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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寻常-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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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红门漆,鎏金神兽辅首,两道旁栽葱郁枣树。
  金边蓝底牌匾,置于府门正中,上书:太子府。
  那枣树,是前年生辰,父皇命人来栽的。
  说是寓意早得贵子,凡事快人一步。
  可他连太子妃都还没有。
  父皇已数次施压,朝中臣子也不少因此得罪过方故炀,这春季又至,往府上派的宫女也越发越明艳,夭桃浓李,个个气质不凡。
  他派人查过,好几个都是些世家之女,名嫒美姝。
  门口的守卫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连忙大起精神来:「太子殿下!」
  在道旁给枣树打理枝桠的小侍女收了手中毛掸,低头站在一边,急急行礼。
  方故炀把马给了一旁等候多时的管家,语气漫不经心,问那侍女:「画师呢?都在等我?」
  侍女点点头,发髻插了珠玉步摇,一袭桂子绿齐胸襦裙,似都能看到绁袢。
  若不是她一截瓷白天鹅颈太惹人眼,方故炀都不会注意到自家府上连侍女耳中都嵌了颗明月珠。
  她把腰弯得极低,「回太子殿下,是的。」
  方故炀正好出神,她一弯下身子,忙不迭看到扯得太过低矮的襦裙领口,露出一大片白皙。
  皱了皱眉头,太子面上敷冰。
  那侍女见他眼里的冷漠都快写在了脸上,心下一跳,直接跪在地上,双肩轻颤,嗓眼挤出的声儿也似受了惊的黄鹂鸟:「太子息怒!」
  方故炀终是忍不住了,一阵暴喝:「起来!」
  吼得身后的老管家身形一颤,低头不多言。
  「太……太子您……」
  小侍女捻紧了衣角,不敢抬起头来说话。
  「淮宵在哪儿?」
  老管家声音幽幽而起:「回太子殿下,藏书阁。」
  话语未完,方故炀便没了人影。
  淮宵正拿了一本讲解草药的书卷在来回翻阅,忽地被人打横抱起。
  书落了一地,正手足无措,方故炀故意松了一下手,淮宵惊得搂紧他的脖子。
  他是又惊又羞,难得动了怒:「你做什么!」
  「别看了,」
  方故炀耳根泛红,忍了又忍,才道:「今儿个是春分,我差人去卖了得月楼的驴打滚,他们家的黄豆面磨得上好……」
  淮宵眯了眯眼,低低一应了一声,瞳眸被窗外阳光描出一层薄薄的光晕。
  「你先放我下来。」
  「不放。」
  ……


第18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食罢糕点,加上春分要吃的春菜竖蛋,算是用过了晚膳。
  两人踱步出厅,见夕阳已度了屋顶,天际倏暝,时不时有几只画眉落了飞檐边。
  「昨日……我父皇来信,说我选妃的年纪到了。」
  憋了一个时辰,淮宵终是说出了口,故作着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在讲述着别人的事情。
  「现在选妃?」
  方故炀甩了甩袖口的褶皱,停下步子,眉峰微蹙,转过头看他,「你不是早就到了年纪?」
  「明年冬日一过,我岁及弱冠。迟不婚配,朝中着急罢了。」
  「我也没娶。」
  淮宵认真地看着他:「你比我小些年岁。」
  「书信往来,我没意见。」
  语调有些不耐,方故炀用过晚膳起了一身细汗,捋下锦袍,露出紧实肌肉。
  泛着潮光的半边臂膀显了出来,他转过身子去摆弄博古架上的卷轴笔墨。
  他取了墨正想写点什么,张嘴欲言,却又忽而没了兴致。
  「可要在我大裕的地盘给你封妃……转告你的亲信,休想派半个女人过来。」
  后半句话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太子是步步为营的人,万事欲念都得打碎了往肚里吞。
  他生怕那句来一个我杀一个惊到淮宵。
  附有薄茧的手去压翘起边儿的宣纸上,他指腹轻轻蹭出声来。
  淮宵料他都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一时没绷住,嘴角幅度微微有了变化,琥珀色的眸子忽闪,轻叹一口气。
  「知道了。」
  「走吧,」
  方故炀像是不想被他看出太多端倪,觉着外面凉了,回身取了件大氅给他披上,「去前厅,有画师画像。」
  ……
  常初和扶笑端着驴打滚和花灯来到府上时,夜色向月浅,天已差不多翻了墨。
  进门就见方故炀拿着卷轴,站在正厅门口,边往怀里塞边朝门口来接他们,身后跟着想夺过来瞧瞧的淮宵。
  他在那人身后站着,夜风拂摆,不复幼时朝气,现只是安静而进退得当。
  远远望去,好似轻鸾着春衫,消瘦衣宽。
  「故炀,你手里拿的什么?」
  常初凑上去问,方故炀摇摇头,只说是送给淮宵的东西。
  这话一出,暧昧至极,常初听了也不多问了,转身接过扶笑手里的食盒递给淮宵。
  她今儿挑了条曳地长裙,妙鬘挽上瑶台髻,难得涂了些胭脂桃匀。
  肩上搭着的滚了边儿的镶毛斗篷,从新旧程度来看,极少外穿。
  淮宵接那食盒时,因暗没看清楚,自己的手覆上常初的手。
  常初一惊,也未将手收回,只是低下头去。
  从方故炀的角度望去,隐约能见着她发烫的耳。
  「对了,这驴打滚。」
  一旁的扶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侧身往跟前挤了挤,连忙说道,「春分该吃一点的,就送过来了……」
  「我们已经吃过了。」
  冷不丁地语气一出口,周遭温度似骤然降了不少。
  方故炀一时间有些烦躁,镇定下来缓和了些情绪,朝着背过去的常初说:「小初,你带回府给你哥吃罢。」
  常初下唇咬得死紧,点点头,看着扶笑把手中提着的两盏花灯塞到方故炀手里。
  「往年每到这个时日,我们都要点花灯。」
  方故炀摸了摸花灯,不由得触景生情,开始对那个没多少功夫回去的地方产了些念想。
  「有时间替我和太子回博雅堂点一些花灯,毕竟那里也是家。」
  一直不言语的淮宵突然笑道。
  扶笑弯了月牙似的眸,突然想起什么,眼神流转一番,小声道:「听说最近河西郡的异姓郡王高戬来京城汇报郡内情况,在街上碰到杏儿,就跟着杏儿追了好几条街,就为了问个名字,那高戬武功了得,惊鸿拉着杏儿跑,暗卫出面挡了人,才得以逃脱。」
  「高戬?河西郡王?」
  方故炀似笑非笑,唇角勾了勾:「此人据说文韬武略了得,相貌堂堂,当地不少达官显贵提亲。」
  「为什么郡王不姓方?」
  淮宵问,「为什么姓高?」
  「据说河西老郡王是当初立下战功,但又达封侯,就封了郡王,估计这高戬,是他儿子。」
  扶笑答道。
  淮宵难得来了点兴趣,凑到扶笑跟前来,问她:「他跟着我家杏儿追什么追?看上了?」
  「什么你家?」
  捕捉到这词的扶笑一愣,又看看太子,把调侃的语句吞回了肚里去,只是摇摇头:「不清楚,这几日,都是惊鸿送杏儿回宫。」
  听到「惊鸿」二字,扶笑似是想起来什么事,说:「我去将军府找小初的时候,都没见着她哥。故炀,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方故炀一愣,面对着扶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讨救般地侧过脸看了一眼淮宵,而后者是不知情,瞪一双凤眼,直直看着自己。
  就是那晚,方故炀才发觉淮宵的眼角比儿时越发上挑不少。
  虽说用朝中那些个老臣的话来说,淮宵生得一副清心寡欲相,但如今自是多了几分风流。
  四人正相顾无言,各有所想,这时,方故炀派去跟着常尽卫惊鸿的侍卫却是直直从屋顶翻下来跪到他跟前,喘气连连,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抱拳道:「殿下,常公子在八秀坊跟四个胡人打起来了!」
  刚想阻他言语,方故炀闻言神色已凌厉起来。
  扶笑脸色变了又变,她自幼长在皇城,八秀坊是个什么幺蛾子地方是清楚不过。
  她手紧紧攥着常初衣袖,一句话没说。
  方故炀只觉眼前点了玛瑙的翠金钗甩出一圈儿弧线,扶笑转身便出了府。
  常初被她稀里糊涂地扯着走,连忙回头朝着方故炀和淮宵说了声先走一步。
  那侍卫呆在那儿,随即便反应过来,惊得一额冷汗,又匍到地上:「殿下,我先折回去通报常公子!」
  方故炀嘴角一翘,准了他,见那侍卫没在也没转头看淮宵,只淡淡道:「走,去看看。」
  才不过入夜的功夫,八秀坊附近点起街灯数盏,火光通天,城内巡夜的侍卫把街市封了个水泄不通。
  方故炀跟淮宵的马赶到的时候,下马便见到躬身叩拜的龙朔。
  这事儿牵扯□□,又有胡人参与其中,事关重大,惊动了城内九门巡捕营的提督统领龙朔,便带了巡夜的人来,先封了场子再说。
  方故炀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询,就见龙朔起身一顿怒喝:「大胆!」
  八秀坊门口站的那一轮子莺莺燕燕,连忙低了眉眼,不再直勾勾窥探太子真容,不敢妄议。
  哭的哭惊的惊,个个乌鬒如云,长袖飞带,好不热闹。
  这种情况下,淮宵心中竟是觉着有些来气。
  挺了身子朝那些女子看去,见有些个胆大的,还在偷瞟太子。
  拨开围成人墙的巡捕营众侍,方故炀便看到了常尽。
  他被扶笑直接堵在了八秀坊大石阶上,欲言又止,进退不得,后者瞪着双大眼,也不说话。
  常初被卫惊鸿拉着在一旁,四人僵持。
  方故炀再走近些,便看到扶笑那双明净纯澈,带些倔意的眼里,竟生生掉出泪来。
  那晚常尽被常初拎回府上,交了常老将军发落,常初溜去了扶府,奉太子和淮宵之命,伴了扶笑一夜。
  撤了巡捕营,押了那四个胡人,遣回那些姑娘后,夜光风寒,已然是下半夜。
  龙朔一路跟回太子府,直到府门口,方故炀派人出来接了淮宵回房歇息。
  府上近侍来了,淮宵并未下马,取了项上系带鹤氅,手握着缰绳靠近方故炀一些,伸臂揽过氅带,围于他肩头。
  淮宵便只着了里衣与一黑边白裳,翻身下地,夜风掠过他足底泛起寒意,惊得马儿频嚏。
  他仰头看着马上的方故炀,对视数秒,开口淡淡道:「夜深露重,太子议事要紧。」
  说完也没做多停留,从身边近侍手里接过灯盏,轻道了句:「我来。」
  身后春雨落后的潮湿冷气还未散去,太子骑在马上,裹着淮宵的鹤氅,看着他手执一盏紫金浮雕灯,没入府邸暗色里。
  他唤了一近侍的名,差人到了跟前来。
  「把橱里那床厚些的新的苏绣织金锦被拿去他那儿,」
  方故炀压低着嗓子,似被一宿折腾磨得哑哑的,「吩咐下去。」
  那近侍猛地一抬头,有些支支吾吾地应:「太子殿下……那是御赐……」
  沉默半晌,他听见太子开口说:「今日我与他同睡。」
  不敢再多言语,近侍道过安后匆匆入了府,方故炀也转过身子来,对着一旁等候多时的龙朔一点头,两人便骑马向城门口巡捕营奔去。
  淮宵回了房睡不踏实,但方故炀这样半夜议事的习惯不是一次两次。
  一来二去他也习惯了,只是仰躺于床上,数那缠丝的窗绡被夜风卷起了多少下,月色泄了多少入窗,够装几杯银盏来。
  迷迷糊糊眠至五更,他耳边似有脱鞋袜宽衣之声,睡意醒了一些。
  正要支起身子,便见方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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