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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朝中听不见动静,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缓缓驶向宫门,“站住,里面是什么人?”守门一左一右的侍卫上前拦住道。
便见陈升从里面探出脑袋来,低声道:“不要命了?连皇上的圣驾都敢拦?”
两人纷纷迟疑:“并未听说皇上今日出宫……”
安景伸手撑开帘子淡淡道:“今日是私访,莫要再让旁人听了去。”
两人见此,纷纷跪下放行。
灰蒙蒙的马车一大清早在长安城中一街道面前停靠,陈升瞧了瞧道:“皇上,公子,往前还有一小段路。”
“停下吧。”安景对唐锦书道:“现下清静,正好同你一起下来走走。”
只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依稀听见木鱼之声自远方传来,一下一下,沉厚悠长,唐锦书觉得困惑,安景道:“这是山脚的佛寺。”
医馆就在个不起眼的位置,淡淡艾香烟雾弥漫,王敬之把了把脉,忽的收起药盒来道:“皇上,还是早些备下后事吧。”
唐锦书面上连丝波澜都不曾有,只饮着茶,似乎那生生死死的纷扰本就与自己无关。
他这辈子看过太多离别了,真到了自己这里,心中清明一片。
安景垂下眼来望着他,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是朕的错。”
唐锦书道:“现下看都看完了,皇上可又要带我回宫了?”
安景道,“你若喜欢,今夜可以一同住在这里。”
唐锦书想了想道:“可我却不愿同你一起住。”
唇齿之间长久地封住那人的呼吸,安景抚着唐锦书长长直到腰间的发丝:“从前许诺说就是死你也只能跟朕过一辈子,如今看来是没有一辈子了,锦书,你是心中苦闷,才故意这样报复朕来的,是不是?”
九五之尊的帝王从未意识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声音也会惶恐到发颤。安景恨这种感觉,无数错综复杂的感情在内心深处扎根蔓延,他忘不了二人年少时懵懂温暖的情谊,亦忘不了唐锦书如今字字浸血的痛苦。
他是坦然于天地间的游云,是安景手中永远握不住的沙,也许安家人生来就比常人更有侵略与占有的*,就是这样的爱,这样的恨,让一切美好变得痛苦,让一切荆棘阻挡住脚步。
安景对唐锦书,已经浸入血骨,无法改变了。
安景踏出房间,只一出神的功夫,耳畔剑气一凛,常年的习武叫安景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反手抵住了那剑身。
“胡国人?”他望见那刺客的容貌,那清清冷冷的大街忽的自南而北聚集十几个黑衣人持武器而来,训练有素,身手矫健。
安景皱眉,此次出宫并不曾告知过什么人。
剑不锋利,带着复国的*,他们的剑气才是真正锋利的。
待到葛业赶到之时,地上已再无活口。
“皇上,属下救驾来迟,但凭皇上责罚!”
安景伸手,想道无妨,却见眼前一具具尸体横着,凛凛寒风吹过,血腥之气弥散。
安景忽的想起十年前的午后,他看着坐在一旁看书的唐锦书问:“锦书聪慧过人,可知这世上到底什么是喜欢?”
唐锦书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喜欢就是这世间你只愿对他好,一丝委屈都不见得让他受得,是男人就愿意与他执手天涯共策马,是女人就想把牡丹花天天戴在她头上。”
安景一笑:“那我对锦书,可能没有那么喜欢了。”
他只想禁锢住他的呼吸,想要这个人的眼里只望见自己,唐锦书的心思到底有多深,或者有多浅?叫这份感情即使在十年之后的今天依旧湿漉漉地滴着鲜血。
就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朕一个人的怀里。
“唐锦书!”安景忽然快步返回房间,那人有微微的惊措:“怎么,你不是说要出去吹吹风的么……”
那人仍在,安景便觉松了一口气。
那夜安景坐在医馆的榻上看唐锦书慢慢把褐色的药喝完,阖上眼睛淡淡道:“你若真想同陆万里他们一起调查那案子,朕下旨准了便是。”
唐锦书放下碗来,道:“既是不愿意,何苦又要做出来这副样子。”
安景道:“朕想了很多,还是发现最愿看着你安好。”
是否一碗汤药激出了过多不该有的感叹,安景低声提起从前,那时天高云淡,那人一缕清浅的魂魄,虽也体弱,却并无这般走投无路的病症。
半夜唐锦书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开口:“安景。”
那人应了一声,手心一点汗水湿暖的温度,突然就叫人觉得很安心。
他在明灭恍惚的烛光中沉沉睡去。
第34章
唐锦书第二日起床听见房外上下忙忙碌碌,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馆中学徒众多,每日晨间便由二公子领着清点药材;也顺带检查昨日的功课。
医家药材种类繁杂,不同病症对应的用法和剂量也有所不同;丝毫马虎不得,年纪不大的一个个孩子像模像样穿着褐色的棉布衣裳;手捧个小碗跟在身后;若是记错了便要挨扇柄不重不缓敲一下。
唐锦书瞧着觉得有趣,于是跟在他们身后;便见前头的青年从碗中拿起一样药物来,放置鼻前闻过;沉声道:“此物味甘而重,气轻而辛,味甘可补血;气轻可行血,实为为血中之要药。”
说罢目色一扫,其中被望到的困得泪眼婆娑的小胖子顿时一个激灵,道:“啊;此物名唤;名唤……”
唐锦书勾起嘴角,在他背后小声提醒了一句:“当归。”
“乌……乌龟?”小胖子一脸困惑,转身挠了挠耳朵,引得周围学生哈哈大笑。青年当即沉下脸道:“这都不懂,还不虚心听着,日后如何放心叫你抓药。”
小胖子被责备得满脸都是通红,吐了吐舌头算是认错了。
青年走上去朝唐锦书行了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了前厅,那人道:“方才在下管教无方,让公子见笑了。”
“哪里,是我碍着先生授课了。”唐锦书道:“我与你大哥一般年纪,若不嫌弃,先生唤我一声唐兄即可。”
“罢了罢了,毕竟身份有别。”那人摆了摆手,“唐公子,今日请你过来是为道歉,那日家兄提起你听闻桃叶姑娘之事后从医馆跑去了郑府的情形,至今回想起来仍叫他心有余悸,我原本只是无心之言,不曾想过那姑娘竟对你如此重要,还望你莫要怪罪。”
那人说罢声音顿了顿:“桃叶姑娘,当真是可惜了。”
谁知唐锦书望了他一会:“桃叶,什么桃叶,是春天桃子长出的叶子么?”
那人怔了怔:“怎么,你竟会不记得……”
唐锦书道:“先生大概不知道,从前我时常发烧,每每喝药的时候,总有人骗我说这是蜜糖,后来久而久之说的次数多了,竟连自己都跟着相信了。”
说罢一笑:“虽然这事与你所说的桃叶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想自己前半辈子可能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度过来的吧?”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唐锦书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俊眉微皱:“咦,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现下我可又想不起来了……”
青年望着他的模样叹息:“我明白了,你确实不曾怨恨过任何人,若是这样能叫你自己心里好受些,你便一直这样想着吧。”
“公子还是这般别扭的性子,许多时候什么也都不愿说。”陈升跟在帝王的身后头,道:“皇上,奴才听闻这王家的二公子的医术也很高明,不在王垨仁大人之下,只是不愿效力朝廷,瞧他现下与公子交好,可真是件叫人高兴的事。”
“你可知这是为何?”安景问。
陈升摇头。
安景道:“唐锦书是君子,世人待他也必是以君子之道,其实自始至终这条路上都是他比我们走的要远些,母后在世之时曾用一句话评价唐锦书,连安源听罢都觉羞愧,你可知她说的什么?”
“这……”难得听前者主动提起那个名字,陈升小心道:“敢问皇上,太后当时说的什么?”
安景道:“这世上大多数人有野心却没有容得下山河的气度,唐锦书有气度,却无坐拥江山的那份野心。”
陈升垂头不语,此刻时辰尚早,馆中学徒结束了晨课,从厨房领了酥皮火烧,炉中炭火噼里啪啦作响。
唐锦书托腮坐在一旁,目色清清冷冷了一会,却忽而一笑,转眼与他们打闹成一片了。
“锦书,过来。”安景轻声唤他。
寒风萧瑟的日子房中却被烘得极暖,陈升见此赶紧叫人端上来了就备好的吃食,清粥小菜,简单精致。
那人坐下从中选了份粥递给他,道:“今日先不着急回宫,山脚下那座佛寺里先前听人道有佛光,一会吃完了同你一起去看看。”
粥是咸的,加了鸡丝,却也清淡,两人对坐,因着安景自幼生长在宫中,讲究食不言语,一时房中寂静。唐锦书跟着吃了一些,放下碗筷没了胃口。
安景见此也一同停下,示意陈升把菜撤走,道:“怎么,不合口味?”
唐锦书摇头,“没有什么食欲罢了。”
陈升还想再劝两句什么,安景却只是摆手:“没有关系,叫人收拾收拾准备去佛寺吧。”
寒风萧瑟之中竟是一片寂静。
众僧于寺前垂目分成两排,檀香袅袅,偌大的佛像在高处悲悯俯视众生。唐锦书随着那人的脚步踏着长阶而上,忽然道:“不知为何,总感觉他们十分怕我。”
安景抬首。你是谛仙一般的人物啊,他们怎能不怕,怎能不惧?
簌簌随风,那人一袭长袍,面色平缓,唇角带笑的模样是举世无双的秀雅。
登高而上,那是一片混沌天地初开之时的壮阔,有着杀生之地最原始的古老与华美。当阳光照射在云雾表面的一瞬间,唐锦书几乎落泪。
终有一日,史书工笔,他,他们,都只是世人口中的一个名字,一个符号。
原来最重要的是此刻,活在当下。
那寺庙的住持年岁已高,唯有一双目色澄清,许久那人在身后轻声道:“圣上,院中已由僧侣备下清茶素斋,圣上可与公子移驾。”
唐锦书睫羽一动:“旧疾在身,劳烦住持费心了。”
住持道:“公子不必多礼,近来多日不曾遇过佛光,今日乍现便叫公子碰上了,可见公子是有缘之人。”
佛寺清静,虽御驾亲临,寻常百姓仍可入庙拜佛烧香,几人返回院中,陈升乐呵呵道:“皇上,您先在这好生歇着,奴才一向信这玩意儿,就先进去求个签。”
毕竟是跟在宫中安景跟前多年的老人了,安景只垂目饮茶,算是默许。
陈升于是不好意思笑笑,毕恭毕敬随着一旁小僧的引路踏进去了。
竹片在竹筒里来回晃荡,签的种类也分多种,姻缘,功名,流年,唐锦书许久不曾见过有人做这事,于是抬眼仔细瞧着。
安景见他感兴趣,便道:“既是来了,不如也一同试试。”
四下长灯,一身明黄牵着那苍白色的影子,墨发随着那人肩头的动弹倾泻而下。
玉儿原本学着中原人的模样跪在那蒲团之上,听闻动静睁了睁眼,见到那模样极清秀的陌生人笔直立于灯下。
“你也是来烧香祈福的么,”她问,“可你看上去很年轻,有什么要求的事”
唐锦书低头,见她眉眼灵动,道:“我病了,所有人都想要叫我多活一会,可我却觉得其实真正病了的是他们。你呢,你比我还年轻,又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