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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今早才钻了狗洞,爬出来找您……”
“那就是没有物证了?”
胡嬷嬷急道:“这些事,皇后身边宫婢云落皆知晓,一审便知。大人,老奴若有一句虚假,天打雷劈。”
裴子光站起来,长叹一口气:“我如何不相信胡嬷嬷你?只是没有物证,想审问皇后的贴身宫婢,谈何容易?”
惠美人自尽于汀溪殿的消息,裴子光亦有所耳闻,没想到是真的。常人可能就以为这是畏罪自杀,但惠美人身份低微,平日里与茜妃无甚仇怨,哪会有那么大能力又是动用刺客,又是买通车夫?他心里还是更相信胡嬷嬷的说辞,但事涉皇后,如何能动?
退一万步,即使真的是皇后密谋,这也是陛下的家事,何人敢出面?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皇帝的家事。
只是,因为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影响了前朝政事,皇帝与太宰都难辞其咎。
“还请大人还惠儿一个公道!”
胡嬷嬷给他跪下,老泪纵横。
裴子光忙扶起她,“我能做的,一定帮忙。嬷嬷放心,子光从未忘记老师的教诲。”
“那老奴就在此地等着……”胡嬷嬷喃喃道,她不敢回汀溪殿,这次能逃出已经十分困难。
裴子光叫了一个随从进来,带胡嬷嬷下去找个屋子休息,自己则披上外袍,重新坐到书桌前,结合胡嬷嬷所说,修改卷宗上记载。
既然接下了这案子,自然要水落石出才好。
一夜过去,随从推门而入时,桌上蜡烛燃尽,裴子光正趴在桌上小睡。
“大人。”
裴子光猛地睁开眼,揉揉脑袋:“现下几时?”
“该上早朝了。”
“嗯,你等我一会儿。”
随从退下,裴子光自己换好朝服,又按着目前的线索,写了一封奏章,内容谨慎粗简提及了惠美人之死与生前和她交往的人。他写完,审视一遍,满意地塞进袖中,为不耽误早朝,连头发都未整理,脸也没洗,便踏进旭泰殿。
旭泰殿群臣聚集,排成两列,敛声屏气,正经肃穆。文臣之首即太宰林邯,身长八尺有余,长须及胸,精瘦健硕,看不出已经是年过六十的老人家。君主已长大,权臣未老,这本就是两人冲突的源头。有时候,老当益壮,并不是一件好事。
林邯神色正常,看不出因为女儿的事而操心。
裴子光钻进同僚中,一直待到早朝即散,才站出来呈递自己的奏章。
“子光真乃神探也。”
顾平堇见他出列,笑道。
头一天领命,第二天就有了结果,要么是神探,要么根本没用心查。显然,皇帝陛下是在打趣第二种。
早朝时间差不多结束了,顾全下台,把奏章收进随身布袋里,待顾平堇今日得闲时阅看。
林邯虽大权在握,气焰滔天,不至于勾结外国刺客,况且即使茜妃产子,也不能动摇后位,对方怎会冒满门抄斩的风险?
裴子光总觉得此事不简单,下了朝,命随从带自己去那死去的马车夫家里看看。
待了大半天,越发确定那所谓的神秘人,来自长肃。
回宫时,晚霞相伴,然而就在即将踏入夏光门时,一个随从大惊失色,指着某处道:“大人!不好了,起火了!”
裴子光惊得目眦欲裂。
火光通天,与天上红色晚霞连成一线,那方向,正是自己在宫中暂时的落榻处。
大陈皇宫,何等的重地,失火?
气急攻心,裴子光一下子从马上栽了下来,昏迷不醒。
“大人!”
“大人!”
一行人乱作一团,慌手慌脚把他从地上抬起来,宫中落榻处烧了个差不多,再待下去恐有危险,随从只能带着裴子光,先行回到裴府。
过了三日。
傍晚时分,裴子光自噩梦中挣扎醒来,发觉已经回到家中,妻子温音正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边照料他。
“相公!”
温音喜极而泣,放下药碗,把他抱了个满怀。
裴子光轻抚其发丝,安慰道:“无事。”因为惦记着手上的案子,询问:“我昏倒后,都发生了什么?”
一提这个,温音哭声渐渐大起来:“咱们不能再查了,这还没查出来,就有人敢放火,胡嬷嬷已经被烧死了,怕是下一个,就是咱们几个……”
“什么,胡嬷嬷被烧死了?”
裴子光大惊失色,精神有些恍惚。
温音抽抽搭搭,回答道:“不知怎地,胡嬷嬷,还有你留下照看她的阿希阿霜,都一起烧死了,连尸身都找不到……宫里管得严,这么大的火,绝对是有人故意放的……”
裴子光声音颤抖,道:“那卷宗,是不是也没了……”
“整栋院子都没了,卷宗自然也不见了……”
“陛下怎么说?”
温音抹了把眼泪,声音冷了几分:“陛下怎会为这种事出面,皇后娘娘下令在查,揪了个宫婢,已经拖出去杖毙。”
至于为何连她怎么都知道了,原是裴子光昏倒后不久,惠美人畏罪自尽的消息就传出。胡家与蒋家皆受连累,官降三级,而且皇帝是以裴子光的名义昭告此事。凌疆使臣不甚满意这结果,还在请求再度面见陈皇。
裴子光听完,不由得心灰意冷。
看来是白做了只遭人恨的羔羊。但陛下……
自己的奏章还在陛下那里,不知对方看否。他记起谭明的忠告:查案最难查的,永远是人心。
老师,学生不及你,不仅不能恢复无辜之人清白,还连累胡嬷嬷被害死。
裴子光卧床半日,心头终不甘心,下床,凭借记忆,把卷宗里的内容默写了一份,连同奏章中要点,打算再呈给陛下。
时间回到那日早朝之后。
太宰府上,林邯看完顾全故意送来的裴子光呈递的奏章,怀疑心起,把妻子喊来,只是一诈,路氏便哭啼不止,承认了自己与女儿做过的事。
原来林后与茜妃同时入宫,本就有旧怨。茜妃腹中有唯一的子嗣,自然待遇非凡,愈发得意,间接得罪了林后。母女俩合伙,先以宫外之事要挟惠美人推茜妃去椿山祈福,再买通一车夫,半夜里在山路上用装神弄鬼的影子恐吓她。
万万没想到,另一名车夫,竟然也要对茜妃动手。两名车夫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捅杀掉另外一人,把他推下山坡摔死,马匹受惊,茜妃小产。附近还有一群黑衣人缠斗,众人惊恐不堪,只求赶紧离开原地。
林后母子没想到茜妃直接小产了,慌忙敲打随行的宫婢宫人,让他们统一说辞,方有案卷上记录的部分。只是百忙之中,难免有一些疏漏。那胡嬷嬷,正是其中之一。
林邯大怒,将路氏痛骂一通。
路氏跪地哭道:“妾身知错,但咱们就一个女儿,你怎忍心见她失宠被废?”
林邯在屋里走来走去,咒骂多时,终于亲情占了少风,理也不理哭得快断气的路氏,一脚踢开门,对门口侍从道:“把左侍府庞琦、右侍府方裳、中书李先科都喊过来,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是。”
侍从瞅了一眼他黑成锅碳的脸色,小心翼翼直起身。
林邯倒不至于为后宫之事惊动所有部下。
他摸不准顾平堇的意思,宫中还未有消息传来,对方手里有这么大一把柄,为何不发难?
在这之前,他重用王烁,打压谭氏,扶植自己一系的小国师上位,平日敲山震虎的行径,做的不算少。这一次,莫非是想积攒罪证,争取一击毙命?
林邯愈发不安,女儿要顾忌,惠美人一事要处理,皇室那边也要有人扛下来。
他与部下商议了整整半日,约定好明天早朝的行动,正要打发各人回府,家中心腹小厮急冲冲禀报道:
“宫中走水了。”
这一条消息着实打乱了他们刚才布置的计划。
“怎么回事?”右侍府方裳立刻起身质问。大内森严,秩序井然,这着实不合常理。
小厮将宫内如今情形细细说了一遍,特意提及,走水的地方,主要是少监察裴子光的落榻处,且已经连人带物烧得一干二净。而今皇后出面主持大局,陛下并未现身表态。
林邯觉察出其间的不对,联系妻子路氏的话,路氏求他救助女儿,不会撒谎,那便是茜妃小产一事,另有隐情,至少不止他妻女参与其中。女儿在宫中是个什么情形,林邯自然知晓,她没那胆量纵火,能做出这一切的,只有当今皇帝陛下。
随着这场火灾,一切头绪归于灰烬,虽不体面但也算个能交待的结局。顾平堇未借此事发难,选择压下,不意味林家便安全了。
林邯威仪了数十年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疲惫。身居高位多年,他并非没想过归隐田林,逍遥自在,只是一家老小皆在,女儿更是困于深宫中,这如何能走成?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怯弱之下,错一步,即是万丈深渊。
“收拾一下,去景安宫。”
林邯吩咐部下暂时搁置明日早朝的计划,待几人离开,整理仪容,怀揣相印,与随从一前一后,步入景安宫。
景安宫乃顾平堇在后宫中的寝宫,自太宰与君王之间心生隔阂,林邯已经三年未踏足此地。
曾经,他也是这里的常客,在他还是当朝太师,负责教授年幼的太子顾平堇之时。
眼下,幼子茁壮为杀伐果断的帝君,他却逐渐苍老不堪。或许自己真该慢慢退下了……
“老臣拜见陛下。”
林邯屈膝,恭敬地行了跪礼。往日,这样的大礼,多豁免掉,他年纪也不小了,身子骨经不得大动作。
顾平堇似是已经明了他的来意,没有直接赐他入座,含笑道:“老师。”
阔别十年,再听到这句老师,物是人非,林邯尴尬不已,推拒道:“臣何德何能,再……”
顾平堇哈哈大笑,亲手扶他起来。
两人落座。
林邯取出相印,置于他身前,开始陈述方才在家中想好的说辞:以年老精力衰退为由,辞去太宰中丞的职务。
大陈朝廷官制,基本是一宰三太一令,太宰,太文师,太工部,太兵长,太察令。其中,太宰一般兼任太宰中丞,即官方的副丞相。帝王除非对太宰极其不满,才会设太宰中丞,分其权柄。
顾平堇目光落在相印之上,笑意消减。
“老师真是聪明人。”
“陛下明鉴。”
林邯颔首,身子瘫在在椅子上,没有收回相印。头顶几缕白发在宫内琉璃灯火照耀下分外明显,整个人,精神气,活活老了十岁的样子。
因为还存旧情,所以收了这份投诚。
两人都无比清楚这一点。
“不知淮儿出生后,他的外叔能不能赏面,来朕与皇后的朝云宫,吃一回满月酒。”
顾平堇端起一杯清茶,语气轻松,说出的内容却让林邯差点从座椅上跌下去。
“陛下,您是说……”
“皇后已有三月身孕,朕思索许久,定了顾淮这个名字。”
“臣为何……”
顾平堇笑盈盈看向他,后者顿时臊红了脸,不再吭气。
自己家婆娘和女儿做的什么事,茜妃小产,现在出生的可不要送去凌疆作质子了吗?有这么自己给自己挖坑的吗?不过,皇帝居然隐瞒了此事,连皇后都不告知……想必叮嘱过太医与知情的老嬷嬷。
“老师放心,本朝与疆王约定之事,朕另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