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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兰泽没能听到顾一笑说了什么,他怀中软软瘫着的人赶在顾一笑说出最后两字之前,运起力气狠狠一掌劈在了他颈后。
二十三、
陶醇匆匆赶进院里时,恰逢上伏湛从北侧房间里出来,虽只在薛涉夺回朝天教那日匆匆见过一面,但二人皆是薛涉阵营里的人,见了面也算和气。
“教主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薛涉扮作采之时习惯性封起内力以免燕兰泽探他经脉发现他会武功,他那日强行破开封锁运起轻功扑向燕兰泽,本就内力受损,不然也不至于先是被顾一笑一掌击在右肩上,紧跟着又被剑刺个对穿。
伏湛指了指他方才出来的那扇门,“他无甚大碍,休养两月即可。”
陶醇朝那屋走了两步,又停下,拱手问:“那我教圣教使安危又如何?”
伏湛难得迟疑一秒,然后摇摇头,道:“不必太过担心,左右不至于丧命。”
陶醇面色一僵,“看来我教右护法此次的确犯了许大的错……”
伏湛看他一眼,直截了当道:“你若担心他,现在便可去薛涉房里见他。”
“教主在与右护法谈事?”
“呵。”伏湛忽然嘲讽一笑,“你们教那右护法死脑筋,若不让薛涉与他讲清前因后果,只怕之后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虽说薛涉身子骨好,遭了顾一笑一掌一剑不至于性命垂危,但不代表伏湛与沈妄愿意看见薛涉受这意外之伤。
陶醇替顾一笑受了伏湛的迁怒,连声道了几句歉后,入薛涉屋里去了。
屋里,薛涉正倚在床头,上半身缠着绷带未着衣裳,脸上苍白一片,顾一笑被绑在一侧椅子上,垂头丧气的看着地上。
“你来了。”薛涉看见陶醇进来,给他使了一个眼色,陶醇行过一礼,绕去顾一笑身后,解了他身上的绳子。
顾一笑得了自由,咬着唇抬起头来看了薛涉一眼,“你果真未曾想杀公子?”
薛涉不耐烦,“你若真想本教主有这心思,本教主这便唤沈妄去调一碗毒药,送你与燕兰泽上奈何桥。”
陶醇看顾一笑越发丧气的模样,寻了个位置坐下,开口引了薛涉注意,“教主,那日在不归谷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本在教里假扮薛涉处理教务,掐算着日子应到了薛涉与燕兰泽在不归谷的决斗之日,不想忽然收了一封信,上书薛涉受伤卧床、燕兰泽重病不醒与顾一笑被关押的消息,要他尽快赶到洛阳十步巷来接应薛涉。
薛涉对于燕兰泽的感情,陶醇从来是看的最清楚的人,自打薛涉假扮采之归来,陶醇就看准这人压根不会夺走燕兰泽的性命。他来时路上想了许久,都未曾想到这两人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陶醇自打幼时起便与薛涉交好,听了薛涉命令在教中装作中立模样,后去燕兰泽身边做了卧底,因此,薛涉对着陶醇时性子总会好上许多。
“燕兰泽身世与我身世相互牵连,我本想放过他一命,计划在他面前杀了采之,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便算作罢。”薛涉揉着额角,脸色越发苍白,“那日伏湛扮作我与燕兰泽对战,本来只待他后来佯装将假扮成采之的我杀死即可,但沈妄看出燕兰泽为了与我——与薛涉拼命,下了狠手。”
说到此处,薛涉狠狠剜了顾一笑一眼,“燕兰泽会一套能虚构经脉的针法,施针后患极大,我要救他,顾一笑倒是冲出来搅局。”他冷笑一声,语气狠戾,“顾一笑,你来说说,你给燕兰泽准备了银针,还来阻我救他,你究竟是为他好,还是想要他命?”
顾一笑脸色愈发灰暗。
陶醇震惊许久,看向顾一笑的眼神满是无奈。
薛涉闭起眼,一副不愿再看顾一笑一眼的模样,“你出去,想通日后还要不要与本教主为敌了,再进来见本教主。”
顾一笑低低应了一声,出门去了,陶醇看他离开,心中一沉,“教主,顾一笑决计不可能跟随你……”
“我知晓,”薛涉打断他的话,“你且附耳过来,我有事要你去做。”
陶醇从椅上起来,附身去听薛涉吩咐,待薛涉说罢,陶醇微点了头,听命出了门去寻沈妄。
过了几夜,燕兰泽从昏迷中醒来,一如沈妄所预料的那般,他浑身精力透支过度,纵然醒了也说不出话,甚至眼睛无法完全睁开。
沈妄坐在他身侧,见他努力睁开一线的眼睛,笑了一笑,问:“现在后悔了吗?”
燕兰泽虚弱的看着他,嘴唇掀了掀,吐出两道气音,沈妄心底辨认了一下,挑挑眉:“你问采之?”
燕兰泽眼睛微亮,沈妄却是笑了一笑,嘲讽道:“你觉得我会救他?”
燕兰泽一怔。
“我救你是因为薛涉喜欢你,不想你死,至于采之……你觉得薛涉会让我救一个和你有过关系的男人?”沈妄冷冷嘲讽完,又是弯眼一笑,道:“不过你也无需太过伤心,毕竟薛涉说了,你病愈之后,你与他之间再无瓜葛,也算是好事一件。”
“……”
燕兰泽沉默许久,眼睛缓缓闭起,紧抿双唇似是在强忍情绪,沈妄百无聊赖的取出了针具在一旁摆开,开始给燕兰泽施针。
燕兰泽自醒来后,在床上将养了许多日,薛涉住在他隔壁屋子,却从未来见过他,顾一笑倒是来过,但燕兰泽嫌他总是一副自责模样,他来的便少了。
到后来,他身子还未养好,薛涉就已经带着陶醇离开了这个小院。
这一日入夜后,燕兰泽下床扶着屋里桌椅走过一圈后,回了床上重新睡下,他闭着眼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忽然惊醒。
窗外传来伏湛与沈妄两人的争执声。
燕兰泽如今身子与病秧子无异,没了内力自然听不清窗外二人在争执什么,他头晕脑胀听了一阵,意识又渐渐远去。
第二日燕兰泽是被身下不住的摇晃动静震醒的,他忍着头疼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里,旁边坐着满面怒火的沈妄。
沈妄见燕兰泽醒了,阴沉不定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燕公子,你醒了正好,我有话要与你说。”
燕兰泽听他声音嘶哑,神智明显不太正常,不由有些怀疑,“何事?”
沈妄笑容越发诡异,“从今以往,我与薛涉伏湛二人决裂,还望燕公子不计前嫌,收留沈某人。”
燕兰泽脑中疼痛不已,无法分辨沈妄话中真心有几分,下意识拒绝:“我燕兰泽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又无身家,如何谈得上收留沈神医。”
沈妄恍然大悟,“燕公子还不知自己身世。”
燕兰泽蹙眉,“燕某本是孤儿……”
“不,燕公子可不是什么落魄无依的孤儿。”沈妄眼中透出几分阴狠来,看着燕兰泽一字一顿道:“滇南荣王早些年携子出游,被人谋杀于市集,荣王世子被劫,荣王妃寻子十数年,前些日子沈某偶然得知,荣王世子除身携家族玉佩外,背后脊骨上还有一道红色月牙胎记。”
沈妄一把抓了燕兰泽的肩,直直望入燕兰泽不由睁大的双眼中:“沈某知晓采之公子身上有燕公子所赠玉佩,与荣王一族玉佩一模一样,燕公子脊骨上胎记更是让沈某确定了燕公子身份——燕公子,你就是荣王妃寻了多年的世子大人!”
二十四、
燕兰泽震惊过后,面色重归平静。“这决不可能。”
沈妄料到他会如此反应,从袖中拿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道:“这两块玉佩俱是采之公子之前托沈某转交给燕公子之物。”
燕兰泽眼神一动。
“这玉佩中一块为燕公子你亲自送给采之公子的定情信物,另一块则是当初你二人救丁夫人时,丁夫人为感谢采之公子所赠玉佩。”沈妄将两块玉佩在燕兰泽面前展开,“燕公子可看,这两块玉佩完全一致。”
采之当初能看出丁夫人为皇族中人,燕兰泽自然也能看出,他盯着面前的玉佩,声音有些控制不住,“丁夫人是荣王妃?”
沈妄点头,“正是。”
燕兰泽沉默半晌,“我背后果真有月牙胎记?”
沈妄答:“千真万确,纵使公子如今仍存疑,到荣王府后亦会专门有人来审查公子身份,到那时,公子便可知沈某绝对未说一句谎话。”
燕兰泽想过一阵,暂且放下自己身份之谜,又忽而一笑,看向沈妄的眼神泛冷,“你从前与伏湛薛涉三人狼狈为奸,如今怎么忽然要反水来我身边求庇佑?”
沈妄脸色一暗,自嘲一笑,道:“我知晓燕公子不信我,但这反水的缘恕沈某说不出口——不过,为让燕公子能信任沈某,沈某愿意将从前薛涉所做之事,尽数告与燕公子。”
燕兰泽看他言语诚恳,心中怀疑越发深重,却还是摆出了一套满意表情,道:“你且说与我听听。”
沈妄收了一块玉佩,将另一块放在了二人中间的小桌上。
“燕公子有多喜欢采之公子?”他问。
燕兰泽周身气息瞬间一冷,眼中透出几抹肃杀之色,采之之死是他此生无法忘却之痛,顾一笑对他解释是误杀,却不说为何会误杀采之,他又如何能接受,然而燕兰泽已经失去了采之,让他再向顾一笑这个自小的心腹寻仇,他也做不到。
他此时眼前坐着的这个人,与采之之死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沈妄分明可以救采之却不救,燕兰泽如今因身体缘故而隐忍不发,不代表他对沈妄这个人不恨。
燕兰泽许久不语,沈妄苦笑一声,开口道:“其实,早些时候是沈某欺骗了燕公子,采之公子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燕兰泽猛然看向沈妄。
沈妄一顿。
“采之公子并没有死,但这世上本就没有采之公子这个人。”沈妄看着桌上玉佩,颇为难以启齿道:“薛涉一年前潜回中原,杀了原本由武林盟主要送给燕公子的花魁采之,自己乔装顶替,进入了朝天教。”
燕兰泽大脑瞬间似被人狠狠敲了一锤,嗡鸣声巨大,震得他一时半会俱是懵的。
沈妄神色有了几分悲悯,“那一日在不归谷外与燕公子对战的是乔装成薛涉的伏湛,而薛涉则乔装成采之——顾公子那时识破薛涉身份,其实是想救燕公子才对薛涉出了手。”
燕兰泽表情空白一阵,心底这才渐渐涌起一阵怒火,沸腾着烧红了眼。
薛涉与陶醇回到朝天教的第二个月,下面送来了滇南荣王府迎回自家失踪多年的小世子的消息。薛涉拿着纸条看了许久,自嘲一笑,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你果真不愿意去将沈妄哄回来?”
伏湛冷着一张脸,答:“我无法给他想要的,何必再将他拘在我身边。”
薛涉将纸条握入掌中,“他在你身边跟了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你早已知晓他心意,若不是对你有意,哪里有人会为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操劳一年。”
伏湛忽然站起身来,面色越发冰冷,“薛涉,你与沈妄皆是我生死之交,你们二人喜欢男人与我无关,但我绝不会入你们二人的圈子。”
说罢,伏湛毅然拂袖离开。
薛涉皱眉看他背影,轻斥一声,“死心眼。”又转了视线,看向一边安静坐着处理公务的陶醇,问:“顾一笑哪里去了?”
陶醇面色疲倦:“他?又醉死在哪里了罢。”
那夜沈妄劫了燕兰泽离开,没有带上顾一笑,顾一笑偏生又因着燕兰泽身体的原因不敢对他说出薛涉就是他杀的采之一事,没有胆子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