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赫戎像穷途末路的野兽,额头撞开那人的腰,矮身就地一滚,避开了两只同时抓向他的手。
他还想伺机再逃,祁重之已飞身而至,铁掌扣住他肩膀,抬起膝盖重重一撞人腰际,从后将赫戎牢牢压到了地上。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眉峰皱得死紧,眼睛红得滴血,头顶的帽子在打斗中不知所踪,编扎得体的辫子散乱了一半,意识到此刻压在身上的人是谁,突然怒吼着挣扎起来,额头在地面“嘭嘭”磕出骇人声响,看起来像发了狂的疯狗。
——真是狼狈不堪。
咔嚓。
祁重之卸了他的右肩。
“我得多谢你,”他从仆役手里接过绳子,轻而易举按住浑身发抖的赫戎,慢条斯理把他的双手捆起来,随后俯身贴近他耳边,低声笑道,“多谢你的心思缜密,没有挑我来试毒,不然我还真抓不住你。”
第8章 第六章
笼子是用精铁打造,栏杆的缝隙极窄,大概仅有一条胳膊粗细。中央开了一扇供爬进爬出的小门,门上挂着锁,雪天里反着冷冰冰的光。宽估摸着约六尺,高约五尺,仅能容纳一个半大孩子的身量,成年男人进去后,要站站不起来,要坐伸不开腿,只能憋屈十足地跪在里头。
不管怎么说,祁重之还是佩服赫戎的。
寻常人若中此毒,多半已经被剧痛折磨到神志不清、浑身虚软,他却还能强撑着一丝神智,用尽浑身力气抵着笼门,死死不肯踏进去一步。
仅仅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若是衣衫单薄的夏季,还不定怎么春光乍泄。
他就那么喘着粗气把住门口,谁来推他,他就不分黑白地张嘴咬人,样子虽然难堪,但也凶狠极了。
祁重之拨开一众焦头烂额围在他身边,恐吓不成反被恐吓的下属,不由分说捏开他的嘴,强行塞进一颗黑色药丸。
赫戎被迫吞咽下去的同时,还在祁重之手背上半死不活地印了个牙印。
折断了爪牙的野狼再凶狠,终究还是被当成狗关进了铁笼,这是最彻底的侮辱手段,不是深仇大恨还真干不出来。
更折磨人的还在后头。
一号黑衣夜行的人马声势浩大,还带着个装人的大铁笼子,客栈必然是住不了了,只能露宿荒郊野地。
祁重之背靠大树席地坐着,嘴里嘎嘣嘎嘣嚼着一块冰糖,把双脚伸到火堆旁取暖。他喜欢吃这玩意儿,不像别的甜品那样让人发腻,吃多了也不必担心坏牙,是小时候娘亲唯一允许他碰的零嘴儿。
想到娘亲,他把后脑勺抵上树干,眼睛里倒映出满天星子,就维持仰头望天的姿势,开始专心致志地出神。
他的爹娘失踪在北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奶奶年事已高,乍然听闻这样的噩耗,隔夜就撒手西去了,留下当年未满十五的祁重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的义父为人忠厚仗义,不仅帮六神无主的他妥善置办好了丧事,还将他接到家里来常住,更甚至扔下了手头大大小小的生意,亲自去塞外走了一趟。
他这一走就是三四个月,祁重之盼星星盼月亮,却盼来了两罐掺了土的骨灰。
当年的边塞很不太平,天高皇帝远,北疆与中原边境的几座小城频繁发生纷争,大珣朝廷迟迟不派人来管,于是小打小闹愈演愈烈,最终发展成了攻城略地规模的两国战事。
北疆自从出了个鬼帅后,原本散乱野蛮的军队渐渐严谨规整起来,畏惧神鬼之说的陋习虽然还有,但鉴于他们自己的主帅就是“天降神使”,中原这方面的老计策显然就对他们不太好用了。
祁家父母去的不巧,正赶上战事焦灼的时候,二人为了赶制手头一把新剑,不惜以身涉险,往边境寻找一种稀有铁矿作为主要材料。不想在回程当夜,北疆突然举兵攻城,守城的大珣官员是个胆小如鼠的饭桶,没等抵御过一注香的时间,便收拾家当弃城逃了。
还因为怕敌军追来得太快,临逃走的时候,顺便把各路城门都给考虑周到地堵严了。
舍下满城老老少少,如瓮中之鳖,一夜之间全被烧为了灰烬。
——连同他的父母一起,成了边境永不超生的孤魂野鬼。
那个下令焚城的敌国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赫戎。
一声极端沉闷的低哼传入耳中,祁重之的眼珠沉沉地转动,落到铁笼子里的人身上。
他穿的大部分衣物都被他自己徒手撕扯坏了,身上遍布着道道抓挠出的伤痕,指甲里甚至嵌着带血的肉丝。头发散乱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一声比一声粗重的鼻息。
在旁盯了许久的张伯见势不对,唯恐真出了人命,牙疼似的“哎呦”道:“祁少爷,您给他喂的是什么药哇?”
祁重之的声音平淡到听不出情绪:“什么药不重要,能让他老实才重要,他现在这幅样子,不是很省我们的事吗?”
赫戎确实老实了很多,可不像是精疲力尽的样子,因为手指甲还能有劲儿深深掐进肉里去。他的肩膀已经被接好了,至于为什么蜷缩着不动——
因为祁重之给他喂的那颗药丸,是勾栏院里面才能用到的。
专门拿来对付那些性子刚烈的雏儿,百试百灵。祁重之临来刘家庄之前去逛过一趟,提裤子走的时候,顺手从老相好房里抓了两粒,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十几个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下,赫戎跟只牲口一样被关在四面透风的笼子里,从感受到身上开始发生不正常反应的那刻,他就像被从头楔进了一根钉子,扎扎实实钉死在了原地。
风越刮越大,一场大雪连续下了好几日,等停的那天,从地底钻出刺骨的冷,钢针似的刺着皮肤。
笼子上面蒙了层黑布,完全遮盖住了赫戎的视线,路上经过小半月的颠簸,他已磋磨得不成人样,唯剩一双瞳仁还晶亮得可怕。
祁重之掀开黑布一角,刚巧迎上他被阳光刺得眯起的双眼,眼珠的颜色很漂亮,流光溢彩,酝着淡淡的金棕,像是由某种宝玉制成的,只是看过来时,会让你感觉脊背发凉。
祁重之一把揭去了黑布,他没有闲情逸致欣赏宝玉,也不想探究那双眼睛里装了多少恨怒。
最好是越多越妙,这样折磨起他来,才更有报仇雪恨的快意。
久未谋面的光亮就此铺天盖地倾泻下来,赫戎不躲不闪,兜头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
他发着抖打量起四周。
眼前是四进四出的大宅子,修建得非常豪奢,尽显京城大商贾的本色。
“把他搬进柴房里。”站在台阶上的祁重之指挥道,“张伯,劳驾把赏钱给各位发下去。大家伙儿辛苦了,赶紧去后厅里吃壶热酒吧。”
其余人一哄而散,纷纷奔去了后院,剩下两个做苦力的,一边一个抬起笼子,呼哧呼哧搬向阴暗狭小的柴房。
祁重之侧过身来让道,铁笼经过他面前时,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下人的手一个不稳,笼子向右边猛地倾侧过去,重重磕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脚背上,那个人立刻松手搬起脚,嗷嗷嚎叫出声,金鸡独立似的原地蹦跳。
另一个人的步伐自然更加摇晃不稳,赫戎于是再次发力,拿身体当武器,砰然撞向铁笼,朝祁重之的方向咣咣铛铛滚过去半匝,一只鹰爪从铁栏之间伸出来,闪电般攥住他的脚踝。
祁重之躲闪不及,后槽牙瞬间咬紧,本能要提膝去踹他,奈何他抓得死紧,致使脚下失去平衡,连人带铁笼,咕咚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台阶不高,只有三层,但冷不丁要摔这么结实的一记,任谁也吃不消。冬季里腿骨脆弱,祁重之猝不及防单膝磕在了地面,当即觉得膝盖一麻,再想站却站不起来了。
他也是个狠角色,眼神瞬间冷下去,拔剑就斩向赫戎的胳膊——
赫戎及时抽手回来,剑锋仍旧深深割开皮肤,在地面洒出一溜血线。
血腥味蔓延开来,钻进所有人的鼻尖,穷途末路的赫戎暴吼一声,眼睛充血般赤红,开始毫无章法捶打撞击起笼门。
终于反应过来的两个家丁匆忙上前搀扶起祁重之,急三火四地向后退开,惊魂未定看着囚笼里发疯的人。
祁重之呲牙咧嘴按了下膝盖,确定只是普通的撞伤,扭头吩咐道:“赶紧!把安神香给我拿过来。”
家丁答应一声,掉头跑去屋里取。
他捡了块石凳缓缓坐下,搀着他的下人给他撩开裤袜,不由倒吸口凉气——隔着衣服,脚踝上烙了一圈深紫色的淤青。
祁重之放下裤腿,心有余悸闭了闭目。
他知道,如果不是赫戎中了经脉无力的毒,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的脚恐怕已经被废了。
“少爷!香拿来了!”
家丁满头大汗地把香奉上来,祁重之一点眼皮,拿起一方手帕捂住了口鼻,朝赫戎那边儿抬了抬下颌。
家丁会意,一手抬袖闷住鼻子,一手举着点燃的安神香,战战兢兢凑到笼子跟前。
浓郁的香味儿源源不断被吸入体内,陷于狂躁中的赫戎反抗动作渐渐迟缓,终于眼前一黑,万分不甘地轰然倒地。
家丁们一前一后,正要去抬他,祁重之摆摆手,突然改了主意:“把他搬进我房里吧,就放在外屋。”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刚见识过北疆鬼帅的可怕,谁也不敢轻易从这种命令。年纪大点儿的跨近一步,弯下腰来语重心长劝他:“少爷可要三思啊,这疯子不是好惹的,不说能伤着少爷,就是发起疯来弄出的动静,不也招人心烦吗?”
“我心里有分寸,”祁重之说,“你们搬吧。”
家丁们清楚他说一不二的脾气,劝了一遍不听,就只得答应着去了。
“还有……”临走,祁重之又叫住他们,指着赫戎的胳膊道,“把包扎用的布给他扔进去,趁他没醒,隔着笼子再给他撒点金疮药,别轻易让他死了,我留着还有用。”
第9章 第七章
张平森接到消息,没等商行罢会,就紧赶着回来了。
一进屋,率先看到了祁重之腿上的伤。
“哎呦,这是怎么弄的?”
“不留神磕的。”祁重之随口答。
屋里烧着地龙,很暖和,他便大咧咧把裤腿挽了上来,膝盖上敷着冷毛巾消肿:“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急着回家看我好久不见的儿子。”张平森弯腰凑到他膝盖那儿,小心翼翼掀开毛巾一角,见了伤势,心疼得连连吸气,嘴上还不饶人地训斥,“臭小子,多大的人了还跟猴子一样皮,这准是在前院台阶上磕的吧?嘶……你看看,肿了这么高。”
祁重之挨了通骂,心里却很熨帖,嬉皮笑脸跟义父赔罪:“知错了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
张平森又凑在他腿前研究了好一会儿,直把他肿起来的高度都测算出来了,确定真没什么大碍,才舍得直起腰来坐下。
他开门见山问起正事:“我听说你这趟去,真把他给找着了?”
祁重之弯弯唇角:“我还把他给绑回来了。”
“哟,”张平森诧异,“本事真不小,绑回来撂在哪儿了?”
祁重之:“我房里。”
张平森瞪着他:“这是个大祸害,既然能抓住,你应该在路上就解决了他,带回来就算了,还放自己屋里干什么?”
祁重之把膝盖上的毛巾拿下来,拉好裤腿,慢悠悠答:“就这么杀了他,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