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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来,进京、养羊、织毛衣、熬糖、爬山、吃山楂,一样都没落下,苏页每每想起来就万分自责。
除此之外,还有后怕。
好在,此时此刻,宝宝还好好地待在他的肚子里,苏页不得不庆幸,他家二宝足够坚强。
这日,吃过饭后,苏页窝在榻上,挨着暖暖的火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熟悉的感觉袭来,苏页下意识地放松身体,任凭时空之流将他带回现代。
还是那间卧室,苏夜阑似乎刚刚洗完澡,正跪坐在矮几前看书。
尽管身上套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可他那恭谨而标准的姿势完全可以当作古代坐姿的范本。
苏页刚一出现,他便感觉到了。
“小页,你来了。”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欢喜。
苏页点点头,坐到他身边,习惯性地护住肚子。
苏夜阑眨眨眼,好奇地往他身上瞧着,“小页,你怎么了?”
苏页笑笑,巧妙地转移话题,“在看什么?《高考志愿填报》一本通……距离高考还有小半年吧?”
“唔。”苏夜阑皱了皱脸,“我成绩太差了,老师说先让我定好学校和专业,这样学习起来会有动力。”
苏页捏捏他的脸,安慰道:“你刚来一年,能有勇气进学校读书就已经很棒了。”
苏夜阑似乎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反而瞪大眼睛盯着苏页的手,惊喜道:“小页,你能碰到我了?”
“嗯?”苏页刚刚就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没注意。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又捏了一下。
“真的能碰到!”苏夜阑看上去比苏页还高兴。
他拿眼扫了一圈,兴冲冲地把手边的书推到苏页跟前,“你再试试这个。”
苏页有预感,自己应该碰不到。
果然,透明的手指触到书角的瞬间便穿了过去。
“唔……”苏夜阑眨眨眼,偷偷把书挪了回去,似乎生怕苏页难过。
苏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发现,苏夜阑明显比以往活泼了,是因为解开了心结、真正融入了现代的生活吗?还是说,爸爸妈妈的爱护让他重新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不管怎样,苏页都替他高兴。
苏夜阑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圆圆的鼻头微微翘着,显得乖巧可爱。
苏页突然发现,仔细看的话,他们两个长得其实并非完全相同。
如今的苏夜阑摆脱了疾病的困扰,脸颊渐渐丰满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婴儿肥,显得整个人朝气蓬勃。
——这是苏页从未有过的状态。
相比之下,苏页的面容更加成熟,带着几分英气,就像……对,就像古代那种身披战甲的少年英雄。
不是说相由心生吗?
苏页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苏夜阑本来就应该是现在的苏夜阑,而他,也本应是大元朝的苏页。
苏夜阑轻轻戳了戳苏页的肚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苏页低头一看——咦?
腹腔之内,有着小小的一团,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就像一个蒙着雾气的水晶球,乖乖地待在那里。
苏页心头一动,这个……莫非是他的宝宝?
是的,这就是他的宝宝。
苏页骄傲地承认。
苏夜阑听到他的话,露出奇怪的神色,“你为何会有身孕?”
苏页轻轻抚触着腹部,笑意温和,“我是双儿,有了伴侣之后,自然可以有身孕。”
苏夜阑表情更加惊讶,“你怎么会是双儿?这个身体没有孕纹啊!”
这回,换成苏页惊讶了。
第117章 【身世谜团】
“你是说,现在的‘我’没有孕纹?”苏页指着自己透明的灵魂; 强调道。
苏夜阑点了点头; “从我记事起就没有。”
苏页眉头微蹙; “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是个男人?”
苏夜阑顿了片刻,采用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说法,“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苏页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不是被人发现了双儿的身份才与霍达订亲的吗?既然没有孕纹,为什么他们会断定你是双儿?”
“我是被诬陷的。”苏夜阑淡淡地应道。
苏页狠狠地吃了一惊,他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当时是怎么回事,可以具体说说吗?”苏页沉声问道。
苏夜阑点点头; 缓缓说道:“当时父亲受伤严重,命不久矣; 族里便盘算着让族长之子继承他的爵位——这似乎是本家那边的意思。”
提起此事; 他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气愤; “因为父亲的立场; 他们又怕新帝怪罪; 不知谁出的主意; 说要给我刻上孕纹,嫁与霍家。”
苏页心头一动,“他们成功了吗?”
“自然没有。”苏夜阑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我利用侯府印信逃了出去。”
苏页陷入了沉默。
此时此刻; 他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吃惊”来形容。
苏夜阑说的“诬陷”之事; 他的记忆非常模糊; 兴许是因为那段时间那副身体一直在发烧,意识不清。
至于没有孕纹之事……苏页仔细一想,确实,他从未在苏夜阑的记忆中见过孕纹。
直觉告诉他,苏夜阑不会骗他,更何况,也没有这个必要。
苏夜阑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他肚子里的小团团。
苏页心思一转——不对,邵平明明说过和霍家的亲事是永安侯定下的。
如果苏夜阑是汉子,苏央为何会安排他嫁人?
还是说,这原本就是苏、霍两家为了保住苏夜阑而定下的协议?
霍达知道吗?
苏页抿了抿唇,再次开口,“父亲……我是说永安侯,他知不知道你是汉子?”
提到这个,苏夜阑的表情有些奇怪,“父亲虽然一直把我当作男子教养,然而,话里话外总带着我其实是双儿的意思,我也十分不解。”
这就对了。
按照苏页接收的记忆来看,永安侯分明就是认定了苏夜阑是双儿。
可是,为什么呢?
“永安侯知不知道你没有孕纹?”
苏夜阑面色一红,小声道:“父子之间如何会谈论起这种事?”
苏页挑眉,再次问道:“你们可曾一同沐浴、戏水?”
苏夜阑摇摇头,面上露出几分伤感,“父亲十分忙碌,除了晨昏定醒,我们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毋论一同游戏。”
苏页犹自不死心地问道:“你小时候也没有过吗?我记得侯爷的卧房后面有个很大的浴池,你从没去过?”
苏夜阑想了想,说道:“我最早记得三岁时候的事,听乳母说,那年我淘气掉进水池里,被救上来之后生了一场大病,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十分怕水,再没有到父亲的浴间游过水。”
这样说来,三岁之后作为父亲的永安侯便没有看过儿子的身体,父子之间也没有谈论过孕纹之事。
苏页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测——有没有可能,苏夜阑在三岁之前是有孕纹的,只是因为生病才消失了?
苏夜阑戳戳他的肚子,温和地说道:“小页不要多想,回去找个大夫看看便好。兴许你是有孕纹的,只是、只是在隐蔽之处也说不定。”
苏页笑着点点头,他并没有告诉苏夜阑,他的确有孕纹,并且位置十分显眼。
与其让苏夜阑跟着忧心,不如把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说。
——
苏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身体里的。
他做了一个梦,冰冷的池水,令人恐惧的窒息感,带着粗茧的大手,还有黑暗,无边的黑暗……
恐惧和绝望的感觉异常清晰,他想要挣脱,却又不得其法。
直到腹部传来隐隐的抽痛,伴着熟悉而焦急的声音——
“小页子,醒醒!”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是虞峰。
对了,他有伴侣,还有宝宝。
他不应该绝望,也不能放弃,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想到这里,苏页的神志猛地一沉,继而大大地喘了口气,终于清醒过来。
透过汗湿的睫毛,隐隐地看到虞峰担忧的脸。
苏页的反应慢了半拍,为何峰哥会在这里,青竹和芽儿呢?
苏页的心依旧在砰砰乱跳,情绪却渐渐安定下来。
是了,他想起来了,这段时间他的反应越来越大,经常半夜抽筋或是饿醒,他不好意思麻烦苏青竹和苏芽儿,便把虞峰叫了过来。
“做噩梦了?”汉子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关切。
苏页“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寻到他的手,轻轻握住。
汉子用力回握,原本干燥而温暖的掌心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薄汗。
苏页将相握的手放到腹部,那里已经明显鼓了起来。
梦中的抽痛感已经过去,腹中的小团子十分安静,似乎并无大碍,苏页这才松了口气。
儿时的记忆没由来地冲入脑海,也是这种砰乱的心跳,也是在别人的呼唤声中醒来——刺眼的灯光,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还有仪器嘀嘀嗒嗒的响动。
那时候他还太小,大概只有三四岁吧?原本已经淹没在了记忆长河中的情景此时突然回想起来,竟是如此清晰。
虞峰轻柔地拭去他额头的湿汗,温声问道:“小页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苏页摇摇头,声音微哑,“晚上吃的多,还不饿。”
虞峰微笑道:“喝碗糖水,润润喉咙?”
苏页其实并没有胃口,然而为了不让他担心,他还是轻轻地就了声“好”。
虞峰亲亲他的额头,十分小心地掀开被子,下床倒水。
屋里有一个大肚炉子,时时烧着炭,上面温着米粥,还有煮开的山泉水。
虞峰轻手轻脚地沏好了糖水,喂到苏页嘴边。
苏页喝完水,重新窝进虞峰怀里,渐渐地睡去了。
——
邵平最近一直待在谷中指挥着兵士们架设天梯,就连苏页和虞峰搬新家时他都没过来。
好在,谷中养着鸽子,方便和外面传递消息,虞家村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他听说苏页有了身孕,特意上来了一趟。
苏页正好也有事问他。
“平哥,你之前跟我说,父亲为我安排了后路,指的便是嫁入霍家么?”
邵平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虞峰一眼,不答反问:“小页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莫不是霍家那边有何动作?”
苏页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平哥别多想,我就是想问问当年的事,父亲是不是和霍家达成了什么协议?”
邵平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说道:“那件事是苏叔在办,我知道得不多,不过……”
“不过什么?”
“侯爷确实帮助过霍将军。”
苏页愣了愣,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霍达么?”
邵平摇摇头,“是霍老将军,霍大将军的祖父。”
苏页在记忆中搜索一番,这才想起,霍达幼年丧父,是被霍老将军一手养大的,只是,那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却在南山一战中不幸殒命。
也是从那时候起,霍达才独自扛起了霍家军的大旗,带着儿郎门一路冲杀,最终与慕家、萧家一起,将萧珩送上皇位。
少年将军人人称诵,然而,失去至亲的苦痛以及背后的倾轧与凶险又有多少人知道?
苏页不禁有些心疼霍达,他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就要背负这么多。
邵平继续说道:“南山一战,霍老将军被副帅出卖,身受重伤,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