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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外,众多随行军士立马拂衣跪拜,异口同声,声彻云霄,“臣等恭迎陛下登基。”
呼延奕挥刀的手生生停下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有趣,狠辣果决,无情无义,倒像是萧家人的作风。”
萧恒放下匕首,深深俯下身跪拜,“陛下……萧氏萧恒,诛杀乱贼,特来请功……”没人看得见,他的拳头已经被自己攥出了血。
呼延奕朗声大笑,“好!好!既然如此,朕便特允尔袭爵长平侯,封地凉州,禄秩千石。此后,卿当为我新朝股肱,助朕创太平盛世。”
此后,在众臣的注目下,新帝踏血一步步登上了龙椅。
刚即位的呼延奕很快便使出了雷霆手段,改国号秦为魏,前朝皇嗣皆软禁或斩杀。同时革新前朝旧政,旧臣不识相的下狱治罪,识相的罚俸打压,只有长平侯扶摇直上,重又拾起了祖上的老本行,全权接管了历朝历代第一肥差,成了兵部军械局总管。
很快,长平侯宫中弑君,卖主求荣之事便在京中传开了,萧家忠良之名一夕尽毁,众人表面上对这个十二岁的小侯爷毕恭毕敬,背地里提起却都是嗤之以鼻。甚而当初拥护呼延奕即位的大臣,也觉得自己清高许多,不屑与其过多来往。
同时,煜庆宫中四殿下出逃之事不久之后便被查出,萧家作为新帝第一号屠刀,当即派出死侍一路追查,然后带回了已成尸体的四殿下元祐和几个宫人,新帝虽仍然放心不下,见到这幼儿身死的惨状,还是起了怜悯之意,特命礼部厚葬,又笼络了一批人心。
从此,京城的百姓算是彻底接受了换了个皇帝这个事实。所有一切都会在人间喧闹中消亡,因此,没有什么可以永恒。随着岁月如流缓缓逝去,前朝大秦这个名号,也渐渐地被时光抚平,再也没有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要不要先卖个萌(*/ω\*)
☆、敬之
北疆凉州,星垂平野,广阔无垠。这是一片荒凉僻远的土地,也是古往今来人人避之不及的边境战争之地。只是,这一次,没有人知道,曾经尊贵无比的皇家幺子,已经在这里隐姓埋名地生活了十年。
十年前,凉州谢氏主母探亲归家,途中偶然遇见了逃难的元祐。当时跟随在元祐身边的随行侍卫已经四散奔走,各寻出路了,只剩下一个死心眼的名为陈五的侍卫守在元祐的身边。
陈五凭着一根话都说不清楚的烂舌头,也不知怎么的潜能激发编造了一通胡话,声称元祐乃是不堪家中恶毒嫡母虐待因而逃跑的命苦庶子。一番真情实感的诉说引得谢氏主母一次又一次泪湿衣襟,最终决定把元祐接回了凉州安置了下来,改名为谢渊,待他如同亲生子女。
此时,凉州城古朴的青石街道上,谢渊正拎着一袋草药往前走着。
他年纪虽不大,但身量比同龄人都要修长一些,所以虽然看上去仍有些奶乎乎的,却已经有几分少年初长成的味道,一袭月蓝色衣衫更显得他清朗俊秀,不落凡俗。
而跟在他身后的人穿着一身青色武服,腰悬佩刀,虽然虎背熊腰的样子看着有些唬人,脸上乐呵呵的神情却莫名可亲。
二人走到了一处宅邸前,那精壮汉子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道:“少爷,不是我说你,你这是又打算给那家伙送药?”
谢渊转过头去,对那精壮汉子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道:“陈叔,我知道你对谢家人有些意见,但敬之哥哥真的不是坏人。干爹干娘走的时候,他不是还来帮忙了吗?”
或许是老天爷不开眼,善人不得善终。五年前,谢氏家主,谢氏主母双双病入膏肓,几个儿子忙着争家产,把老父亲老母亲扔下不管,只有谢渊这个干儿子在病榻前服侍了整整一年,为他们送了终。
更过分的是,谢氏家主、主母走后,几个儿子没人愿意掏出哪怕一点钱给他们办个风风光光的葬礼。最后这个担子只能由谢渊担了起来,可是十岁出头的小孩哪里能办好什么葬礼?
好在凉州谢氏并非只有本家这一支,还能有几个亲戚帮衬。这一年谢氏家主的远房侄子谢敬之恰巧云游归家,主动帮谢渊操持葬礼,才算让二老体面地走了。
精壮汉子——也就是一直跟随元祐的侍卫陈五,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道:“那他倒是会装,忙帮完了,谢家留给你的铺子也被他顺走了!”
谢渊听了并不恼,只是好脾气地道:“陈叔,你这都四十岁的年纪了,怎么还没我看的清楚?我问你,当时那几间铺面要是他不拿走,现在是在我这里,还是在干爹干娘那几个儿子手里?要是真落到他们手里,还不得和其他铺子一样被败光了?”
陈五挑了挑眉,明显还有些不服,却不再说什么了。
谢渊又道:“还有啊,我们这几年吃的穿的用的,你以为都是哪里来的银子?店铺是敬之哥哥手底下的人管着的,赚的银子却都给了我。再说了,他平日对我好不好,你还看不出来吗?”
陈五被这一番话说得脸红脖子粗,一时有些愣怔。
看着他的样子,谢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而正色,装作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袖,道:“好了,陈叔,别气了,走吧,还要送药呢。”
其实,谢渊知道,陈五看不惯谢敬之还另有一层缘由,只是他不想说破罢了。
陈五有个闺女,桃李年华,十分貌美,只因为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谢敬之,所以直到如今年岁渐大,都未婚配。
至于真的去和谢敬之说亲,且不论他愿不愿意,就是陈五自个,也一百个不愿意。
别人不知道,他陈五还不知道吗?谢敬之虽说在凉州有个不小的职位,能养活自己和一家老小,条件挺不错,但陈五还是绝对不会点头,因为,谢敬之其实是个实打实泡在药罐子里的病秧子。
谢敬之从小患有寒疾,到了冬日就不停咳血,弱不禁风。凉州城中最好的郎中为他诊过脉,只叹气说无能为力。现如今是靠药吊着命,可又能吊几年呢?要是他哪天真撒手人寰了,难不成要让闺女嫁过去守活寡?
谢渊同陈五心里各自装着一套心事,不知不觉就走进了谢敬之的院中。
院子算不上大,却布置得十分雅致,因此显得大气。
庭中左右各栽种着几株北疆辽国进贡的阿伽梅树,淡粉色花瓣落了满地,微凉夜风一吹便飘散于庭中各处。
树下一汪小泉,泉中映着一轮弯月,气氛安谧。
谢渊抬头望去,正前方的前厅中,灯火在窗纸上剪出了一个修长人影。
谢渊扣了扣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里面传来:“阿渊吗?进来吧?”
檀木椅子上,谢敬之手持一卷书,缓缓抬起头来。墨黑长发从他两侧肩上如瀑垂下,与他微敞的月白色衣衫形成了鲜明对比。即使是陈五,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长了一副足以令人痴情的好皮囊。
微扬长眉斜飞入鬓,漆黑幽深的眼眸如古井无波,点缀于白皙皮肤之上。鼻梁挺直,薄唇微抿,无酒无春风,也自有三分醉人风情。
此时,即便是尚且不懂得“美”到底为何物的谢渊也忍不住心头漏跳一拍。
他拍了拍额头,略略定了定心神,继而走近了谢敬之,道:“敬之哥哥,我给你带来了这次的药,应该能足够这个月的分量了。”
谢敬之看着他,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道:“还是阿渊惹人疼,旁人谁能想着给我送药?”
谢渊有些红了脸,赶忙低下头放药以掩饰自己的慌张。这一放,谢渊就眼尖地看见了茶桌上还放着一碗泛着苦涩药香的草药,看成色,明显已经隔了夜。
这下子,他脸也不红了,反而抬起头有些生气地问道:“敬之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昨晚的药,你不会又没喝吧?”
谢敬之微妙地扬了扬眉,道:“一日不喝也没什么大事,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哪有那些庸医说的那么严重。”
谢渊最受不了他说这种话,仿佛丝毫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他凉凉地道:“敬之哥哥,你这么不上心自己的身体,难不成是觉得世上真就没有担心你的人了吗?”
听了这话,谢敬之一愣。再一看,谢渊竟有些气鼓鼓的,那眼里眼见着就跟泛泪花了一样。他默默叹了口气,虽然心知这小崽子脾气好着呢,这招八成是装的,却还是不得不屈服了。
行吧,哄哄小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谢敬之只好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扯出一个春风化雨的笑,死马当活马医地换了个话头,“大过年的,提这些病啊灾啊的干什么。阿渊,马上就要到今年上元了,我给你做了个好东西玩,你等一等,我这就找给你。”
到底是个小孩子,谢渊很快被这“好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凉州城的人都知道,谢敬之乃是凉州烽火署的统领之一。
烽火署,专门负责为军队制造军械,里面的人,每一个都是能工巧匠,精通各种机关术,空手变花都不在话下。能做到地方烽火署的统领,水平已经相当之高了。这样的人做的“好东西”,别说谢渊,就是陈五也觉得有点好奇。
谢敬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的书柜前,很是有模有样地摸索了一阵。
然后……他回过头来,笑眯眯地道:“阿渊啊,那东西……好像不见了……你、你别生气,下次我一定再做一个送给你,药我也一定好好喝,我保证!”
谢渊被他这一番话弄得好气又好笑,简直有点想直接骂这人两句,但到底还是觉得有点缺德,酝酿了一番又咽了下去。
只有旁边的陈五立马抛出了一个嗤之以鼻的神情,仿佛在说,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不靠谱的人?
顿了一顿,谢敬之又道:“不过我倒是翻到了另外一个东西……这倒提醒我了,差点忘了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只见谢敬之从暗格中拿出一幅卷轴,走到谢渊身边慢慢展了开来。
一幅工笔美人跃然眼前,美人立于一株巨大的阿伽梅树之下,弯月一般的眼眸,朱唇贝齿,回眸浅笑,容颜在绛色油纸伞下若隐若现。
视线甫一触及那幅画,谢渊便瞳孔一滞,神情微变,好在谢敬之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不甚在意地道:“咳……这可不是什么我私藏的美人图啊,阿渊,你可知晓徐继堂?”
谢渊定了定心神,不动声色地道:“知道……两朝座师,桃李满天下,听闻前朝的几个皇子,还有与皇室关系颇近的长平侯,以及当今皇上的几个皇子,都是他的门徒。”
谢敬之道:“嗯,不错,可你说怪不怪,就是这么尊大佛,前几日致仕回凉州,没过几天舒服日子便被人毒杀了。据说,下毒的人先是将毒涂抹于这幅画上,然后再将画进献给徐老先生。这毒无色无味,却类似于香,人若长期携带观赏这幅画,必然会闻之过多而死。”
这手段极其毒辣,谢渊皱了皱眉,沉默着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了。而陈五不可思议般地瞪圆了眼睛,视线有些轻飘飘地落在了那幅画上,说:“这……这东西不会还有毒吧?我说,你这小子不是来害我们的吧?”
谢敬之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道:“你瞎担心个什么劲,这幅画当然是仿本,没有毒的。”
接着,谢敬之停了一停,继而似笑非笑地道:“按理说,徐继堂名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