好的?”
谢敬之立马腆着脸自夸道:“对啊,厉害吧。”
得到了答案,谢渊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谢敬之刚才会连个盘子都端不稳。
改制火器本就繁琐而劳累,一时半会根本做不好。想必谢敬之昨晚根本就没怎么休息,才能在今早完工,如果真是这样,他那双手,能不脱力吗?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感动好,还是该顶撞他两句好。
然而,命运似乎是不打算给他这个犹豫的机会了。院落外,一阵马嘶传来。腰悬长剑的元齐跃马而出,视线径自落在谢渊身上,到:“该交货了,走吧。”
☆、惊鸿
马车稳稳行进,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在煜王府前停了下来。十几个身穿各色服饰,面容清秀的少年陆续从马车上下来。
煜王府的守门家丁看着这阵仗,在心里连连叹气。真是作孽啊,不知道这次又要糟蹋多少孩子了。可是他只是一介平民,即便看不惯煜王的作风,也要仰赖煜王生活,他怎么想的,又有谁在乎呢?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叹气,一边领着这群孩子进入府中。
从谢渊家中行进至煜王府,约要半日的时间,因此现在已是傍晚了。往天边看去,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而煜王府东侧,淡淡流光铺洒在了府中一座高高矗立的玉楼之上,将原本在入夜时分黯淡下去的玉楼重新照亮,显得莹白而又剔透,引得这群孩子纷纷抬头。
这时,自人群中,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敢问这位伯伯,这座玉楼可是当今圣上开国之时赏赐给煜王殿下的那一座?”
家丁循声望去,这才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个白衣少年。家丁以往接待了颇多这样的孩子,只是他们进了煜王府后,不是怯懦退缩,便是垂头丧气,没有一个向这少年一样愿意同他搭话,这让家丁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而令家丁更为惊奇的是,那少年虽衣着素淡,不事雕琢,身上却仿佛奇迹般地有着某种令人移不开眼的气质,这使得家丁更为他感到惋惜,因此友善地道:“正是如此,这可象征着无上的荣光哩!”
谢渊笑了一笑,表情甚为纯真,又继续问道:“听闻煜王殿下受赏之后,楼中笙箫日日不歇,灯火夜夜不息,只为感念圣恩。那不知这次为何竟听不到笙箫之声,也看不到灯火通明呢?难道这玉楼是已经另做他用了吗?”
家丁看上去也有些奇怪这一点,摇了摇头道:“老爷们的事我哪能知道啊?想必该是为了节俭吧。毕竟若是算上前朝开国之时所建的那些,如今中原的玉楼,少说也有百十来座,若是全部效仿王爷笙箫灯火不息,岂不是要把国库掏空了?”
话刚说完,家丁便感觉不妥,这听上去怎么像在骂王爷铺张呢?
意识到之后,家丁便赶忙截住这个话题,一边转身向前走去,一边有些不安地道:“好了,小孩子家的,想这么多干什么,还是想想以后进了府该怎么办吧。”
过不多久,这一行人便到达了府中一处别院。此时,院内站着几个打扮艳丽的女子,她们甫一看见这群少年,便睁大了眼睛,争相凑了上来,
其中一个甩了甩手帕,声音娇媚,道:“呦,这些可都是新来的小官?”
家丁有些生气地道:“什么小官?这些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孩子。”
女子娇笑道:“行行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家丁不愿再啰嗦,直入正题道:“老规矩,给这些孩子换身衣服,现在王爷正开着宴,急着喊人去助兴,你们手脚可都麻利些。”
女子们听罢掩嘴巧笑连连,翘起兰花指撒娇道:“放心,待会我们一定把这群小哥打扮地一等一的好看,再选几个小姐妹陪着他们一起去,一定能让王爷满意!”
吩咐完了,家丁已然不想在这里多呆,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中女子顿时没了约束,将这群少年团团围了起来研究个不停,嘴里还一直说着些没轻没重的玩笑话。
这群少年的阅历普遍不深,哪经得住这种场面,顿时个个都红了脸。
好在这些女子还记得自己任务在身,拿起尺子便开始为他们配起了衣物。
其中一个女子站在谢渊身旁,毫不脸红地调笑着:“呦呵,小哥这身量这长相,真是绝了,我算是头一回见呢!以后跟了王爷,得了宠,想必前程都不用愁了!”
虽然这话在谢渊听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夸赞,但他也懒得同她争辩,只挂着一脸友好的笑却不说话,任她自言自语,自讨没趣。
但这群少年并不是个个都如谢渊这么沉得住气的,此时,其中一个已经涨红了脸,对给自己量尺寸的女子厉声道:“你在瞎说些什么!我才不愿到这鬼地方来呢!煜王害死了我爹,我……我恨死他了!”
这下子几个女子都齐刷刷变了脸色,其中一个忙上前拿手帕堵住了他的口,道:“小祖宗,你可嚷嚷什么呢,待会让王爷听见了,连我们都得跟着掉脑袋!”
少年看看周围面色各异的众人,越看越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更加理直气壮地道:“我没瞎说,我爹……我爹就是从煜王府的玉楼里面逃出来的!那里面——”
“小九,别说了!”
这时,谢渊出声打断了他。这有些冲动的少年在今天这群孩子里年纪排行第九,因此大家都称他小九,谢渊还记得。
小九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被镇住了,但眼神中还写着些不情愿和委屈。
谢渊使了个眼色,然后镇静地道:“小九,你爹爹的事我们其实都知道。我给你讲讲,你看对不对?他在玉楼里做工不小心受了伤,里面的管事私吞了那赔偿的银两,把他赶了出来,结果却让他不治身亡。”
谢渊轻咳了一声,挡在了小九和那群女子的中间,继续道:“你不说话,那便是没错了。虽说这样看来你爹爹的死确实与煜王府有关,可这么大一个王府,煜王殿下哪里能管的过来那么多下人?你恨他,是不是恨错了人?”
说着,谢渊走上前去,抓住小九的手轻轻握了一握,似在安慰他。
小九看了谢渊好半晌,眼神几变,最终低下了头,像是犯了错一般,支支吾吾地道:“你……你说得对。我该恨那贪心不足的管事……没有他,我爹也不会死。”
眼看着一次纷争平息,院中几个女子顿时松了口气,幸亏没闹起来,要不然谁也逃不了一顿罚,至于煜王府那些七七八八的事,谁想管呢?
兴许是瞧着这次这群孩子不像什么省油的灯,她们也不敢再随便说笑,反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