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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晟愣了一愣,才应了一声,“是。”
刘符等了半天,最后才等来这样一个反应,闻言颇为失望地挪开视线,见了一旁的炒栗子,他眼神重新一亮,又发起第二次试探性进攻,“景桓,我在来的路上买了炒栗子,你要尝尝吗?”
王晟从不吃零嘴,却也不愿拂了他的意,便应道:“多谢王上。”
刘符将栗子推到王晟面前,王晟便取出一个剥了起来。刘符见他只知道一点点地撕开皮,忙打断了他,“一看你就是不怎么吃栗子,应该这样剥的——”刘符说着,自己也拿出一个,用指甲在栗子中间横着划了一个道,随即两指向中间一夹,只听“咔”的一声,栗子壳就顺着方才的那一道而张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栗肉。刘符拨开壳,伸进两只手指,再拿出时,手上就多了一整颗完好无损的栗仁。
“你尝尝。”刘符本来想放进自己嘴里,但灵机一动,手转了一圈,又将它递到王晟面前。王晟这次又愣了愣,然后抬起手想要接过,刘符哪能给他这个机会,忙又向前递去几分,正将栗子停在王晟嘴边。王晟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犹豫片刻,还是张开嘴,就着刘符的手,将这颗栗子吃了进去。
王晟低着头嚼栗子,刘符一直等着要看他的反应,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见王晟不知道为什么嚼了那么久都不好,不由得十分着急——这么长时间,就是一块肉筋都嚼烂了。就在刘符快没有耐心了的时候,王晟才终于抬起了头。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生气还是没生气,刘符一时有些退缩,没敢再喂第二颗。
王晟声音淡定地道:“多谢王上,这家栗子很好吃。”
刘符点点头,怎么都觉得王晟的这个语气十分敷衍,算不得真。至于王晟有没有生气,那更是分辨不出来,从话音上来听,应当是没有,但是看他脸色,分明又像是含着薄怒,仿佛对他这冒犯之举稍感不快。
敌人熟读兵法,深不可测,虚虚实实,难以捉摸,让刘符有如临大敌之感,见这一次的试探还是没有什么效果,他心中不禁又认真了些,口中却随意接道:“那当然,我是挑的队伍最长的买的。”
王晟失笑,“王上除去武略,当属对吃一道最上心了。却不知除了栗子之外,王上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有啊,比方说——”刘符向前挪了挪,“烧鸡羊腿东坡肉,杏仁榛子绿豆酥……总之太多了。”
王晟笑着看着他,暗暗记在了心里。
“来,景桓,我替你擦擦头发。”刘符朝门口招招手,便有下人捧来布巾,“一会儿着凉了就不好了。”
“臣自己来便好,岂敢劳王上为如此之事。”
王晟说着,正欲接过布巾,刘符却仗着自己比他手脚敏捷、反应迅速,抢在他前面把布巾拿在了手里,“哎,自己擦多不方便,我来吧。今天你帮我摘帽子,我帮你擦头发。”
王晟不知道才半年不见,刘符怎么变得对他如此亲热,但想起上一次他治蜀归来时,刘符也变了许多,猜他是久别之后有意示好,也就释然,“如此便劳烦王上了。”
刘符在他身后坐下,抓起一把头发,放进布巾里搓了搓,忽然问:“景儿和袁沐有什么矛盾吗?”
王晟摇了摇头,“据臣所知,他二人没有什么私交,应当是公事上的矛盾。”
“别乱动,”刘符见他一摇头,布巾里包住的头发眼看着就要掉出来,忙一把握住了,“那你们说他人品有缺,是治洛水那时候的事?”
王晟不曾把自己和袁沐的那一番对话上报给刘符,但既然刘符希望对袁沐能有更全面的了解,他也就如实道:“袁沐为人心高气傲,原本在魏国任大官,此时做了一州司马,颇有不平之意。他在魏国主政数年,任由各县贪污治水款,致使堤坝失修;但此次治水,又是他一力承担,统筹各方,筑好堤坝。此人是治事之臣,有功名之心,遇暗主则仅能营私,遇明主却可展其能。”
他说到后来,忍不住又勉励起刘符来,刘符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却笑道:“那景桓以为,袁沐在我手下,可做到宰相么?”
他本意是想让王晟夸自己是大大的明主,能让这个据说“遇明则明”的袁沐做到宰相的大官,却不料王晟反而认真道:“十年之后,此人当可入相。”
刘符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霎时收了,他沉默片刻道:“十年之后,我大雍的宰相,还是你王景桓。”
王晟背对着他,抬手轻轻抚了抚胃腹,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刘符忽然没有了继续擦头发的兴致,他想起来,若是按上一世来算,王晟就只剩七年可活了。七年、七年……他还正当盛年,怎么就一病如此、药石无医了呢?刘符放下布巾,看着王晟瘦削的脊背,一时涩然无言。王晟见刘符半天没有动作,疑惑地回过头来,见了他这样一副表情,忙道:“若蒙王上不弃,臣自当效命陛前。”
说罢,见刘符面上仍有难过之色,只得继续哄道:“今后十年——”他小心地看着刘符的脸色,又改了口,“二十年……臣一直霸着相位、恋栈不去,可要教王上有的烦了。”
半晌,刘符才面色稍霁,“嗯”了一声,然后从旁边拿起梳子,“你转回去吧。”
王晟便顺从地转了回去。
刘符从来没有给别人梳过头,也鲜少给自己梳,手上没有什么轻重,遇到梳不通的地方下意识地便想一梳子冲开,让人怀疑他简直是在对王晟进行打击报复。王晟被他梳得不住后仰,像是在点头一般,他头皮发麻,颇为无奈,但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等刘符好不容易觉得每个地方都梳开了,王晟松了口气,将刚才忍痛剥好的几颗栗子递给刘符,“臣没剥太多,一会儿便要吃饭了,王上先少吃一些吧。”
刘符一口几个,两口就吃完了,赞叹道:“景桓,你学得真快。”
王晟见自己为他剥了半天的栗子一眨眼就没了,颇有些哭笑不得,感慨他就是学得再快,也没有刘符吃得快。
“哦,对了,”刘符吃完栗子,忽然想起什么,把手伸进怀里,“你这次治司有功,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王晟却道:“臣尚恐有所缺漏,何敢言功。”
“我知景桓不是谦抑之人,何须如此!”刘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王晟,“我听说你喜爱兵器,此刀除去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之外,更有一奇:能滴血不沾!景桓且试试刀。”
王晟不知自己何时开始“喜爱兵器”了,一头雾水地接过匕首,打开看了看,便收入鞘中,“多谢王上,只是臣平日用不上此物,王上还是拿来赏赐将军们吧。”
刘符听这话有些耳熟,恍然想起刘易之献刀时自己也推说用不上,但内心里其实想要的很,推己及人,王晟这时也说着不要,可内心是怎么想的就不一定了。他端详着王晟的面色,认真地揣摩他话中的虚实,但仍一无所获,只得对刘易之的话照葫芦画瓢,继续试探道:“自古宝剑配英雄,景桓……”
他看了看王晟,觉得看王晟的身板,说“英雄”俩字实在牙酸,只得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过,改口道:“自古宝剑配名士,景桓是天下名士,是我大雍柱石,是——”
“王上,”王晟很少见地打断了他,将匕首又递还了回去,笑道:“臣当真不好此道,远不及王上喜爱,若将此赐臣,实是暴殄天物。”
“哦,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这一类的东西……”刘符盯着匕首犹豫道。
王晟看着他这幅表情,眼里不由得盛满笑意,忙举起案上的茶挡在面前,垂下眼抿了一口,再放下时已面色如常。他见刘符仍犹豫不决,便道:“臣实在是对此一窍不通,王上若是不想要,便赏赐旁人吧。”
“罢了,下次我再送你些别的。”刘符闻言,迅速将匕首揣进怀里,心想下次换一把长剑再试一试。
王晟摇摇头,见张管事已站在门外,便对刘符道:“王上,晚饭已做好了,要现在开饭吗?”
“那走吧,”刘符更不拖延,站起身便向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住,“哎,景桓,你府中没酒吧?差人给我打点去。”
王晟将他向门外引去,笑道:“臣上次从赵国带回来了几坛汾清酒,不知王上喝不喝得惯。”
“既是景桓的一番美意,”刘符抹了抹微微翘起来的胡子,“那我就不推辞了。”
“王上请。”
“请。”
月满中庭,二人在湖心亭中摆下酒宴,刘符看着池中的游鱼,不由闪过一丝心虚,但转念一想,这些年来王晟府中被他吃掉的鱼少说也有几十条了,再吃一条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便又觉得理直气壮了起来。他喝着酒,借着酒意若无其事地道:“景桓,你这些鱼养得不错啊。”
王晟喝茶作陪,看了看池中,视线又转向刘符,“是,臣喂食喂得勤,这些鱼倒是比别处肥了些。”
刘符总觉得王晟话里有话,而且说这话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别有深意,但他仍面不改色,“哦,是吗?我倒是没太注意。”
王晟笑笑,没再说话。
刘符盯着王晟,却忽然惆怅起来,悠悠地叹了口气,又啧了一声,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
他今天出师不利,无论是说情话还是给他梳头发,王晟都毫无反应;送他栗子和匕首,他也都不喜欢。想让王晟喜欢上他,怎么就这么难?刘符又斟满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心头却微微舒畅——汾清酒当真名不虚传,不知道他走的时候能不能带点。
二人聊了一阵,王晟忽然问:“王上借酒消愁,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景桓,你不懂。”刘符看着他,摇了摇头,他虽然有些晕头转向,但还不至于醉到那种程度。
王晟见刘符已有醉意,温声引道:“王上不妨和臣说说,臣或许能帮王上分忧。”
刘符才不中计,又摇了摇头,只默默喝酒,并不理他。
“王上醉了,莫要喝了。”王晟怕他这么喝伤身,起身走到刘符身边,弯下腰,想从刘符手中抽出酒杯,刘符却并不撒手,高高地皱着眉道:“明日又没有早朝。”
王晟不敢用力,而且即便用力也抢不过他,只得哄道:“那王上吃些菜吧。”
“看不太清,不想吃了。”刘符摇摇头,王晟这才知道刘符还有不喜欢吃自己看不清楚的东西的习惯。他们这时正在院中,虽然点着烛火,却也不算很亮,这些精心准备的菜品笼上了一层暗色,看起来倒是都不太能分辨得出来模样,也无怪刘符不愿意吃。
“是臣有失考虑了,”王晟说着,趁刘符没注意,干脆将舀酒用的酒提扔进了池子里,然后便不再去抢刘符手中的酒杯,“不知王上是忧心中原之事、国事、还是家事?”
刘符将杯中的酒饮尽,果然便去找酒提,他四处搜寻了一番,甚至还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却还是遍寻不着,只得搁下酒杯,狐疑地看向王晟。他在夜色中看着王晟的脸,第一次觉得王晟其实没有他认为的那样冷硬、不好相与,反而还有几分温柔,他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喃喃道:“都不是,是你。”
王晟一愣,“是臣?”
刘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双眼睛却始终盯在王晟脸上。他朝王晟走了一步,王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