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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仵作本名周玉恒,此时正淡定的坐在马车里,他半张脸毁了,为了防止吓到人,在外就带了个纱帽,所以卢祥之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当然,从他的语气来看,即使能看到,也很有可能是面无表情:“是你的脑袋,我只是个仵作。”
意思是干我何事。要砍也是砍你。
卢祥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玉恒可不能这么说,现在咱们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后面虎豹赢了估计咱就要升官加爵前途无量,前面豺狼赢了只怕你这个相关人也是没活路的,只是豺狼还是虎豹,现在谁也说不清啊。”
一个是天子权贵,一个是地头龙蟒,表面看起来天龙在上,实际上到了地头上,谁占上风还真不好说。
周玉恒淡淡道:“卢大人秉公处理就是。”
“秉公处理?”卢祥之疑惑。
周玉恒伸出一根手,又将另一只手横在手指上,正是那日郑骋扬给卢祥之摆出来的手势,卢祥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秉公处理!我竟然迷障了,周兄果然看得透彻,如今秉公处理,才是万全之策,多谢周兄指点。”
周玉恒在头纱后沉默不语。
白家不简单,十六王爷此行也不单纯,鹿死谁手,只怕还远呢。
☆、第 42 章
白献知一身风尘,干净利落的下了马,直奔白府后堂。
他脚步匆匆,一边快步走一边询问身边的小厮:“老爷可在府中?”
小厮一边接过白献知的外衣一边一路小跑着回答:“在后院湖中亭。”
白献知一边换上干净的外衣:“最近白府中可发生什么事?”
小厮干脆回答:“倒是没有。”
白献知脚程快,说话间已经到了白府后院的荷花池,白老爷却没在湖中亭,而是带着背着手,悠悠哉哉的赏着菊花。
白献知见到自家老爹,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父亲,儿子回来了。”
白丰喜五十有余,面色红润,一把白胡子道骨仙风,面部轮廓有棱有角,隐约可见当年英俊潇洒的模样。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看到他外跑里沾着尘土的里衣,白丰喜皱着眉头道:“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白献知低垂着头,姿态恭恭敬,声音不大不小:“怀王妃得信王子清带着武王到了扬州,我怕有什么变故,这才快马加鞭赶回来。”
白丰喜弯腰一手拨弄着姿态妖娆菊花:“怀王妃倒是有心,可也太多心了,武王一进扬州我就派人监视他二人,目前并没有什么异样。”
白献知刚到扬州,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看到白丰喜的态度并不怎么着急,觉得郑骋扬到扬州来应该还没什么动作,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郑骋扬贸然到扬州来,目的不明,着实可疑,于是便试探着问:“父亲觉得,武王贸然到扬州,可有什么目的?”
白丰喜拿了个花铲,动作熟练地给菊花松土:“暂时还看不出,还要再等等。”
白献知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白丰喜忽然把花铲一丢:“不是要你们将那个小杂种带到京城助献礼一臂之力么,现在倒好,惹了个武王回来。”
白献知低着头:“孩儿知错。”
白丰喜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做事素来稳妥,这事定然不是你做出来的,定是你那个二妹妹,我那个乖女儿。”
白献知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白丰喜抬头看了看天,缓步沿着湖边往前走:“武王的事先不急,你先说说你妹妹那头是怎么回事?”
白献知立刻起身跟上:“那日献礼带着王子清前往诗会,恰巧那天不知怎么的武王也来了,似乎看上了献礼,非要住到怀王府来。武王好男色满朝皆知,怀王妃怕误了献礼的仕途,便安排武王与王子清紧邻而居,想要转移武王对献礼的注意,怀王妃的计策倒也奏效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到了扬州来。”
白丰喜哼笑一声:“这哪是移情别恋,这是武王逗你们玩呢。”
白献知若有所思:“父亲的意思是,武王对献礼并无意?”
白丰喜停下脚步,背着手似乎在看湖面上的风景:“武王什么人,镇守边关权势滔天,连当今圣上都畏忌他几分,真要看上什么人,还会舔着脸住到别人家去?只怕一开始他就看上了那个小杂种,去怀王府拐人吧。”
白丰喜忽然转身:“你当时知此事?”
白献知低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那是我未在京城。”
“你若在,定能看出此时蹊跷。”白丰喜长叹:“我那个女儿啊,明明聪明伶俐,只是这脾气,怎么就这么耐不住气啊。”
白献知劝道:“当时怀王妃正怀着世子,故而脾气暴躁鲁莽些。”
提到世子,白丰喜却明显不感兴趣,只是随意道:“你妹妹算有功,第一胎生了个儿子。”
又问:“怀王什么态度?”
白献知却知他指的并不是怀王世子的事:“怀王并未多提此事。”
“并未多提啊,”白丰喜捋了捋自己保养得宜的长须:“那就是此事可大可小。献知,你多派人手,盯紧武王。”
“是。”
犹豫再三,王子清还是决定与卢知府一起调查林木子卧室的线索。
因与林木子关系密切,王子清怕自己参与进去对日后的宣判不利。但是这么多年互相扶持,怕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林木子,自己参与进去,也能更快的破案,争取更多时间。
这样的话,就有必要去花楼一趟,通知一下花楼里与他们相熟的人,如有人来询问,不要透露他与林木子的关系。
王子清出门,郑骋扬自然要跟着的,喜乐最近有事回了西北,自然也就郑骋扬驾车。
事情办完,日头已经偏西,夕阳如血,拉的影子长长的,马车顺着一条僻静的小巷走,除了马车前进的声音,没有半个人影。
这一段时间,除非讨论案件,二人从不提起林木子的事。
想了想,郑骋扬才敢发言:“卢祥之告诉我,尸体验尸完毕,可以入殓了,不知林姑娘的葬礼你打算怎么办?”
王子清黑潭水一般的眸子晃了晃:“不办了,买副上好的棺材,葬在后山吧。”
驾着车,郑骋扬看不到他的表情,从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情绪,但是却觉得这么办太过简单了:“就这么办么?”
王子清淡漠道:“人都死了,一副躯壳,大操大办的有什么用。”
这话的确在理,但也太过无情,无情到郑骋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原本空旷的巷子忽然冲出一队人来,来人大约有四五个,穿着紧身短打,蒙着面,手里持着刀,二话不说的冲了上来。
郑骋扬只来得及说了句:“子清不要出来。”便从车底抽出一把五尺长的宽刀,迎了上去。
王子清听到马车外刀刃相撞的声音,心里就像被人死死撰住,但是他知道此刻出去也无济于事,还会给郑骋扬添麻烦,于是便死死抓住车门,不把袭击者放进来。
来人招式凶狠,明显是被雇佣的杀手,郑骋扬武功虽然算得上是高手,但以一敌五,还是十分吃力。
杀手也知道车内还有人,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色,留下三个人对付郑骋扬,另外两个人抽出手来去杀王子清。
尽管王子清把住马车门,但也经不住两个大男人的力气,他努力用身体抵住车门,慌忙之间摸到了一个硬木棍子。
情况危急,门随时都有被撞开的危险,王子清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木棍卡在车门的门栓孔里,然后立刻后退,爬到马车里面,说时迟那时快,王子清刚后退一步,一把钢刀顺着门缝插了进来,若是王子清再慢半步,刀刃就会直直的刺进他的胸膛。
马车是郑骋扬从京城带来那辆,用料讲究,十分结实,外面传来刀砍的声音,却奈何不了马车分毫。郑骋扬见这边王子清已经安全,便不分心,全力应战。
一番激战,五个人最终逃跑四个。倒不是郑骋扬武功高强,只是刚好来了群卖完菜做完生意回家吃饭的小贩,勾肩搭背的足有二十几人,杀手见目击者太多,杀人灭口似乎不大现实,却是负伤而退,留下一个胸挨中了一刀,正趴在地上吐血,只怕活不成了。
王子清听到外面的此起彼伏尖叫声,料想杀手已经估计人多逃跑,立刻打开车门,车门被卡的有点紧,王子清连抓带咬,指甲劈了二根,弄的鲜血淋淋,方才开了门。
出了门,正看见郑骋扬把刀扔在地上,左手捂着右手手臂,献血正从捂住的地方涌出来。
王子清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拉开衣襟,撕下一块里衣,包住郑骋扬的伤口。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抓不住小小的布条,他没有勇气抬头,因为会害怕看见郑骋扬痛苦的表情,尽管明知道郑骋扬不是受伤喊痛的人,但是王子清还是心里不住的抽痛,痛的他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似乎那些仇恨、哀伤、绝望都与他无关了。
他似乎无知无感,只有眼前流血的伤口。
直到一只带血的手在他的脸上擦了擦,郑骋扬低沉的声音响起:“哭什么?”
王子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是我连累了你。”
他说。
☆、第 43 章
卢祥之很郁闷。
林木子的案子已经轰动整个扬州,又出了武王被刺一事,卢大人焦头烂额。
郑骋扬被刺伤了这件事虽然被强调过不可以宣张,他的身份也不可以暴露,但是原本就很有压迫感的卢祥之立刻就觉得自己踩在了刀尖上。
林木子的案件本身就已经错综离奇,加上有人行刺武王,这简直就是惊天大案了。尽管由于案子进展不大,郑骋扬暂时还不适合暴露身份,但等案子完结了,这件事必定会被纰漏,弄不好,整个扬州只怕都会风云变幻。
卢祥之从未这样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的职业前途和生命受到了考验。
下了马车一路小跑,卢祥之在王子清朴实的院子里低头弯腰的像只过街老鼠。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卢祥之穿了一身平常穿的衣服,一路快马加鞭,衣服也散了,面色惨败,像个刚被刚出赌场意欲轻生的落魄赌徒。
郑骋扬正被强制按在床上养伤,正无聊,一见他这幅模样就笑了:“卢大人,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惨?”
卢祥之哭丧着脸:“王爷您就别再挖苦下官了。”
郑骋扬云淡风轻,要不是有些发白的脸,就像身上的伤口不存在一样:“大人过来是来看我的?”
卢祥之从身后摸出了摞的老高的油纸包,还有点不好意思:“下官夫人厉害,这么多年也就攒了这些私房,买了些燕窝银耳,还望王爷笑纳。”
郑骋扬嘴角抽搐:“就是送礼也没见卢大人送的这样寒酸的。”
卢祥之嘿嘿嘿,却也知道这些东西上不了台面,郑骋扬身为武王,掌管整个西北,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可是人受了伤,自己前来探望也不能空手来,便从床底下挖出多年私藏的银子,咬着牙买了些补品送来。
郑骋扬看着他笑:“卢祥之,我记得你是庚午年的状元吧。”
卢祥之摸摸头:“多少年前的事了,难为王爷还记得。”
郑骋扬拽拽盖在身上的被子:“你那届,才子最多,前三甲的探花和榜眼都是正三品了,你怎么还在五品这儿混啊?”
卢祥之陪着笑,眼里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