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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当名士-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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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两个儿子来他的学院帮忙,他就省了自己坐班的工夫,只在院子里巡回,听窗内传出的读书生,隔着窗子看学生们学得认不认真。
  众御史来到学院,听说两位名家正在讲学,也不肯打断他们授课,压着声音和满腔激动说道:“世伯不必客气,我们怎好打搅宋三元和我们佥宪教学?等他们讲完这堂课再说也不迟!”
  正好借这机会听听他们又出了什么新理学!
  那小院正是个普通的三进院,正房、左右厢房都改成了教室,镶着大块的玻璃窗,通透明亮。透过窗户往里看,正房的教室前后都镶着大块的墨绿色木板,左侧摆着讲桌,底下都是还没留起头发的小女学生。
  宋老爷得意地介绍道:“如今学生少,分这两个学斋已足够,将来多了还可再加桌椅,或占厢房。西厢这里是先生们休息、判课业的房间,老夫请的几位蒙师在房里坐着。”
  厢房也各隔出三个房间,西厢最北一间挂着纱帘,影影绰绰可见是两位女先生,正提笔写着文章。当中那间却是一位老先生在看着写得满满的稿纸,神情颇为严肃。
  虽然教的是不用科考的女学生,他们宋家也是一样精心的。
  就连上门来请人的御史看了都咋舌赞叹:“京城公小学也没有这样好的校舍,老先生用心了。”
  公小学更没有这么好的先生。
  他们先到宋时站的教室门口站一站,便看到他正屈着手指教台下小孩子掐算,乍一看像是改行当了道士似的。幸好窗户通透,看得清黑板上的字迹,都是些“二十八平方加八十八”“一千五十减三百二十减六百八加九十三……”“六十四开方”“(二十八加十六)乘三十”之类的算术题。
  和汉中学院流出来的一些代数题目差相仿佛,又长又琐碎,看得人眼晕。
  宋老太爷得意地说:“小儿教的是修身班,这些学生年纪小,底子薄,进门先学着简单的口算、指算、珠算,还有什么四则运算的。诸位莫看这些题目简单,要算到几千几万的数加减乘除张口就答,答了就准,也甚不容易哩。”
  这下头坐着学的无非是他自家孙女,儿女亲家的孙女、外孙女,亲友子侄,还有些他们父子外头认识的同窗、朋友家的女孩儿,比不得名门大户家的闺秀。不过就这样普通人家的小女儿,入学几个月就能学到这一步,也算是他们做先生的不曾误人子女了。
  众人对着黑板自己心算一回,便知道这些孩子算得多精,不由得咋舌称羡。
  宋时隔着窗户恰好看见他们,便暂停了课,放小学生自己,推开后门出来相见。
  他们翰林院和都察院在大朝上只前后班地站着,至少能混个面善,叫上一声“王兄”“张兄”。众御史对他却更客气些,口称“三元”,将都察院上下凑钱请他们参加宴饮,李学士也要参加的事说了。
  当然,用宴之前还希望他们能做一回讲学。
  宋时已吃过翰林院一顿散伙饭,如今要吃都察院的也是毫无压力。讲学更不在话下,他们给汉中经济学院讲过好几年了,大课小课都常讲,尤其擅长每年送走毕业生的煽情典礼。
  他微微一笑,当即答应下来,替两人跟他爹请假。
  宋老爷痛快地应道:“那当然要去!宴上还有李老学士在,岂能怠慢?学院的事不用你们惦记,你这修身班教的算术不过是个加减乘除,你爹我顺手也就教了……”
  宋时眨了眨眼,很想告诉他爹手指速算不是普通算法,要在一般早教班学都得花上好几百呢。
  可惜大郑不认粉红小票票,他爹也不搞早教。做儿子的只能替发明速算法的老师叹一声生不逢时,继续听他爹教育:“哪怕我年纪大了,算术慢些,还有赵先生她们呢。齐家班也不是离不开人,回头叫你大侄儿过来教一天……”
  教倒是能教。
  霆哥儿算术学得比他爹好,他爹刚考进工部,被三皇子要去做经济园时,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要问孩子呢。只是这孩子跟齐家班里的小女孩儿差不多,他们做长辈的难免怕他教书时跟哪个小姑娘看对眼儿了,歪了读书的心思。
  宋老太爷便不提孙子代课的事,改口道:“不是有现成的题目,给学生们加个随堂测试就是了。”
  老人家如此通情达礼,客人们感动不已,连忙向他保证,不会频繁办这种宴饮,误了两位大人教学生。
  宋老太爷听着“宋桓”这个语序便舒心,含笑答道:“大人们先和小儿到堂上喝口茶,我这就叫桓贤侄出来待客。”
  一个年轻些的御史便问道:“我等来时听说桓佥宪在此讲‘圆海’,却不知是什么新理学,我们叫他出来,不会打扰他教授学生吧?”
  宋三元教的净是些手指头屈伸都还不大灵的小娃娃,也就教教加减乘除;可桓佥宪教的都是开始留头的大姑娘了,说不得那“圆海”又是什么讲水行的理学呢?
  他们厚着脸皮往抱厦另一边蹭去,隔着窗子看了眼黑板,却见上面画着一个个圆,有的圆外画有三角,有的圆外接圆,有的圆中画着各色分割线,线与线相交处以甲乙丙丁等字记之。
  不必看下面的题目,便有一位御史当场喊出:“《测圆海镜》!我知道了,桓家那老家人说不是‘圆海’,而是测圆海镜!的竟给这么小的女孩儿讲测圆海镜么?她们怎能听得懂?”
  《测圆海镜》是讲容圆计算的大成之作,他也只略翻过几页,看不入心。这些小女孩不过十来岁,怎么就学起这么难的?像方才那样跟着宋三元学学掐指算术不就够了么?!
  堂下的学生比宋时教的那班女童略大些,也不掐手指,都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神情严肃,仿佛都能听懂。
  他兀自震惊,宋时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他自己还在旁边听着呢。
  “桓师兄讲的是我们二人依着《测圆海镜》修改过的新算法。这些学生都是家长听我们的名字送来的,在家都已学过九章,算数精熟,学这些也不怎么费力。”
  这个“我们二人”宋时说得一点也不心虚。虽说讲义大部分是桓凌结合初高中几何修改出来的,可是最初花钱买几何教辅,把原文抄出来的是他,翻译成古汉语的是他,学院里印讲义的斋夫是他培训出来的,他肯定也有不小的功劳嘛。
  他微微眯了眯眼,说道:“诸位若想看,我去拿几张讲义和这些学生做的题目来。”
  他跟桓凌现挤在正房内他爹的办公室,进门就能拿卷子,方便得很。但不等他转身,右手教室的大门便被人推开,桓凌从中走出,留下满屋静静低头书写的乖巧学生。
  乖得让所有做过西席、教过子弟的御史都忍不住叹息。
  桓老师是其中唯一一个习以为常的——其实不光女学生,男学生在他面前也没有哪个敢淘气的。譬如科考名次比他高,真实年龄比他大,绝不该服气他做师兄的宋时,在他面前也都是乖乖地叫师兄的。
  就是宋师弟偶尔爱自称一句“宋叔叔”“宋老师”,那也是他们之间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情趣罢了。
  桓凌先出来见过父亲大人,又跟同僚打了个罗圈揖,目光在空中掠过一圈,落到宋时脸上便不再挪动。他嘴角绽出个浅浅的笑容,当着宋老爷的面公然朝宋时挨了挨,长臂伸出,将一叠从教室带出来的讲义和卷子递给张御史。
  “方才我在屋内听见诸位说话,就捎出来一套讲义,师弟不必特地去取了。”
  他比宋时谦虚,绝口不提自己编书的功劳,只说:“这原是我师弟前几年给汉中学院弄的教材改的。其中集了许多域外学者千锤百炼得出的‘函数’‘公式’,套入数字就能解题,十分方便。不是我自夸,此法比《测圆海镜》《术数九章》等大家之作中讲的还更简易精准。”
  几何是他们做工业设计的基础,汉中经济学院教得极严格了。不过京里这些学生年纪太小,他们开设这门课程时是做过修改,降低了难度的。
  张御史代众人接过讲义,稍看了一眼,便看出其与平常容圆术的不同——算法简洁许多,又添了些他还不懂的“正弦”“余切”之类新鲜词。
  这群御史多年不沾数学,甚至有读小学时就不好生学《九章》的,看着圆中密密麻麻的分割线和交点就觉着头晕,不由惊讶:“这么小的女孩儿能看得懂这个?这连男学生也不易学通吧!依我看这倒该是读书人学的,女孩儿只在后宅算算家计,就像宋三元那样教些加减乘除也就罢了。”
  宋三元好好儿地站着,突然被人点名,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爹却是觉着儿子做的事业被人贬低了,比他的反应还大,重重一拍巴掌,说道:“女孩儿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学这难题了?那一屋的女学生,懂得比读书人还多哩!我从前也教过学生,也没见哪个比这些女学生听话好学的!”
  那御史不过是随口说句话,却没想到被主人当场驳斥,顿时涨得脸皮绛红。
  宋时这个主人不能看他爹和客人吵起来,连忙拉偏架:“爹爹不要着急,看你喊得嗓子都劈了,我先给你倒杯热水喝。”
  他拉着老父回房喝万能的热水,桓凌便主动站出来替他安抚这班同僚,劝他们下次别再说这种话。
  女学生怎么就只能在后宅算算帐,只用学加减乘除了?
  他师弟在汉中开女学院却不是为了教太太小姐们读些闲书,而是为了教出有技术、能干活的人才的!
  “只闻以成败论英雄,哪有以男女论英雄的?女子虽不入朝为官,还不能在家里办工坊、开买卖么?且不说我们在地方上见过多少能支应门庭,养活一班工人、文人的女商人、女主编,只看那院里的学生,懂的都比我十二三的时候多多了。”
  他二十二三时都还没学过平面几何,这些小学生才十来岁就学得这么深,将来再学学立体几何、代数、物理之类,说不定都能替朝廷建城池、修河工了呢。
  ……做河务也是很好的。
  当年他初到武平,头一件事就是和时官儿一起冒着大雨领人修补河堤。
  那时在漫天大雨里,踏着有些松软下陷的河堤,鼻间只闻着腥苦的土气。可当他穿着老羊皮的救生衣走到堤上,遥看着雷光雨柱间模糊了身影的、同样穿着充气羊皮衣的师弟,便莫名生出一种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的感觉,从背后抓住他的那一刻就仿佛抓住了半生心念所托。
  他神游出去不知几千里,被人咳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脸上犹带着他们看不懂的笑容,随口安慰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但得传道,何必问传的是男是女,学生学得之后用他做官还是做别的?我们回京未久,没有别的学生,故先只教这处学院里的孩子们,往后若有别人肯跟我们学,自然也是要教的。”
  他虽然态度亲和,实际上却是紧站着他岳父的立场,嫌弃同僚不会说话。
  不过在这宋家办的“三元女书院”里,当着满院宋家人和女学生,没人敢揭穿此项,只有一个张御史捧着他的平面几何版《测圆海镜》,满心激动地问他:“将来桓兄也要将这修过的书印出来,教导天下学生么?”
  自当如此。
  他学的东西都是几百年后的读书人们一代代慷慨授与后人的。他有幸从时官儿学到这些,自然也要效法时官儿和那些学者、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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