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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叫不出名的县。”
“你从前在青楼当小官?”
“是。”
“如何到那里去的?”
“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珍妃真是恨啊,这四个字,是她一生的殇。可悲的是连她的孩子还是逃脱不了自己的宿命。回想起了她逃跑时的那个雨夜,雨在下,襁褓中的婴儿在哭,那个男人还没回来,她犹豫……终于迈出了脚步,把婴儿留在了豺狼身边。
如果她当初带走他,他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又但凡事没有如果,一切不能重来。珍妃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又问,
“爹娘呢?”
“爹死了,娘,大概……我不清楚。”
“你唱吧,唱你最拿手的。”
珍妃对崔眠的唱曲甚是满意,赏赐了好些东西,宫里人都说这个瞎子真有本事,把娘娘的眼睛都□□了。
珍妃又留崔眠过了一夜,说是让崔眠再唱一天便放他出宫。这一夜,珍妃难眠,做着艰难的决定;这一夜,崔眠难眠,回想文君,不,大学士白天说的话。
第二日,大学士府。
“大人,您派小人去找的那个瞎子没有找到。”
能去哪呢?文君想,“可有其他人知道去哪了?”
“有人说看到皇宫的马车接走了瞎子。”
那侍从看到大学士的脸色唰一下变了白,十分骇人。
【假如你舍一滴泪 ~
假如老去我能陪~
烟波里成灰~
也去得完美~】
珍妃听着“最后一曲”,愈听愈绝然,她对不起这个孩子,可是……她无谓此生卑贱,任人践踏;可是倘若她的身世被有心人利用,成为其他人攻击南夏皇的武器,让南夏皇成为天下笑柄,她绝不容许。
既然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个错误,那就由她来结束这个错误。
崔眠唱罢,“娘娘,我可否出宫去。”
“可以。不过本宫实在爱惜你的才华,特赐金盏飞雁一杯。”
珍妃拿亲自拿着酒,站在崔眠面前,
“请。”
“谢过娘娘。”崔眠接过酒,薄唇微启,
阿琴却突然冲了进来碰掉了崔眠的杯子,金盏落地,生烟。
“不要啊,娘娘,虎毒还不食子啊!娘娘,您会后悔的。”阿琴跪哭在珍妃脚下,
珍妃厉声:“阿琴!他只是个错误!”
崔眠的大脑如五雷轰顶——珍妃,珍妃是他的娘……而且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娘要杀了他!关于生母,崔眠想过了千千万万种可能,独独没有想过亲娘会要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崔眠的爹是那样的人,娘也是……
红色在洁白的绫布上一点点扩散开来,从两个血窟窿往外滴落,越涌越多,像止不住的两股涓流。
崔眠凭记忆往最近的柱子狠狠撞去,却撞入了一个人的怀中。
那人被撞地退后两步,正好靠在柱子上,“小眠,”
“放开!放手!大学士,崔眠这奴卑贱体入不得你怀,放手啊!滚——”
撕裂的吼声,无尽悲怆与绝望,崔眠想挣脱文君,文君却抱地越紧,拿手去捂他的眼睛,血蹭了文君一衣袖。
“小眠,冷静。”
“放手……”
崔眠还想挣脱,却直直晕了过去。
随后闯来了一批携刀的宫廷侍卫,“学士大人,不得擅闯后宫。”
文君只当未闻,抱起崔眠离开了风华殿,看呆了众人。
这事便在皇宫内便传开了,行为举止端正的大学士擅闯后宫,还抱着一个眼睛流血的男人,一路抱到了白虎门。
众人言:“荒唐,实在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
戏曲引用部分是《步戏》和《牵丝戏》的歌词。
第24章 24皇城欲海
祁烨从边境南下回京,一路上无不受到百姓的热烈迎接。一行队伍,凯旋而归,旌旗飘飘,浩浩荡荡。为首的烨王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傲视群雄。
云疆国的太子被一根麻绳拴住,跟在队伍的尾巴。
临到京城,祁烨收到了莫将军的信,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封讨伐皇帝的檄文。
当朝皇上高征徭役赋税;广建皇陵,劳民伤财;封妖妃为后,祸国殃民;沉迷弦瑟,不务朝政;南方久旱,援抚不周,暴动不止……佑王久病无医,无可期望;今烨王守国之疆土,受百姓爱戴,若不……国之将亡,岌岌危矣。
总之全文的意思就是佑王病秧子一个,无能治国;莫将军愿同烨王一起救南夏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天时地利人和,天助他烨王也!
“清风,我们直入皇宫。”
“是。”
现在的祁烨太得意了,胜利就在眼前。什么京城多了个会唱戏的瞎子,新科状元怎么平步青云,统统不予理睬。他只知道乾坤殿上那把龙椅在等待着他。
学士府
崔眠被文君安置在了西苑,每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让下人奇怪的是这个大人亲自抱回来的男子,只吩咐好下人照顾好他,自己每每却只是站在远处望着。管家在学士府附近发现了八角琉璃灯,学士大人命人换了琉璃,又亲自提上字画,比原先的还要雅致几分,还命人把此灯送去西苑。
学士大人和那个男人的关系让人琢磨不透。
昭德十六年,十一月初三,封后大典。
红毯从风华殿一路铺到了乾坤殿。墙闱飘红,满朝文武皆在,只是无人面露喜色。
祁佑不费一兵一卒,毫无阻碍便直入皇城,杀上了乾坤殿,一剑刺进南夏皇,让人意外的是,珍妃扑过来替南夏皇挡剑,
“妖妃!当死!”祁佑下手狠绝,长剑穿透了两个人的胸口。
珍妃抓着刀,她今日凤冠霞帔,美丽耀人,胸口泊泊流着血,
“你们说我是妖妃,十年来,我可有杀过一个人?你们的皇帝软弱是真,无能是真,天真也是真……他增赋税,还不是为了弥补军饷亏空,军饷去哪了?你们一个个还不清楚?仗着他软弱好欺,把他骗得团团转。他兴土木,建皇陵,只为了能在地下和我这个红颜知己逍遥相伴。他心中自有山河清明,花鸟入画。他最大的错,便是生在了帝王家!”
“妖妃,死到临头了还在妄言。”祁烨毫不留情地抽出了剑。
南夏皇和珍妃倒下,珍妃死前狠狠地瞪着朝臣的方向,嘴型两开一合。
祁佑提着剑,剑下滴着血,一步一步朝龙椅中走去,走过九级台阶,正要转身入坐之时,
血从肺腑涌上,他低头,一把刀穿透他的胸口,
“大胆烨王,罔顾天伦,杀兄弑君,其罪当诛。”
这个声音,祁烨想回头,那刀寸寸向前移动,杀他的人移到了近身,在其耳边语:
“能容所爱之人,承欢他人之榻。烨王好气量!可我不能容,我便要杀了你!所有你给过他破灭的希望,你对他和我的一切羞辱,事出因果,善恶终报。”
祁烨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穷书生就在这朝臣之中,更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他刀下。文君这样的行为,也超出了佑王的意料,但是佑王也看到了那只拿刀的右手细不可察地颤抖,心中哂笑:想必,是第一次杀人。
“哎呀,老臣救驾来迟!”莫将军假作惶恐状跑进殿来,却已经把皇城内外祁烨安排的士兵都拿下了。
“当日同明王计划夺权,事情败露,把明王谋反计划的亲笔信交于我的正是烨王本人,我得以证据确凿逮捕了明王,可是,”清风拿了一沓信件进来,“我派人从烨王府中搜到的却是烨王与明王的谋反通信。可见烨王谋反图谋已久。”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第一,烨王早有谋反之意。当朝皇帝昏庸,谋反除了罪名不好听些,其实人人心里都在打着算盘;第二,烨王为了自己独活背叛了好兄弟明王,这便是窝囊!比起谋反大之大逆不道,后者倒更为人所不屑。
“哈哈哈哈,”事到如今,祁烨终于明白了。那个新科状元就是文君,文君,莫将军都是祁佑的人。只恐怕整个朝堂大半都是他佑王的人,全等着他上演这出“弑君”好戏。
他是没有回头,否则便会明白清风就是祁佑的暗影之一。祁佑让清风救回祁烨,是要留祁烨一条命。大胜云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正合他意,引的他得意忘形,走到今天这步。
君是他弑的,他是乱臣贼子,而他祁佑的双手干干净净。
“哈哈哈哈,枉我步步谨慎,只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祁明,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不是因为出卖了你,自己苟活;而是我没能,没能完成你的心愿。差一点点啊,就一点点。”
言罢,祁烨倒在了龙椅前。
“烨王弑君。”
“听说烨王杀皇上的时候,珍妃护住了皇上。”
“大学士手刃了烨王。”
“南夏的天空就要变了。”
……
这些话也传进了学士府西苑崔眠的耳朵里。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的后宫子嗣绵薄,皇子年纪尚小,不谙世事。三王之中又只剩下了佑王,佑王继位顺理成章。
看新帝第一天上任的威仪,从前说他如何病入膏肓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穿上龙袍,坐在龙椅上,受满朝文武百官叩拜这一刻,郁结于祁佑心头十几年的那句话终于灰飞烟灭。
“朕的手上有一份名单。”祁佑说着,扫过众人。“里面有保皇党,有烨王党。”
大部分的官员暗暗庆幸当初听了大学士的话,站对了边。小部分的人脸色都变了,朝堂的气氛分外压抑。
“我还未打开看过,今天朕把它烧了。”
那份攸关生死的名单被送入了火盆中,“从前的事朕既往不咎。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望众位爱卿,严苛职守,为朕打理好南夏江山。”
“臣等谨遵谕旨。”
而后又听了朝臣一番恭维,第一天上朝也就是走个过场,早早就退朝了。
日月一轮回,江山易主。南夏还是他祁家的天下,只是换了个人。人们千呼万岁,几分欣喜,为无能皇帝的下台;几分惶恐,此后,文武百官终于有了伴君如伴虎的为臣之道。
新帝下朝后也不要人陪,自己在宫中闲走。那份名单,祁佑怎么可能没看过呢,不仅看过,里面的人名一个个都记在了脑子里。
祁佑走着走着便踏入了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道发光的门,他定定站着,看着,好像回到了儿时。
几个妃子聚在一起,
“他就是那个丽妃的孩子?”
“我记得那年鹅毛大雪,一个农妇怀中抱着个婴儿来皇宫寻亲。寻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皇上。”
“皇上怎么会看上农妇?”
“据说是前几年战乱时,去农妇家避难一夜风流,生下的种。”
“呵,我看分明是那农妇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勾引了皇上。”
“你可别胡说,人家好歹有儿子认祖归宗,封了头衔,充盈了皇脉。”
“谁胡说,据说当时她来认亲的时候皇上都不搭理,她就跪在皇城门口。现在封妃了又如何,你可曾见皇上宠幸过她一回?”
这些话,妃子们毫不避讳在年幼祁佑的面前说。祁佑照例规规矩矩给她们请了安,娘说过这是皇宫,要有规矩,待人要有礼,祁佑都记下了。
可是他明白,他娘没有勾引皇上,他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场景变化,几个小皇子在玩耍,
“祁明,你快看,你看我!”幼年的祁烨长得十分可爱讨喜,
“切,你踢得真差。”
祁佑站地远远的,看到他们在踢毽子,他踢毽子可厉害了,便想过去和他们玩。
“我可以和你们玩吗?”
祁烨看着这个偏瘦弱,神情有些阴郁,和他差不多年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