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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哪有那么娇气。”刘符摆了摆手,“找个什么东西,把我抬出去看看吧。”
王晟这时才开口道:“臣已让人用木头搭了小轿,现正在帐外候命。”他说话时面向着刘符,视线却垂下来落在他下巴上,没有去看他眼睛。如今军心不稳,士气正低,让刘符在将士们面前转一圈,比费多少口舌去鼓舞士气都来得有效。
真周到啊。刘景抿着嘴忍了忍,出于对王晟一贯的尊重,到底没有说出这句话来,只是沉默地侧过脸去。刘符倒不甚在意,朝着帐外招招手,一直侍立在侧的李七便很乖觉地过来,对刘符告罪之后,俯下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刘符倒不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还有心思开玩笑道:“幸好平时没吃太重,不然现在可不好办了。走,去看看丞相准备的轿子是什么样的。”
可能是他的笑话太不好笑,在场的四个人中除去他之外再没别人露出笑意,王晟和刘景都不答话,李七就更不敢出声了,只是稳稳地托着刘符走到帐外。刘符定眼一看,见王晟所说的小轿,不过是一把木椅下面绑了两根木头,处处都透露着大军在外时的贫穷和将就,忍不住啧了两声。
李七将他小心地放在椅子里,刘符这才注意到上面垫了几层软垫,坐起来倒是比看上去舒服。他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四个亲卫便抱着木头的两头,举起来扛在肩上。刘符长了这么大,要么坐车要么骑马,还很少让人扛在肩上走过,这时随着椅子轻轻地一颠一颠,还觉得颇有几分惬意。
到了营中,有眼尖的军士见了他,忙叫道:“王上!”这一喊,全营的人就都转过头来,但大军这会儿正在操练,谁也不敢乱动,一个个地只拿眼睛看他。
刘符让人把自己放下来,笑道:“来,都歇歇。”
有了他这句话,兵士们便都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连正在练军的军官也不例外。平时打仗的时候刘符就喜欢和军士们一起吃饭,营中的士兵虽然不是个个都和刘符围着一口锅吃过饭,但许多人都和他说上过几句话。这会儿见了王上,刚开始他们还不太敢说话,可一旦有人先开了口,大家就都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王上受伤了?”
“伤得重不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半天,刘符才总算得了个间隙回道:“咱们大雍的男儿,谁没受过点伤?”他随手指了一个人,“你和大伙说说,受过伤吗?”
那人见自己被刘符问道,先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猛地挺胸站好,两手一拉前襟,将上衣扯了下来搭在腰间,露出精瘦的上身,指着胸前的一道长疤高声道:“回王上,受过!这个就是上次在王屋山,让赵兵给砍的!”
刘符点点头,又环视四周道:“你们都受过伤没有?”
别人都正等着王上也问问自己呢,他这句话一说出来,一营的军士们都纷纷激动地脱起了衣服,引得附近各营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他们一边训练一边偷偷地想,那边到底……在做什么?
刘符被众人围在正中,一个个地看过去,见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干净净的,每个人身上都横着几道疤,有些人身上还缠着透出红色来的布条,他忍不住从椅子上直起身来,动情道:“大家身上都有伤,我也有,少了这里面哪一道,我们今天都不会在这里。大雍能有今日,都是咱们的儿郎这么一道伤、一道伤地拼出来的……”
他神情激动,按着左肋偏头咳了两声,缓过一口气后,又问一个身上缠着布条的兵士,“你伤得重不重?”
“不重!”那人的第一反应也是立刻站直,然后咧开嘴朝着刘符一笑,“这不是还能训练吗!”
刘符也笑,“我伤得也不重,这不是还能来看看你们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有人喊道:“那王上什么时候带咱们打进上党!”
刘符又咳了两声,两颊泛起潮红色,两手握住椅子的扶手,一双眼睛里映出光来,“今年的秋风吹起来之前,我保你们进上党城吃庆功酒!”
众人纷纷高呼起来,刘符抬手压下声音,“好了,都训练去吧!”
刘符接下来又去各营都转了转,有些说上了几句话,有些则只是简单示意,待他巡营完回帐中时,日头早已西斜。亲卫知道刘符不喜欢清汤寡水,得了太医点头后,给他用鸡汤将米煮烂熬成粥,他一回帐便端了上来。虽然本质上这还是一碗白米粥,但闻着就让人想流口水,刘景见刘符从回来后就神情疲惫,于是端着碗坐在床边道:“哥,我喂你吃吧。”
却不料刘符只是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想尝一口的兴致。刘景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家兄长见到吃的却不吃,想了一想,把碗又凑近一些,劝道:“喝粥也就这两天了,太医说最多三日就能正常吃饭,哥,你就先忍忍呗。再说,这粥是拿肉汤煮的,闻着多香啊。”
刘符干脆把脸背了过去。
刘景无法,只得看向王晟。王晟从他手中接过碗,也劝道:“王上从中午就没吃,若是累了,也多少用些再休息吧,吃几口就可以,不然身体受不住。”
刘符只觉仿佛有一口气不上不下地顶在胸口,说不出来的难受,他烦闷地厉害,偏偏四周的说话声一刻不停,人声交织在一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刘符紧闭着眼睛,眉头拧出一个疙瘩,压着性子低声道:“我不吃,让我躺一会儿。”
王晟把碗放下,面上泛出忧色。如果是他自己,平时少吃两顿饭不过是常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放到刘符身上,他就觉得严重起来。
不好好吃饭怎么能行呢?
王晟看着刘符面色,思索片刻后退而求其次道:“王上要不要喝点蜜水?”
刘符胸口一阵阵发闷,一句话都不愿说,这次甚至连摇头都省了,对王晟的话只作不闻。见他如此,王晟也束手无策起来,只得扶着刘符慢慢躺下。刘符始终闭着眼睛,一动都不动一下,只有胸口略显急促地起伏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王晟又在一旁守了一会儿,见刘符应该是睡下了,便回去处理积压了一天的军务,留刘景在一旁看着。他走了没多久,刘符又睁开眼睛,转了下脑袋,见刘景就在旁边,于是低声道:“我想坐起来。”
刘景就又扶着他坐起来,问道:“不睡了吗?”
刘符垂着头,仍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难受,睡不着。”
“哪里难受?伤口疼吗?”刘景见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一头的汗,两颊也透着不正常的红色,担忧道:“我差人去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刘符胡乱地点点头,坐起来之后,好像没有躺着时那样难受了,但仍然有些喘不上来气。他缓了缓,正喘息间,忽然觉得一直顶住胸口的那股气猛地涌了上来,于是张口便吐,这一下吐得急了,吐出的东西一下子冲进鼻子里,引得他被呛得咳了几声,随即从鼻子中流出两道热流。
虽然狼狈,但刘符这会儿总算感觉胸中一畅,虽然鼻子里面湿漉漉的不太好受,但好歹呼吸已经能恢复如常。他松了一口气,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便仰头倒了回去,想等刘景帮他处理。可还未等他靠好,便感觉手臂被人按住,随即听刘景在一旁颤声叫道:“太医呢?快去催!快去催啊!”
………………
刘符:景桓,你用这么破的轿子就想娶到我?
片刻后……
刘符:(高高兴兴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
………
可怜的王上什么好吃哒都吃不了只能把自己想象成一条煎鱼……
第70章
日里巡营时,王晟一直跟在刘符身边,军务积压了一天,从洛阳来的文书也叠起了一小摞。王晟并不心急,他早就习惯了遇到一件事情就解决一件,何况只是些例行公务罢了,不是什么棘手的难题,他撩起前摆坐在案前,拿起第一本文书看了起来。
他右手飞快批复洛阳发来的文书,左手翻着将军们呈上来的军务,口中又对依次唤过来的将军清楚地交代着具体事宜。刘符曾经这样形容他,说他只要一坐在案前,就像被十匹马拉动的磨盘一般转的飞快。许多第一次亲眼见他处理政务的将领不禁目瞪口呆,丞相平日里看着一吹就倒的样子,但这会儿看来,三头六臂也超不过他这样。一旁的李九对此倒是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跪在一旁一声不吭地不停磨墨,偶尔抽出一只手来拨一下灯芯。
兵士送来晚饭,见案上实在没有摆的地方,王晟又好像没看见自己,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小声提醒道:“丞相,该用饭了……”
王晟丝毫不记得就在不久前他还觉得吃饭是件了不得的头等大事,他左手捏着赵援的军报,头也不抬道:“撤了吧——唤偏将军过来。”
后半句是对另一个人说的,于是帐中响起两声“是”,随后帐中安静了一会儿,只能听到文书翻动的声音。过不多久,赵援没来,后帐之中却忽然响起喧哗之声。王晟放下笔,回头就见刘符的一个亲卫急急忙忙地跑进前帐,甚至都没看见他,直直地就朝着帐外跑了出去。
军务再紧要,毕竟也都比不上后帐中的人。王晟皱起眉,再不管桌案上的这些东西,两手按在上面,站起身后便朝着里面快步走去。他掀开大帐,待看清了里面,饶是一向沉静如他,也不禁站在原地晃了一晃。
李七从床榻边跑过来,见了王晟之后,对着他神色焦急地不知说了什么,然后也朝着帐外跑去。刘景却没注意到他,他这时正跪在床边,一只手按在刘符胸口上,另一只手掐他的人中,嘴巴不停地动着,似乎也在说着什么。再往里面看去,便见刘符正半躺着靠在床头,两只眼睛紧闭着,一动都没有动。此时此刻,在这帐中,帐顶、地面、床榻、桌案,连上面的每一个杯子都在剧烈地摇动,只有刘符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是这一副嘈杂不休的画面中唯一安静着的人。
只是他的前襟鲜红一片,口鼻一齐流出血来。
“王上……”
王晟出声唤道,他这会儿的声音都变了,可刘符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仍是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看起来睡得很熟。王晟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两条腿还是摇摇晃晃地将他带到了床边。他以一贯的冷静自制,迅速平静下来,然后摸了摸刘符的手,片刻后又慢慢松开了——
他不知道这手是热的还是凉的。
他又去探鼻息,结果也是一样,好像有尚温的气息打在他手上,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王晟神情微变,转头看向同在床边的刘景,在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垮了下去,让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近乎于无助的神情。他张了张口,竟然问:“王上怎么样了?”
刘景伏在刘符大腿上,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他又不是太医,怎么会清楚刘符怎么样了,何况那一滩血还留在胸前,怎么看也不像是很好的样子。他没回答王晟的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只是偏过头去看着他,难以自制地朝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哭道:“王兄又不是铁打的,伤得这么重怎么能去巡营呢?”
王晟愣愣地瞧着他,他脸上的颜色已经没办法再白一分了,因此听刘景这样质问他,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王上怎么样了?”他怕自己问得不清楚,抖了抖那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