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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重之:“不错,我家爷是北疆来的商人。”
商人?
有这样通身杀伐气的商人吗?李兆堂手下一顿,转头看向祁重之。
后者冲他嘿嘿一笑,李兆堂当即了然地点点头,二人心照不宣地揭过话题不谈。
李大夫继续埋首书册:“恕李某直言,阁下是否曾与巫师一类的人结过仇?”
——巫师未必有,国师倒真有一个。说到这儿,祁重之想起之前的猜测,忍不住多看了赫戎两眼。
难道真是亲父子反目成仇,一个下毒手,一个下杀手吗?
这个问题不好轻易替赫戎回答,李兆堂等了一会儿,两人始终都没搭腔,便识趣地不再追问。
祁重之话锋一转:“李先生,您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李兆堂:“看出什么不敢说,只是这‘脉相两别’的奇异症状,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只是时隔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二位可否再详细将病情诉说一番?也许李某能再想起一点儿。”
祁重之:“头痛、渴血,每月中旬不定哪一天就要发作,一病起来六亲不认,说出来您别不信,他连自己都咬,其余的方面,您稍等。”
他说完,把赫戎不由分说摁坐进椅子里,就此蹲在他面前,伸手就去解人家的腰带。
赫戎一把按住他的手,眉头拧到了一起。
他是敞开腿坐着的,祁重之整个人此刻就卡在他胯。间,呼出来的热气隔着布料往身上钻,埋头猴儿急地解他腰带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容易让人想歪。
他又不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素来以风流自居的祁重之这回却千真万确没往那方面想,他不耐地拨拉开赫戎的手,一意孤行地扯开他衣襟,袒露出健硕的胸膛和紧实的小腹——以及小腹上触目惊心的一道伤疤。
祁重之稍微推开半步,好让背后的大夫看清:“您瞧这道疤的痕迹,应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李大夫打眼一望,便说出了大概:“已经快落痂,起码一月了。”
“非也,”祁重之摇头,比出一个巴掌,“这是五天前刚受的伤。”
李兆堂还没来得及吸凉气,祁重之忽觉喉咙一紧,后脖领已经让赫戎揪住了。
他茫然抬头:“干啥——”
“啥”字的话音未落,他已经被赫戎单臂提溜起来,甩手扔到了墙角上。
赫戎:“放肆。”
祁重之:“……”
行,你是爷。
斜阳放晚,阁楼里点上了灯笼,桌面上摞起了山高的书本,李兆堂伏案苦读,脑袋都快埋进了书页里。
“——找到了!”
他一声惊呼,赫戎蓦地睁开了双眼,昏暗堂屋中活似见到猎物的野狼。祁重之未曾注意他的神色,从倚着的墙根边儿上一轱辘爬起来,扑到桌子前,倒是比患病的赫戎本人还激动:“查出来了?怎么样?是中毒还是中邪?”
第21章 第十九章
“这本医书上记载,苗疆有奇山,山中孕有一双异虫,静虫则似草,动虫则似蛇,双虫性嗜血,以活物脑髓为寄,可死而复生,生而又生,生生不息。”
李兆堂指着书中一处唾沫横飞:“这里还有一则记事,传言古时有位猎户上山,不慎被毒蛇所咬,将死之时,误将静虫当作草药而食,当日竟就不药而愈了。”
“此后猎户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突然间“力大盖世,能与猛虎斗”不说,还好食生肉,啖热血,半月不沾,便如同怪物,生利爪,伤人亦伤己。村民将其视为异类,欲除之后快,却发现他刀劈不死,火烧不灭,无论外貌被折磨得如何惨烈,身体都毫发无损,诊不出任何问题!若要下手医治,需得——”
他咽了口口水,急匆匆翻到最后一页,祁重之忙跟着探头去看。
却发现下一页空空如也,竟是个残章!
哪个狗东西写的书,这不是忽悠人吗!
祁重之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恨得龇牙咧嘴,好险没当庭吐出血来。
“……妈的。”他刚骂出来俩字儿,那厢李先生居然把书狠狠往桌上一扔,恼道:“需得怎样?怎么不写完呢?!”
他发起火来也是一副文人做派,但能看出来是真的急眼了,因为光扔还不够,他还戳着两根白葱似的手指,在书皮上梆梆梆地不停敲打,抖如筛糠道:“这简直……简直是误人子弟!可气!”
他忙活了整整大半天,眼都要在灯底下睁瞎了,就查出来这么个结果!
祁重之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震得呆了呆,连自个儿心头的火都忘了,有点儿担心李大夫给气厥过去,忙哄孩子似的给他捋了两把后背:“……不气不气,李先生医术高明,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这头刚把李兆堂安抚妥当,那头赫戎居然又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抬步要走。
祁重之余光瞥见,心说不好,陀螺一般一个箭步窜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赫戎:“让开,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第一步迈都迈出来了,祁重之怎么甘心半途而废?他反问:“难道你不想医好这个病吗?”
赫戎低头看着他,素来冷峻的面色竟稍稍有了松动。他嘴角轻勾,溢出了一声冷笑。
“这是蛊毒,原本就无药可救。”
祁重之讶异地张大嘴,赫戎绕开他要走,祁重之回身用力攥住他的胳膊,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病情?
“放开。”赫戎头都没回,语气明显开始不耐。
“你先……”祁重之绞尽脑汁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先听听大夫怎么说,你怎么就知道无药可救?”
“是、是啊,”李兆堂惊若木鸡看着他们争吵,也没工夫去气一本书了,低声低气在旁劝和,“有因必有果,有毒必有解,蛊毒虽然凶险,但未必就没有剔除的法子。——对了!李某听说蛊虫都是成对而存,子蛊有毒,母蛊有解,曾有人尝试,拿母蛊去引……”
“母蛊已经死了。”赫戎突然打断他。
李兆堂噎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那阁下岂、岂、岂不是……”
赫戎未发一言,甩开祁重之的手走了出去。
他身上有伤,走不多快,祁重之心中存疑,没有立即追上去,扭头问李兆堂:“母蛊死了会如何?”
李兆堂望向赫戎的背影,目露悲悯:“中了蛊毒的人,会慢慢与子蛊合二为一,子蛊依靠母蛊而活,倘若母蛊已死,那子蛊也将命不久矣。”
犹如当头棒喝,祁重之呼吸一滞,没料到居然会如此严重,忙试探着问:“……那依您看,他还能活多久?”
李兆堂摇头:“李某也是道听途说,多则一年,少则半年,要看他是何时被种下的……”
话未听完,祁重之已火烧眉毛般掉头追了出去。
“且慢!”李兆堂匆匆跟出来,“世上多有奇迹,即便如此,也请万万不要轻言放弃!”
“多谢,我记住了!”祁重之回身一抱拳,脚步不停地下了阁楼。
赫戎才刚刚走到院子中央,祁重之追到一半,蓦地急刹住步伐,不远不近地坠在他后头。
他突然想起赫戎不喜欢旁人靠他太近。
天已深暗,惨白的月光铺在赫戎的身上,尽管步履缓慢,但他的脊背挺直,藏着久经沙场的军人气节,是寂夜中一棵刚毅的孤松。
一个将死之人,还在坚持什么呢?
祁重之忽然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明目张胆地诓骗赫戎来“治伤”,实则是为了多掌握一份胁迫他的筹码,他是不清楚赫戎到底犯了什么病、病情到了哪种程度、是否可以治疗的,但赫戎清楚。
他清楚,但还是跟着祁重之来了。
为什么?
为了让他彻底死心,别再穷追不舍地纠缠了吗?
所以宁愿听大夫又宣布了一遍自己的死讯。
——还是说,他其实也希望能从济世峰的大夫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赫戎突然停下了,祁重之一头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他后退一步,揉着鼻尖,小心去觑赫戎的神色:“你……”
一个正当大好年华的人,却清楚自己至多再活不过一年,这一年里,还要每月在折磨中度过,这对当事者究竟有多残忍?祁重之不敢想。
何况他还利用过这点,曾经对赫戎……
“这个结果,你满意了?”赫戎倒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如果我是凶手,那我不久后就会死。”
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就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总之就是别再跟他耗了。祁重之懂他的意思。
扔下这句,赫戎没有上马车,而是往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去,摆明了是打算在这儿跟他分道扬镳。
祁重之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留下他的理由。
说他还有嫌疑吗?那证据呢?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证据能证明赫戎就是凶手,只是通过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的分析,于是想当然耳了。
如今冷静下来仔细考虑,倘若赫戎当初随便给他指个地点,蒙他说把《剑录》藏在了那里,他恐怕真的会一股脑儿地冲过去找,期间以赫戎的能耐,逃跑个千八百次都绰绰有余。
仇恨真的能让人丧失理智,非得有件同样惨烈的事情在身边出现,才能使他暂且移开抠进针眼里的心思。
“喂!”眼见赫戎渐行渐远,微显蹒跚的步子似乎透着几分疲乏,那种疲乏扎进祁重之眼里,他垂在身侧的手重重一攥,忽然道,“……对不起。”
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街道上很清晰。
赫戎的脚步戛然顿止。
因为他先前打心底里认为赫戎本身就是穷凶极恶之辈,所以也想过,即便将赫戎误杀了,那也是在为民除害。
可他的穷凶极恶,是相对大珣而言的。
两国的战事从有史以来就很频繁,大国欺压小国,小国活不下去,进而骚扰大国边境。真要追溯哪方先开始挑的头,还不如去琢磨到底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
古来名将,多半都身不由己,上不达圣名,下不通民心,夹在当中作烙饼,翻过去是帝君猜忌、三尺白绫,翻回来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一把忠魂总归要成枯骨,还得被后人说三道四,拿唾沫反复鞭尸。
赫戎虽然算不上忠魂,但也曾为自己的族民日夜祈祷,为自己的国家拼死征战。他是敌国将领不假,但要杀也该是大珣的将领来杀,还轮不到祁重之这个闲人动手。
“对不起——”祁重之真心实意道歉,“我不应该这么做。”
那头赫戎已经停在了某处拐角,半个身子都隐在暗无天日的夜色里,另半边于是渡上了一层寡淡的月光,虚无缥缈地浮在他冷硬的肩膀上,仿佛想把黑暗里的那半边也一并拖拽出来,但苦于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祁重之无来由的一阵心慌,急躁道:“赫戎!”
他禁不住往前跟了两步。
赫戎的身影随即一闪,最终消失进了拐角。
祁重之停下了。春夜干冷,背后的马儿从宽鼻中嗤出滚滚热浪,钻进祁重之的脖子里,冷热交替,他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突然明白了刚刚心慌的缘由。
是他把赫戎从深山老林里给坑出来的,倘若现在放任不管,那么不管是赫戎被官府抓走,还是他发病时对身边人无差别的攻击,只要是因为赫戎而发生的意外,岂非都将有他祁重之的一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