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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黎蕴说的都对,小逢若是不心虚,也不必如此坐不住。
「公子心里肯定都明白,但是您不肯接受兄弟反目的事实,也不想接受陛下或许已经被害,更不愿意担起大梁三千万百姓的性命。您害怕去争夺帝位,害怕争斗一番还是徒劳。您接了诏书,想着一死便能了断,便能痛快,这是一种逃兵的行为,不是您出于对梁王陛下的服从!」
黎蕴蓦地抬头,目光撞进了殿下的视线里,让时肃猛然一抖。
他缓缓开口道:「您只是懦弱。」
时肃不自然地转开视线,被说得一身冷汗全冒出来了。黎蕴字字句句一针见血,无半点错漏,甚至使得他有种错觉,他在黎蕴面前就是□□的。
他又何尝没有想过使者是谁派来的?只是他该如何承认,那就是他的亲弟弟时逢?
「我……」他苦涩地笑了笑,拨了拨随动作垂下来的头发。
他轻声说道:「你说像我这边懦弱,又如何能统治天下?甚至我觉得小逢是比我有能力的,起码他敢作敢为……」
黎蕴冷笑一声,看见时肃这副软弱的模样,昔日对他的敬佩之情也都烟消云散了,说起话来也放开得多,丝毫不怕得罪他。
「两个烂的香梨虽然没什么好比较的,但总要在中间挑一个不那么烂的。殿下是否能统治好天下小人不清楚,但至少您心系国家、心存仁善,这就已经让百姓甘愿服从。可是时逢……当真是不提也罢。」
被讽刺为「不那么烂的香梨」的时肃很大度,脾气没有发作,只苍白地替时逢辩解了句:「小逢还小,只是贪玩。」
黎蕴倒抽一口冷气,这人居然有脸说那比他年长六岁的时逢还小?那他不是还得滚回娘胎多待几年了?
「你爱活不活!只是如果你现在就死了,时逢弒父的事也会算一份在你头上的!」黎蕴真的急了,以前说话的文雅全然不见,已经堪称疯狗喊叫。
他最后再瞪了时肃一眼,见他只木讷地坐在床上,眉头不展,便到船篷外面吹风去了。
黎蕴的话当然不是没有作用的。
时肃一直在想,他真的可以吗?真的必须对亲弟弟动以干戈吗?
于是这天夜里,时肃辗转难眠,脑里萦绕着黎蕴铿锵有力的声音,指责他因一己之私而忘天下之治。他昏昏沉沉地睡下后,又梦到了三千万百姓向他哭诉,时逢登位后屡施□□,一时民不聊生,让他好不心痛。
而此时,船蓬外的李林走进了内部,一脸木然。
在靠蓬口的木板床上睡觉的黎蕴几乎是同时醒来的,那微弱得几乎不可能听到的脚步声让他的心脏又是一阵狂跳,巨大的危机感瞬间袭来。黎蕴半玻ё叛劭矗匆蛞股璋狄参薹ǹ辞濉
是谁?船家?还是李林大哥?
如果是李林大哥的话……他猛地想起昨日张梁反复思量的样子,心中更是疑惑。李林大哥进来殿下休息的地方作甚?即使进来,又何须把脚步放得如此之轻?
李林看了黎蕴的床铺一眼,发现没有异样,便轻巧地走到时肃床边。
黎蕴已经可以肯定这李林有问题,难保他是想对殿下下毒手!
不容得迟疑,黎蕴扑向李林,把他高高举起的刀撞落在地,声响即惊动了时肃。但李林却未见放弃,用手肘顶向他身后的黎蕴的肚子,趁着这松开的剎那重拾了武器。
「这!」时肃大惊,目睹眼前杀气腾腾的李林,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殿下快走!」黎蕴说着,用尽全力抓住了李林,好让时肃脱身。
时肃一个趔趄,辜负了黎蕴的好意,被后来追上的李林抓到了衣裳。
这时黎蕴却突然翻身一跃,硬是挤进了李林和时肃之间狭小的缝隙,身体意外的敏捷让黎蕴自己都有点惊讶。而本来就能得手的李林并没有想到如此转折,将大刀送进了黎蕴的腹部,顿时鲜血直流。
黎蕴忍痛,并使出全身力气拖着时肃一起跳进黄河,两个身影顷间消失于水流中。
李林看着两人消失,却并未跟随他们跳下去。
他心想,那小子着实碍事。
他皱着眉走向船另一头的船家,干净利落地一刀抹在船家脖子上,然后把见血的大刀收回刀鞘中。
跳下黄河的时肃不似黎蕴,还是有清晰意识的,他从后紧紧抱住黎蕴防止湍急的水流把他们冲散。
☆、初见神棍
黎蕴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冰冷的身体泡在更寒凉的河水里,体内的血却一点点流出,失去仅有的热源。
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经跟现在一样受过重伤,也曾经跟现在一样意外堕河。
曲折的河道弯道甚多,时肃也随即被水流拍打到石壁上,晕了过去。幸而两人并未分开,他们继续被河水冲走,随着弯曲的河道南下,然后搁浅在河滩上。
两人中首先醒来的是时肃——他周身发冷,却无暇顾及,因为一旁的黎蕴伤情更加严重,大量的失血和受寒使他冻得整个人都失去知觉。
时肃看着黎蕴冻得发紫的嘴唇,心想道一定要救活这小兄弟。
他背起黎蕴,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时肃问了好几个村民才知道,这里是大路镇的一个小村庄,贫困非常,走到最西边才有一家残破的客栈供人落脚。
时肃和黎蕴当时逃亡得急,身上并未带银两,正跟店小二商量着,就被一把温雅低沉的男声吸引了注意。
「把他们的房钱也付了。」
来者是个高高瘦瘦的白衣男子,眉目算得上清秀,但面颊却有些消瘦,肤色也白得不似活物,成了一种不伦不类的肾虚模样,倒是可惜了一张能勾引小姑娘的俊脸。
他突然出现在时肃身旁,并在柜台上放下一锭银子。
时肃心中虽生出些警惕,但碍于囊中羞涩,倒也没拒绝他的帮助。
「施某谢过公子了。」
那男子不温不火地开了口:「你这朋友伤得很重,先上去吧。」
上楼途中,时肃感觉到自己背后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几次转过头去,都发现白衣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本来时肃以为他是有兴趣结交朋友,便自我介绍了一番,但那白衣男子却只漫不经心地听着,上了楼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作打扰。
……那锭银子难道只是为了展示他很有钱吗?
不管如何,时肃此刻最在意的也并非白衣男子,而是受了伤的黎蕴。他从未做过照料人的活儿,单是帮黎蕴清理伤口就已经叫他手忙脚乱。
时肃从楼下打了第二盆水回来时,房里竟多了三个人。
白衣男子带来了个年轻大夫和小姑娘,那大夫检查着黎蕴的伤势,小姑娘则负责继续清理伤口和传递药品。
白衣男子看到端着脸盆的时肃,自来熟地走近,把他手中的脸盆放到桌上。
「施公子不必担心,子晏是个大夫,会替你照顾好这位小兄弟的。」
「白某看公子衣裳破旧,特地送来了两套衣服——虽然也不是全新的,但也请公子先将就着穿。」
那白公子体贴入微,连时肃自己都快忘了他穿着一身泡过泥水的衣服,难为这白公子还替他记挂着。时肃接过衣裳,在屏风后擦了擦身子再换上干净的新衣。
一从屏风后出来,白某人又换了个法子讨好他,拿了几个包子给时肃,竟使他记起了恍如隔世的宫廷生活——那些日日夜夜被奴才用花言巧语哄骗的日子。
可这白公子却不像奴才那种盲目而刻意的讨好,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想起了你还没有吃饭,所以才拿了几个包子过来。
时肃看着那肾虚的白公子,未能从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找出一点破绽,只当他这些举动是江湖儿女的古道热肠,并再三向白公子等人致谢。
白公子名思齐,说自己替人卜算为生,时肃打量了他好久,都没觉得他哪里像那些叫人买符入教的江湖神棍。
而那年轻大夫和身上背着把大刀的小姑娘则是一对兄妹。白思齐对他们好像不怎么熟悉一样,介绍起来一句起两句止,可时肃也不好追问三人的关系,只好把一箩筐的疑问烂在肚子里。
两兄妹忙了一轮,终于赶在入夜之前把黎蕴的伤势处理好。
唤作林子晏的年轻大夫虽对黎蕴的伤尽心尽力,可却不甚待见他,包扎好以后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他看了时肃一看,也没多大兴趣与人交际,吩咐了白思齐几句便带着妹妹离开了。
同一时间的远方,因地理位置靠南,仍是未入夜的黄昏,天空一片橘红。竹林间,日夜奔波过来的信鸽飞向一名白发老人。
老人的华髪斑白而浓密,眉毛也是如此,却未见有胡须。那鸽子停靠在老人手臂上,任由他把信笺解下,就没影地飞走了。
信盏中只有寥寥几字,一则消息不花几剎那便可读完,老人似是怒不可遏,竟将信笺捏碎成粉末,飘洒空中。他的表情渗人得慌,明明怒气冲天,却仍然保持微笑,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诡异。
「陛下,这可又要麻烦您了。」
老人的声音不似寻常男子低沉,乍一听有些像上了年纪的女音,却又沙哑得不似女人。
而顺着老人眼珠看向的方向,才发现竹林间有间奢华的小木屋,屋内床榻上躺卧着的,便是张梁火急火燎地寻找的时正陛下。
那老宦官徐运缓缓走入屋内,靠近了陛下的床。
此时才可发现,陛下竟不是闭眼沉睡的,可他却弹动不得,全身上下唯有眼珠子可灵活转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您这儿子可真是命大啊,本想着是万无一失了……」
时正狠狠瞪着他——这也是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事了。
徐运却好似看不见陛下那凶狠得要吃人一般的眼神,还是在喃喃自语,叨念着要置时肃于死地,然后竟慢慢开始磨墨提笔。
翌日一早,黎蕴便在众目睽睽下睁开了眼睛,他记忆有些恍惚,一时跟离他最近的白思齐大眼瞪小眼。他打量着这个病怏怏的书生,内心只惊叹于他那几乎与自己一样白的肤色。
「咳,令弟已经醒了,施公子总算能放下心头大石了。」
黎蕴怔了怔,没反应过来白思齐说的是什么意思。
令弟?施公子?这唱的是哪一出?还有这些人又是谁?
黎蕴迷茫地看向时肃,后者向他打了个眼色,可黎蕴愚钝,还是不懂殿下的意思。
白思齐看着黎蕴和时肃辛苦地眉来眼去,想必是有话要说,便看向那不会来事的两兄妹,道:「子晏,泱泱,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想必这会儿施公子要和弟弟说话呢。」接着便把杵在原地的二人拖走。
黎蕴虽顶撞过殿下,却也知道时肃并非自己批评的那么不堪,只是心肠太软,心里还是把他当成未来的君主看。等到外人都离去,黎蕴立刻欲起身,想道不能在殿下面前如此失礼。可时肃按住了他的双肩,对他摇摇头。
「黎蕴,你舍身救我,我们已是生死之交,不必多礼。」
「殿下……」黎蕴正欲辩解,却被时肃打断。
「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但我也是真心想与你结交,若是不嫌弃,你可愿意与我结拜为兄弟?」
一时之间,黎蕴被这情真意切的话语慑住,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吓得停止了运作,良久都未作回应。心底又有个问题冒起:皇亲国戚可以随便跟来历不明的人结拜吗?
时肃见黎蕴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