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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太傅平安归来,等于给了尹修一个肯定的答复:顾连卿胜了。扰了他一夜,害得他不能安眠的心事就此放下,连那顿迟来的年夜饭都没顾上享受,也没想着是否要看一眼顾连卿,却是倒头便睡。这一觉颇长,自初一午时,直睡到初二一大早,饿的饥肠辘辘这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接下来,会有点——虐(/▽\=)
☆、 惊变
初一午时起; 京都禁严。各家门窗上费了好半天劲才贴好的对联年画,不消半日; 便被勒令全数撤掉。原本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气氛的大街小巷,复又变回了平日的景象; 全然不似过年。
按大玄始皇帝立下的律法; 每一代帝王陨落后; 过了头七,便是新帝登基的日子。是以; 这七日内,新帝不仅要处理先帝驾崩后的诸项事宜; 还得为自个儿的登基大典做准备。
尹修再见到顾连卿时; 已是元月十五; 此时; 顾连卿已做了八日的皇帝。
十五那日一早; 尹府门前缓缓驶来一架马车; 门房的家仆瞧着那马车眼熟; 思索良久; 一拍后脑勺才记起; 这是当今圣上还在做皇子时常乘的那架马车!遂脚步麻利的迎出门去。
马车上跳下一位男子,尽管刻意压低了嗓音,却仍显得比寻常男子尖细些,虽身着常服,也能看得出些不同,猜是宫里的哪位公公。
徐毅跳下马车; 对着迎面而来的尹府家仆道:“府上公子可在家?”
“在呐在呐,大人有何吩咐?”那家仆忙应道,伸手便将人往门里请。
徐毅记着主子的吩咐,直截了当问那家仆,“可否带咱家去见见?”又道,“有皇上口谕传达。”
“哎!是!”可转念一想,“大人怎不先见过我家老爷夫人?”
“咱家不过是为皇上与尹公子传个话罢了,何须惊动太傅与夫人?”徐毅笑笑,那家仆立马明了,瞧他这记性!皇上与他家少爷是何等关系?哪用得着事事向老爷夫人禀报?便领着人去了尹修的院子。
兜兜转转,到了尹修房门前。此时,却是尹修好梦正酣的时候,稀里糊涂被人叫醒,又稀里糊涂被送上马车,直到见了面前的人,这才总算是不糊涂了。
明黄的龙袍之上,又罩了一层雪白的孝衣,一黄一白,看的尹修很不习惯,视线便总忍不住飘移,偏不往顾连卿身上落。
“阿修,怎的了?为何一直不看我?”看尹修视线游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连卿便率先开口。
“我只是在想,今后我该称呼你什么?”
这问题倒是认真的,可惜,却问得顾连卿忍俊不禁,“阿修,从前怎么称呼,今后便还怎么称呼,这种问题何需介怀?”
可到底身份不同了,“连卿”二字出口颇有些别扭。尹修费了一番功夫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挤完了,见顾连卿高高兴兴地应下,与以往并无二致,便觉自个儿方才实在是矫情了。
“连卿。”这下,顺口多了,“今日叫我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想见你了,这算不算要紧事?”顾连卿终于将人搂住,这一刻,他可是朝思暮想了半月之久。“阿修,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吧,我已经许久没见你了。”
想着以往住在清云殿那几日里享受过的锦禾姑姑的百般照顾,尹修险些一口答应,“可是,今日出门只着小厮禀告了爹娘,要是多住几日,是不是不太妥当?”
“没甚不妥,我差人去尹府告知一声便是。”说罢,搂住尹修的双臂又使了几分力。
尹修便也顺着台阶下了,“那便好。”
两人互相依偎着,仿佛腊月十五那日的事不曾发生过。尹修没有听到一场关于逼宫的谋划,两人也没有因此而发生那小小的争执。一切仿若从前,改变的不过是其中一人的身份,其余的,仍是一如往昔。
既然一切未变,那么到了晚间,两人自然是睡在一处的,只是,某件旁人以为早已发生的事却仍未发生罢了。
一直在宫中住到元月廿一,尹修才回了家中。
几日未见娘亲,怪想的慌,尹修甫一进了家门,见过他爹,便进了尹夫人的房中。娘俩一直聊到太阳西斜,光线弱了少许,尹夫人停下手中翻飞的针线,将绣了大半日的丝帕搁下。伸手拉住了尹修的手,合起来握在手中。
看着自家娘亲那明显比自个儿小了许多的双手,尹修颇有些哭笑不得,“娘,这是作甚?儿子手不冷。”
尹夫人觑了他一眼,嗔道:“不冷便不许娘握着了?想你小时候,一刻不牵着你便一刻闹得不得安生,如今人长大了,倒还嫌弃起娘亲来了!”
“娘,我哪敢啊。”尹修委屈地喊道,又挪了挪位置,坐的离尹夫人更近了些。
尹夫人轻轻揉捏着尹修的指节,温声道:“修儿,旁人比不得父母,无论你做了什么都能容着你,让着你。娘也看得出来,你与新帝在一处时,他让着你的时候居多,你啊,自小被我给宠坏了。从前你任性恣意便算了,可如今毕竟身份不同了,哪怕他心里有你,可到底帝王之尊不容旁人轻慢,你也得给他留三分面子,凡事不要太随性。总之,新帝对你有心,过往你任性便罢了,可伴君如伴虎,今后需得收敛些,明白吗?”
一番话听得尹修云里雾里,“娘,好端端的怎说起这些?”
尹夫人放开他的手,又拿起一旁尚未绣完的丝帕,“只是忽然想起来罢了,如今新帝登基,这些话早晚得嘱咐你,免得你一着不慎犯了龙颜。修儿啊······”这一开口,却似是要停不住了。
合着他娘亲这是将他当做待嫁的女儿一般在叮嘱了,尹修心中顿觉无力。他还没与顾连卿如何呢,怎的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该“嫁”的那个?
尹夫人还要再说什么,尹修连忙将她拦下,“娘,您饿不饿?眼看天便要黑了,您想吃什么?我去与厨房知会一声?”再不溜,恐怕他娘都要讲到三从四德上了。
“娘不饿。”尹夫人停下,饮了口茶润桑,“若是要去厨房,顺道将我今日刚做的糕点端些来,原本便是为你做的,你这一回来,聊得太久,险些给忘了,去吧。”
尹修是当真饿了,当下便跑去厨房,将尹夫人亲手做的糕点端了两大碟来。说起糕点,尹修最爱三样,圆达师侄的梅花糕,锦禾姑姑的桂花糕,与娘亲的千层糕。
只可惜,糕点才吃了没两块,却有小厮通报:“夫人,少爷,宫里来人了,要接少爷进宫。”尹修当即摆手说不去,那小厮却道:“又是徐公公亲自来接人,说是急得很,请少爷尽快进宫。”
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他进宫能有什么急事,多半是顾连卿那厮又要作怪。尹修又一摆手,“那便先请徐公公用些茶点,就说我在娘这里还有要事,等这边完事了我自然会随他进宫。”
徐毅在尹府正厅等了许久,心中火急火燎,却偏生不能显露。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尹太傅,想要出口催问一句,但对着太傅那静坐时端正的姿态,愈发显得自个儿鲁莽,后又忍了回来。可心下记挂着皇上那一句“尽快”,此时当真是巴不得翻进尹夫人院中,将尹修揪出来带走了事。说来也怪了,尹公子分明今日过了午时才动身回的尹府,怎的这会儿天还没黑透呢,却又急着来接人了?
这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得!
与徐毅的焦急不同,尹修却在尹夫人房中用着糕点,一派悠然。
尹夫人手中又在继续绣着丝帕,“修儿,叫徐总管一直等着,怕是不妥吧,恐怕他要等急了。”说着,手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我自然不急,旁人若是急了,且叫他急着去吧。”尹修又咽下一块糕点,心下连连腹诽着顾连卿的腻味。你说这才分开半日,他连一顿晚膳都还没在家中用过,却急着叫他进宫!进什么宫!最好拖着他,拖到夜半宵禁,看你还怎么叫我进宫!
不知过了多久,正厅的徐毅已是等得焦头烂额,尹修这边也已吃的半饱,尹夫人剪断多余的绣线,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对尹修道:“修儿,莫叫人家等急了,这千层糕你包好了带着路上再用吧。”说罢,就着手中刚绣好的帕子,包了鼓鼓囊囊一小包递给尹修。
方才帕子展开时,尹修瞥了一眼,当即笑道:“娘,你这帕子绣错了。”
尹夫人一怔,“错了?罢了,拿给你包点心还想用多精致的帕子。”
尹修吃瘪,接过了糕点,一步三回首地同尹夫人告别。心中暗忖着,待他进了宫定要与顾连卿好好理论理论,凭什么他在家中才待了不过半日,却又要将他召回去!
还未至顾连卿的寝宫,便见他急忙迎了上来,将尹修上下打量一番。尹修被他打量的有些莫名,“怎么了?”
顾连卿笑笑:“没什么,午后做了个不太好的梦。”遂拉着人进了寝宫,一刻也不愿放开。尹修原本想要与他理论的事,被他这么一打量,竟给忘了,夜半梦醒时才记起,恨恨的咬了会儿牙,又继续睡去。只是,后半夜这一觉却睡得半点不算安稳,说不清梦中是什么,只觉着有什么在晃动,耳边似有人声在嚎叫,想要听个分明些,却偏偏不能走近。
这样被梦折腾了半夜,至天明尹修醒来时,身上的里衣都被汗水浸的有些发潮。
醒来后,没了梦魇,眼皮却又开始跳个不停,这一个两个的,仿佛非要等一桩大事发生在尹修眼前了才肯消停。
后有野史记载:武帝元年,元月廿一夜,京都城东尹府走水,合府上下百余口皆不幸殒命。疑为仇家寻衅,然罪证不足,无果而终。
☆、 你还有我(一)
第五十三章你还有我
这一年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往年不等出了元月天气便开始回暖,这一年到了元月廿七夜里却又降了一场大雪; 铺天盖地降了整整一个昼夜。元月廿八一早,出了房门冷得人直打抖; 一边骂着这鬼天气一边回房添衣裳。
蒋钰辰时入宫; 在宫门口下了马车; 徒步入内,等行到了御书房; 发顶肩头便已积了厚厚一层雪。
“臣······”一踏入御书房门口,走到顾连卿的书案前; 正要行礼; 却被止住; “此处没有外人; 往后这些繁文缛节能免的便都免了吧。”
“臣遵旨!”嬉笑着应了; 便有宫人来为他除了貂裘; 稍稍一抖; 雪落了满地。
“这雪竟下得这样大!”顾连卿看着那落了满地的雪; 有些惊愕。
“皇上定是在这御书房待了许久了; 现下这雪可是一刻比一刻下得更大。昨儿夜里下了一夜还不算完,今早出门时尚算得上小雪,便没有带伞,谁知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险些看不清路,说不定; 等回去那会儿,一出宫门便能叫雪埋了!”蒋钰坐到一侧的桌旁,端起宫人奉上的热茶,饮了半盏,这才暖和了些。
“你说的未免也太夸张了些。”虽是这样说,顾连卿却离了座位,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一条缝,果真风雪肆虐,眼中被模糊的视线不由得与记忆中某个黄昏的风雪重合。
“阿钰。”顾连卿将窗子关上,回身唤道。乍听见这有段日子没听着的幼时的称呼,蒋钰下意识应了声,却听顾连卿道:“桌上的奏折你帮我瞧瞧,若是没甚大事你便处理了吧。我去看看阿修。”说完,不等蒋钰做出反应,便进了一旁的小门,待他出来时,却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