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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剑还来!”卫殊行发觉自己上了当,上前几步,紧锁眉峰瞪着她,眼里尽是冷意。
王卿月退后几步,扶着桌子瘪瘪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一般的强硬:“下一次见面我再还你。”
“王姑娘,你何必苦苦纠缠。”卫殊行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郁闷极了。
“我可以帮你查害你爹的凶手!”王卿月不依不饶。
“不必,这与姑娘无关。”
“那不还你的剑了!”
“此事不简单,恐牵连姑娘涉险……”柳云生试图委婉将她劝退。
“哼,本姑娘还怕这个?”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管,把剑拿来。”
“都说了下次见面再给你!”
“……”
“告辞!”卫殊行拗不过她,只好一荡袖子大跨步离开了。
柳云生回头看了一眼王卿月,轻轻叹口气。
“看什么看!你也滚。”王卿月没好气道。
柳云生愉快地滚了。
卫殊行还没走远,柳云生快步流星追上了他,然后凑到他身边:“我瞧那姑娘挺喜欢你的,你这样是不是太冷漠了些。”
“此事你不用管。”
“难不成是因为她爹?”
卫殊行停下脚步乜斜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解释道:“这与他爹是谁无关,倘若我拖泥带水,不坚决地拒绝她,今后就会辜负她,你懂吗?”
“那姑娘年纪尚轻,又明显是集宠爱一身长大的,想要的东西从没缺过。她那么执着,说不准只是因为一时得不到你,不甘心罢了。”柳云生热情地出谋划策,“不如你便装个好模样,答应她,陪她几日,可能她自己会先厌烦。”
“做不到。”卫殊行冷硬回绝。
“也对,若是你做得到反而令人惊讶了。”柳云生点点头,而后转言又百思不解,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那姑娘挺好看的,琴也弹得不错……”
卫殊行十分不耐烦,“因为我……”却还是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逼了回去,遽色扫了人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云生大抵明白,感情分人而视,从不靠一方的努力而得到,有的人有缘相逢,但纵使你花费再多的心思,也终是难聚。
柳云生希望王卿月也懂这个道理。
然而她不懂。
于是在明月高悬的夜晚,无人的街巷。一把小刀刺破空气,直接向柳云生的背后袭来。
柳云生反应极快,以电火行空之迅转身,抬扇堪堪挡过明晃晃的利刃。
就在片刻之前,卫殊行收到白术的消息,说弄清了箭上毒|药的来处,于是卫殊行就前去他的住所。
想必偷袭之人正是看准了柳云生此时是一个人。
正在柳云生寻思着用怎样的措辞显得比较威风和霸气,偷袭之人就自己跳了出来。
此人看身形是个女子,穿着贴身的夜行衣,蒙着面罩,插着腰身姿挺拔,一挑柳眉半眯眼看着他,眼中透出些许不屑。
“王卿月?”柳云生还未等她摘下面罩,就认出了她。毕竟很少有女子看他时,眼神还是这般倨傲。
“看不出来,你的身法还挺不赖的,和白天一比,感觉都不一样了。”
王卿月一把摘下面罩,抱着胸踱步走近他,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端详一遍。末了,她自鼻腔发出一声冷哼:“白天,我也没发现,你这皮相生的还不错。”
柳云生正准备微笑感谢她的赞美,又闻她说:“白面玉颜,眉目多情,一副祸害良家姑娘的模样。”
柳云生:“……”
王卿月围着他转了一圈,低眸瞅了一眼他的扇子,继续说:“看来这把扇子应该是你的武器了。在江湖上,一般拿扇子当武器的人,要么是真翩翩君子,潇洒娴雅,要么是自诩风流,装帅罢了。”
她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伸出食指在柳云生眼前晃了晃,得出结论:“我觉得你,应该不是第一种吧。”
“好了,好了。”柳云生拨开她的指头,皱了皱眉,“你想干嘛。”
王卿月唰一下变了脸色,摆出一副狠厉的模样,从后腰掏出短剑就端在柳云生脖子上,恶声恶气道:“说!你缠着卫少侠有什么目的。”
柳云生小心翼翼扶着她的剑,并试图往外推,苦笑道:“卫兄是我的好友,刀剑无眼,伤到人多不好,把武器放了。”
他倒真不怕自己会被王卿月伤到,而是怕这丫头喜怒无常,一会儿真的动起手来,自己会不小心伤到她。
“胡扯!卫少侠以前都没有什么朋友,怎么一出事,身边就多了个无缘无故缠着他,还死心塌地的朋友了,你自己不觉得可疑吗。”王卿月倒是真把剑放下,反手收回了后腰的剑鞘里,只是改成用手揪着他的领子不放。
柳云生将她的手掰开,后退半步,有些委屈地分辩道:“你不也无缘无故缠着他,死心塌地吗。”
“那是因为我喜欢他!我想嫁给他!难道你也喜欢他,想嫁给他吗?”王卿月理直气壮。
柳云生无言以对。
“我只是过来警告你,要是我发现你对卫少侠图谋不轨,你信不信我……”说罢王卿月以手做刃一抹脖子,龇牙咧嘴摆出凶狠的表情。
柳云生这下被她滑稽的表情逗笑了,瞅了瞅她一身装束,问道:“大小姐,天这么黑,你穿成这样,想做什么坏事呢?”
“我说过要帮卫少侠查凶手。”王卿月抱着手臂,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毕竟她知道凶手铁定是与爹晚上谈事的黑衣人,听过他的声音。而且,虽然她爹没有承认,但凭借感觉,她认为黑衣人的身份就是那几个范围……
她知道爹执着于清岚杨家的那本功法,甚至有些执迷不悟了。自己劝阻不了他,只好帮卫殊行查黑衣人身份,不仅能帮卫殊行报仇,还能阻碍爹,一箭双雕。
王卿月转身走时,被柳云生抓住了手腕。
“不可,此事卫兄不让你牵扯进来,是为你好。”柳云生正色道。
“我心甘情愿,与你无关。”王卿月一甩手臂,踏轻功一溜烟走了,一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
闲月挂中天,白术在金陵临时住所的院落里,草木杂密,时不时有夜虫穿草而走,发出喓喓的低响。
卫殊行站在窗边,仰头看着天上一弯白月。感觉到身后有脚步,转身看见白芷端着茶走了过来,朝他点点头,语气柔和:“卫少侠,喝点茶吧。”
卫殊行道了声谢,接过茶。抬眼见白术掀帘从里屋走出,朝他招了招手。
“可是有结果了?”卫殊行走上前,显得有些急切。
白术点了点头,拉过椅子坐下,接过白芷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才不疾不徐地说道:“这应该是一种名为冷青的毒,由飞燕草所制,蜀地比较多见。此草耐旱耐寒,全种剧毒,因花形别致,酷似燕子而得名。”
“为研究此毒来处,义父牺牲了好几十只耗子,都要变成猫了。”白芷站在一边,忍不住打趣。
白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对她轻声道:“此事莫要提。”
卫殊行内心感激不尽,看到他如此辛苦,亦有些过意不去,却觉得语言太贫乏,不知如何开口感激,只好抱拳埋头一礼,语气陈恳:“三叔辛劳,小侄却没能帮上什么忙,心中有愧。”
白术摇摇头,一摆手:“我与你爹兄弟一场,这种话,贤侄以后莫要再说了。”
“所以此事,要么是蜀地之人下手,要么是其余人用了蜀地毒|药。” 卫殊行摸了摸下巴,低头思忖,“蜀地离金陵甚远,我爹亦不曾与蜀地之人结怨,难道是蜀地有人来此贩卖毒|药?”。
白术道:“我让金陵的些许朋友打听过,近月金陵都不曾有蜀地商贩来此,其余商贩,皆不卖此毒。”
卫殊行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白术,欲言又止。
白术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道:“但说无妨。”
“小侄听闻,从前洛二叔带杨家后人逃亡时,方向正是去往蜀地。”
“……你也相信‘杨家后人来复仇’这种流言?”
“并非,只是小侄认为,空穴来风,非是无因。”
白术沉默半晌,眉敛目凝,似是在准备合适的措辞,而后他缓缓开口,将话题一晃拉至了二十年前:“清岚山庄庄主的夫人,是你洛二叔多年未见的师妹。他多年未与师门联系,不知师妹已嫁做人妇。”
“故人相逢,竟是此境地。”卫殊行闻言悠悠喟叹。
“……那位夫人提剑自戕之前,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委托给了洛二,并嘱咐他定不要让孩子知晓自己的身份,因为她只想让孩子好好活着。洛二既然当时答应了她,今后就必定不会辜负她。”
“原来如此。”卫殊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言道,“但是,你们与二叔二十年未见,他杳无音信,你们不担心,他有可能是遇到了不测……”
白术浅笑着摇摇头,打断他:“贤侄,你不知他的能耐,他从来只能让别人遇到不测。”
他抬眼望向窗外,眸中竟有一丝亮光一闪而过,语气意味深长:
“那可是‘百罹游仙’洛九渊啊。”
。
月光冷寒,如凝固了天涯的霜雪,死不旋踵挣破了苍茫的天幕,化为黑色乾坤中唯一一点负隅顽抗的光,引得夜间各怀心事的人仰首远望。望眼欲穿,仿若能在漂泊的道途中,望出些许寄托与希冀。
顾雪明站在雕花的窗前,望着天空,忧心忡忡。
飓风起于青萍之末,事发于微小之端。这一次,他总觉得将有变故发生,他的直觉一向和准,山雨欲来风满楼,而他却不知风将与何处起。
多年前他曾生了一场病,虽然病已痊愈,身体却早已不是年轻时的状态,江湖奚落他的人十有八九,他无力反驳,因为‘一顾惊鸿’的确飞不起来了。
一把剑的悲哀,莫过于它承认自己已经生锈蚀骨,成为了废铜烂铁。
“爹,这么晚了,叫女儿来是为何事?”一位星目柳眉的姑娘出现在他身后。
此女青丝绾髻,肤若砌雪,唇抿樱红,眸间却透露出一丝锐利。其着一身浅绿锦衣,柳腰束银纹宽腰带,衣襟绣花,似有寒梅暗绽。挺拔的身姿透出一股英姿飒爽,让人见之不忘。
她正是顾雪明的长女,顾飞雨。
顾雪明二话不说,走上前把顾飞雨的手掌摊开,将带在颈上的钥匙取下放在她手心:“飞雨,你将此物收好,倘若今后家中有变,你立刻带他走,去找卫殊行,让他带你离开金陵。”
“变故?好端端的,会有何变故?”顾飞雨不解。
顾雪明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只要按爹的话照做就是了,今后你若混迹江湖,如何为人,如何做事,爹曾经教过你的,且记住了。”
顾飞雪垂下了头,纵然不知手中钥匙是何特殊之物,却觉得其有千钧之重。父亲的话在她心中激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悲意,冥冥之中感觉此乃某种诀别之语。
她突然有万千话语,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将这突如其来的责任一眼不吭地扛在了身上。
另一边,卫殊行正欲告辞白术,推门而去,被白术叫住。
“贤侄,你身边那位叫柳云生的少侠,你清楚他的身份吗?”
卫殊行迟疑半晌,道:“柳兄是我的朋友。”
“有朋友固然好,只是人心难测,三叔只是担心,此人接近你,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