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要等几个月?”冯慎疑惑不解,“这又是为何?”
绣娘拭了拭眼角,轻抚自己腹间。“因为我已身怀六甲,想让腹中这孩子……存活下来!”
乍闻此语,冯慎不由得大吃一惊。“姑娘当真有孕在身?”
“是的”,绣娘点了点头,泪眼婆娑。“绣娘初有娠兆,尚不及三月,再加上身单体孱,故未能显怀……”
这等妊腜之事,令冯慎颇有些尴尬,他赶紧干咳几声,掩饰下自己的赧态。“在下听馆中老鸨说……姑娘虽寄寓那烟花娼寮,却一直守身如玉……啊!?难不成是……”
冯慎话未说完,屋门便“砰”的一声。原来肃王心中牵挂,早就俟在门外。听得绣娘有了身孕,哪里还按捺得住?一把推开门,矍矍张张地闯将进来。“难不成……那是本王的骨肉!?”
“啊?”肃王冷不丁闯入,令绣娘着实吃了一惊。可她当看清了来人,脸上的诧异之情,愈加的浓深。“竟然……竟然是你!?”
肃王快步上前,从地上搀起绣娘,动情道:“绣娘……你让本王找的好苦啊!”
此刻,绣娘脑中一片空白,懵里懵懂地抓住肃王,再也不肯松开。“真的是你吗?绣娘万没想到……你我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见绣娘泪容凄楚,肃王心如刀割,摸着绣娘那清癯的脸颊,哽咽难言。
冯慎见状,只得近前宽慰:“重逢是喜事,王爷应当冁笑欢颜……”
可时下肃王情至浓处,不能自已,哪还听得进去?只是惜悯地望着绣娘,热泪盈眶。
“王爷……”绣娘痴怔看着肃王,嘴里如呓语般呢喃,“你居然是王爷……你居然是王爷……”
绣娘说完,便扑入肃王怀中,失声哀泣,怆泪滂沱。
“苦了你了”,肃王紧揽着绣娘,仰面长息道,“怪只怪本王无能……叫你平白受了这些苦楚啊……”
绣娘听罢,双膝跪倒。“王爷言重了,绣娘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这是做什么?”肃王赶忙去扶。“快起来!”
绣娘声泪俱下,说什么也不肯起身。“绣娘腹中的孩子……确是王爷的至亲骨肉!请王爷答应绣娘,之后将这孩子抚养成人!就算在九泉之下,绣娘亦可以瞑目了……”
“不要这么说!”肃王道,“绣娘你究竟有何委屈?哪怕天大的事,本王都替你担下来!”
“绣娘死不足惜……”绣娘摇头道,“只求王爷看在那夜的情分上,让官府再宽限我几个月……待生产之后,我便了无牵挂,自会去认罪伏法……”
“认罪……伏法!?”肃王惊的打了个哆嗦,“那杜奎绍……当真……当真是你杀的!?”
绣娘扭头看了眼冯慎,狠心点点头。“是……是的!”
肃王摇摇欲倒,扶住了一旁的桌子,这才勉力支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那杜奎绍?”
绣娘抬起脸,咬牙切齿道:“因为他该死!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冯慎走上前,扶着肃王在凳上坐下。“若卑职所料不差……绣娘姑娘与杜奎绍,有那杀姐深仇!”
“什么?”肃王身子一颤,“你是说……那杜奎绍把绣娘的姐姐给害死了?冯慎,你又是从何得知?”
“卑职审过杜奎绍的两个长随”,冯慎道,“据他们所供:杜奎绍曾在石碑店遇上一名女子,因逼奸不遂,便将其活活掐死。而后又纵火焚尸,企图掩盖罪愆……当然这也仅是推测,究竟事因如何,还是请绣娘姑娘自己来说吧。”
“不错”,绣娘轻叹道,“这位官爷,真是慧眼如炬啊……绣娘本以为,这事做的天衣无缝,能将一切,全推在鬼怪的头上……可自打官爷经手勘察后,我便感觉瞒你不过……越想,这心里面越是慌张,这才趁人不备,从莳花馆逃出来……按说大仇已报,绣娘也无意苟活,本想一死了之,可一来舍不得腹中孩儿,二来也未将亡姐入土为安……”
冯慎皱眉道:“令姊的尸身……并未被焚化吗?”
绣娘摇摇头,泪如雨下。“榻上那具骷髅……便是亡姐的遗骸!”
冯慎怔了半晌,方才说道:“将骸骨制成傀儡……对逝者那可是不敬啊!”
“不!”绣娘执拗道。“姐姐不会怪我的!姐姐绝不会怪我的……”
“绣娘你不要着急”,肃王悯伤道,“到底是怎番因果,你慢慢说来。”
见肃王满脸关切,绣娘心中一暖,缓了缓心绪,这才将详情诉出:
绣娘的故里,在那广东长乐县。这长乐县内,皆承客家一脉。当地民艺众多,杂耍盛行。尤其那“傀儡线剧”,更是个中翘楚。光长乐一地,大小傀儡班子就不下数十个。每每出演,便是万人空巷。时日一久,名头自然大了起来。
绣娘打小便没了双亲,只与姐姐相依为命。二人年幼,世道多艰,实在没了活路,便投在一家傀儡班子里,一同跟师学艺。姊妹俩这一学,便是十来年过去。戏班子走南闯北,辗转搭台,姊妹俩也随着长了不少见识。巡演的途中,总能遇上各色手艺人。姐姐性子烈,跟着武把式学了几招花拳绣腿。绣娘性子静,所学不过些筝琴丝弦。
后来老班主死了,新班主接了手。见这姊妹俩儿出落的水灵,那新班主便动起了歪心眼。时不时地借着酒劲儿,硬拉着二人求欢。万幸有姐姐拼命护着,绣娘才不至于受辱。
可那新班主恬不知耻,伺机便来揩油调戏。屡遭轻薄,使得姊妹俩苦不堪言。思来想去,二人索性脱了班,背井离乡,一路北上,打算凭借着手艺,到京城里闯闯码头。
经一番颠沛跋涉,姊妹俩总算到了京畿地界。不承想绣娘身子弱,受了凉风,染上了伤寒。当天夜里,绣娘的额头便烧的烫手,闭着眼直说胡话。病成这样,自然走不动道。姐姐衣不解带,喂汤喂水,一连伺候了三天,绣娘这才好转了些。
姊妹俩没甚盘缠,一路过来,皆是靠卖艺维持。所剩那点钱,还得给绣娘看病抓药。所以姐姐也不住店,带着绣娘在京郊一处林子里,伐木搭了个小草棚子,暂供二人容身。
眼见着绣娘天天好转,姐姐也是喜不自胜。原打算再养几天,让绣娘好利索了,姊妹二人便动身进京。可谁承想,偏偏那天杜奎绍误打误撞,鬼使神差地寻到了林中。
见来者不善,姐姐便把绣娘藏进水缸中。刚藏好绣娘,那杜奎绍便闯入了棚内。果不其然,杜奎绍一见姐姐貌美,登时兽性大发。趁着林野深蔽,便要为所欲为。
姐姐性情刚烈,又学过几式拳脚,自然是殊死反抗。可她终归一个女子,又如何敌得过一身蛮力的杜奎绍?眼瞅着就要受辱,姐姐豁出命去,照着杜奎绍耳朵上,便是狠狠一口。
杜奎绍吃疼,不由得大怒勃然。当下也不管不顾,一把扼住姐姐的脖子。杜奎绍出手极重,姐姐被他一掐,顿时闭过气去。杜奎绍只当是失手掐死了人,慌的与恶奴匆匆点了火,便逃了个无影无踪。
草棚子易燃,转眼便烧的熯天炽地。被浓烟一呛,被吓蒙的绣娘也回过神来。她猛地掀起缸盖,冲向烈焰中,拖起焦头烂额的姐姐,发了疯的朝外跑。
绣娘全身上下,已被缸中贮水浸透。可姐姐的头发、衣裳上,却全是火苗子,一边燃着,一边“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二人刚出门口,身后草棚子便轰一声塌了。绣娘扑在姐姐身上,拼命压灭了火。可纵然如此,姐姐也还是被烧的肉糊皮烂,面目全非。
当草棚子烧成灰烬时,姐姐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趴在姐姐的尸身上,绣娘也不知道哭昏了多少次,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姐姐含冤惨死,此等血仇,不可不报。于是,绣娘决定找出那恶人下落,为姐姐鸣冤雪恨。动身前,绣娘先选了处隐秘的岩洞,将姐姐尸首暂停在里面。而后她独自入京,暗地寻凶。
对仇家的模样,绣娘记得死死的。虽不知其姓名来历,可也能按着相貌,东一头西一头地打听。几经周折,绣娘终于查出那人正是杜奎绍。
“这杜奎绍草菅人命,着实该杀!”肃王道,“可是绣娘,你为何不诉之以官,让衙门替你们惩治那恶贼?”
“王爷,您说的轻巧……那衙门中,又有几个好官啊?”绣娘轻叹一声,心中无比酸楚。“当时,我也想让官家为我做主。可京城衙门那么多,我也不知去哪打这场官司……没办法,我便去街上跪着,看见有官轿过来,便去拦住喊冤。可那些官员,要么说这事不归他管,要么就忌讳着杜奎绍财大势大,干脆装聋作哑……我苦苦哀求,他们就说我在闹市上哭涕撒泼,有碍观瞻……我与他们理论,他们便恼羞成怒,唤来兵丁护卫,对我拳脚相加……”
“可恨!真是可恨!”肃王怒发冲冠,“这帮子昏官蠹吏,朝廷养他们有何用!?”
绣娘苦笑道:“所以我对官府也不报指望,彻底的死了心……他们不管,我便自己复仇!”
“姑娘还是性急了,”冯慎叹道,“并非每位官员,都似那般徇私舞弊。姑娘当初应耐心打探,若能将诉状递到顺天府,府尹大人必会为你伸冤……”
“我能等得,可我姐姐却等不得!”绣娘道,“被官府一拖再拖,姐姐的尸身早已烂成了骨头。就算最后有衙门肯接我的诉状,可那时对着一副白骨,又能验出什么来!?”
“唉”,冯慎摇头息道,“这倒也是啊……”
绣娘望着榻上骷髅,垂泪道:“姐姐临死时,曾发下血誓,说死后要化为厉鬼,亲手索了那恶人性命……于是,我便开始想报仇的法子,无论如何,也要达成姐姐的遗愿!”
冯慎喟然道:“而后,姑娘便想出了那般计谋……”
“不错!”绣娘道,“那杜奎绍住在深宅大院,进出又有家丁随护。我若贸然行事,只怕报仇不成反遭其害。我暗中尾随他数次,发现他颇好寻花问柳。出入最多的,正是那家莳花馆。于是,我便打算投在馆中,伺机杀掉杜奎绍!”
肃王悯恻道:“绣娘,你这何苦来啊……”
“姐姐为了保全我,连命都豁上了,我又岂能苟且偷生,不舍名节?”绣娘目光坚毅,神色凛然。“打定主意后,我便央匠人,按着我们客家的制式,造了一架汉乐筝。连同姐姐的尸骨,一起装在筝匣中。”
“的确”,冯慎道,“尸骨太过扎眼。稍有不慎,就会惹人注目。而将其匿入筝匣,便能揜蔽实情,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是的”,绣娘点点头,又道,“我回到石碑店,收拾好姐姐尸骸后,便往京中赶。可由于天黑路也不熟,慌里慌张的走错了道,正焦急着,却遇上了驰马而来的王爷……”
“原来是这样!”肃王道,“本王那天……恰巧也是迷了路。”
绣娘接着道:“当时,我也不知王爷身份,怕是歹人,还兀自担心不已……可王爷不欺暗室,待我以礼,没有丝毫轻薄的意思。念我劳累,王爷还将马让与我骑,自己却不辞辛苦、徒步而行……”
肃王摆摆手,“丈夫行事,理当如此!”
“王爷虽觉分内,可我却是感激不尽”,绣娘继续道,“再后来,我们找到了这家小店投宿,可发觉仅有一间客房。王爷至诚君子,怕坏我名节,就要滞留厅上。我担心夜里风凉,将他冻坏了,便左右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