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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公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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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雨眠还真不知自己是听懂还是没听懂这句话,又是该表现出听懂还是没听懂这句话,他想了想,不答反问道:“向公子何出此言?”
  向文星立即笑着请罪道:“小生失言了。晟王妃喜得皇子怎么说都是晟王府上的大喜事,小生先向荣公子道一声喜。”
  荣雨眠冷淡下表情道:“我并非晟王府上的人,此事与我无关。”
  向文星暗自观察向荣雨眠的神情,刻意的停顿后意有所指道:“荣公子也怀有晟王殿下的皇儿,十月怀胎甚是漫长,什么差池都可能发生,若荣公子顺利诞下麟儿,自然迟早被册封为皇子妃。”
  荣雨眠注意到对方的眼下之意。“十月怀胎甚是漫长,什么差池都可能发生”,这显然不是在说荣雨眠。正那么想着,生怕他听不懂的向文星更进一步暗示道:“即便晟王妃顺利诞下嫡子,想必晟王殿下也会疼爱荣公子的孩儿。”
  “顺利诞下嫡子”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十月怀胎甚是漫长,什么差池都可能发生。”
  至此,荣雨眠哪里还不明白向文星的意图?
  想来太子的确忌惮赵拓明拥有正统子嗣,虽不至于为此冒风险不择手段,但若有一线希望,向文星还是很希望荣雨眠能从中破坏,成功阻止当今皇帝的嫡孙降生。
  使计用谋,兵行诡道,荣雨眠都能接受,但背信弃义、玩人丧德又是另一回事。纵是有心虚与委蛇,这种已经触及他底线的行为还是令荣雨眠连敷衍一下的兴致都提不起来,正反不是攸关性命的要紧事,他也无意再绸缪周旋。人生在世,当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念及此,荣雨眠将手中茶杯中的香茗往身旁的地上一泼,淡淡道:“我听闻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眼下,我却是连茶都喝不下去。向公子,请恕我失礼。”
  向文星显然丝毫未预料到荣雨眠如此反应,素来从容不迫、措置裕如的他不觉微怔了怔,片刻后才回过神,接着,欠身肃然作揖道:“荣公子,是我失言。荣公子石赤不夺,我却以升量石,实在愚昧。”
  这是荣雨眠头一回从对方眸底见到一丝真诚,为此,他稍稍缓和下脸色。
  接下来席间,向文星不再隐晦曲折说些什么,随意闲聊倒是妙语珠玑,他知荣雨眠无心结交,也不待酒足饭饱,饮食过半便客套了几句而后起身告辞。
  荣雨眠被独自留下,他并未特地找来初霁陪自己,而是端着茶杯转头往窗外的游尘湖眺望去。自古登高临远都是乡愁,荣雨眠无法远眺向真正的故乡,却依旧有怅然若失的哀愁在心间弥漫开来。仔细想想,比起他乡异客,他才是真正的流离失所,归去无处。
  手中的茶已凉去,荣雨眠只静静望向粼粼湖面。目光所过之处,他注意到楼下街道有一人与几个官差匆匆而过,想了一下,他起身靠近窗边,目光一路追随那人背影,直至那人走至一户人家门前,推门入内。
  2
  雕金镂花的豪华轿子在街边停了很长一段时间。轿夫们或倚靠或跨坐在湖边的石栏上休息,初霁是最待不住的,要不便跑到一边瞧小摊上的货品,要不便来到轿中荣雨眠身边关心地问渴了没,饿了没,冷了没,热了没。
  直至日悬中天,荣雨眠关注的那户人家大门才从里面被打开,只见几个官差与奉少波一同从内走出。
  早得吩咐的初霁立即上前向奉少波问安。荣雨眠则缓步跨出轿厢,然后向主动迎面过来的奉少波相互施礼。
  “荣公子今日好兴致,趁着天晴出门游玩?”奉少波首先微笑寒暄。
  荣雨眠望了一眼先行离开的几个官差,也不浪费时间,直接进入正题道:“奉公子,此处可是有案件发生?”
  原本奉少波无意提及这一话题,但荣雨眠只凭着几册卷宗便解开连续凶杀案的关键谜题,这一能力令奉少波记忆犹新,这时,他耐心细加说明:“荣公子所料不错。住在此间的木匠被人杀害,现场被翻得凌乱,钱财抢劫一空,看来像是一起谋财害命案。”
  曾充当一回角落里老人的荣雨眠此刻对体验柯南道尔爵士笔下福尔摩斯的职业兴致颇高,见奉少波似乎也有意与他讨论案情,干脆道:“当仁不让于官。今日教我遇见如此恶行,奉公子,也容我出一臂之力吧。”
  “荣公子愿意指点迷津再好不过。”奉少波含笑答道。
  “不知我是否能看一眼罪案现场?”石楠根烟斗与放大镜并没有,可留下真凶每一个动作痕迹的现场在小说中是主要的故事场景之一,荣雨眠希望能亲眼瞧见。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有此权限又的确愿意他介入的奉少波对于这一请求却毫不犹豫摇头拒绝。“上一回考生连续被杀案件中,晟王殿下特地吩咐过,不能让怀着身孕的荣公子见到血光,触了煞气。”
  一时之间,荣雨眠莫名想到:当日赵拓明珍惜他腹中孩儿,如今有了自己的嫡子,只怕不再如此重视。
  另一边,奉少波是铁了心不让荣雨眠去往案发场所,他四顾张望了一下,建议道:“前面便是悦然酒楼,不如我们移步酒楼详谈?”
  刚在悦然酒楼饱食的荣雨眠依旧能再吃一点、再喝一点,他点头同意,很快,与奉少波重新回到酒楼之上。
  两人坐定后,奉少波爽快进入正题——
  “那死者名叫刘廷,是皇城有名的木匠,据说手艺数一数二。昨日他收工回到独居的家中,似乎是傍晚的时候遇到闯入家中的贼人,他并没来得及呼救,就被盗匪用利器割开喉管致死。凶器不见踪影,死者家中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有衙役尚在检查那片狼藉,看会不会有抢匪不小心掉落的物品。”
  奉少波暂且介绍了案件的概貌,有许多细节正待展开,以便能同荣雨眠一起讨论,然后,已在这简单介绍中觉察到异样的荣雨眠不待更进一步的说明便问道:“我见方才那屋子颇为简陋,不似有钱人家?”
  奉少波解释道:“这刘廷平日甚是节俭,虽然收入颇丰,却都存在家中,不知是否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作为木匠,刘廷是否一般都是白日出门工作,晚上回家休息?”
  奉少波并无足够调查给出确切结论,但他对自己的答案还是有些把握。“木匠通常都是白日工作,一如死者遇害这日,他便是在太阳下山后归家的。”
  荣雨眠指出疑点道:“盗匪未因为房屋简陋便以为家中没有多少钱财,可见对死者的情况有所了解。可若他了解死者作息,又为何故意在傍晚这种死者肯定在家的时候实施盗窃?”
  奉少波微微吃惊地脱口而出:“所以,那凶徒谋财只是其次,害命才是本意!”
  “只怕谋财不是其次而是掩饰。”荣雨眠道,“你说死者喉管被割开致死——普通人杀人或刺或砍,割喉操作不易,若非擅长杀人,只怕很难一击成功。而一个擅长杀人的人,应该不至去小小木匠家谋财。”
  荣雨眠说到行凶手法,奉少波想起一事,道:“说来死者全身唯一的伤就是喉咙,但喉咙那割伤却相当奇怪,似乎是被利刃来回割锯,伤口深长,血肉模糊,甚是恐怖。”
  荣雨眠沉吟道:“若凶手的确擅于杀人,割喉只需轻轻一刀便已足够。再说,割喉杀人时哪有余裕来回割锯?那伤口只可能是事后再补……若凶手担心死者未死透,没必要特地往喉咙上割……他把死者喉咙的伤割得更深——想必是为了掩盖相当确凿的证据!”荣雨眠猛地意识到,他抬头望向奉少波快速说下去:“我想,死者原本的致命伤一定极薄,薄到官差——我想,那个人很可能是你,凶手明白,只要你看到那道伤口,便会猜到能够如此杀人的是谁,所以,凶手才必须破坏那道伤。”
  “可我并不认识这样的高手。”奉少波先是有些迷惑,但很快,能够担任智囊的人迅速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道,“能够拥有如此高手的人,除了太子,想必全天下也没几个人了!”
  荣雨眠继续想下去。“可太子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小木匠?”
  “是啊。太子与刘廷能有何干系?”奉少波跟着琢磨。
  “太子不可能图谋死者任何东西,除了杀人灭口,应无其他可能。只是,死者能知道些什么?”
  一经启发,奉少波握拳拍手,意气风发道:“待我好好查查刘廷之前都给哪些人家干过活!”
  望向将太子当成敌人的晟王党,荣雨眠微微迟疑后试探道:“你我讨论只是可能性之一,尚无明确证据证明前,案件很可能另有真相。”
  奉少波立即明白荣雨眠的言下之意,他微笑回道:“太子所作所为固然是我关注重点,然而,自上一回考生连续凶杀案中荣公子的提点,我终看清,刑名师爷便该找出真凶为首要己任。一切都有待查证,死者待伸张正义,此事我也是当仁不让,荣公子请放心。”
  奉少波这番话令荣雨眠不觉联想起之前向文星所为。这两人分别是太子与晟王的第一谋士,个性品行却不尽相同,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所事之主也同样德行相异?
  3
  荣雨眠回到晟王府已是日薄西山。迈入那鲜有人问津的西侧院,他便有一种奇异的直觉。果不其然,当他推门走入自己的屋子,只见赵拓明正坐在他的桌边对着一壶酒独饮。
  跟在荣雨眠身旁的初霁对于赵拓明的出现甚是惊异,不过惊异之后他快速跪安晟王,消失不见。
  被留下的荣雨眠从讶异与迷惑中回过神,他慢慢走近桌边,在赵拓明对面坐下。坐下后他一言不发,毕竟,又不是他自说自话到别人的房间喝酒。
  而作为不速之客的赵拓明也不作声,依旧提着酒壶自斟自酌。
  荣雨眠心想这个人一边谋大业,一边生孩子,居然还抽得出空到别人屋子喝酒,还真是个能人。当下,他只当对方并不存在,伸手往桌上茶壶而去,准备为自己倒一杯茶水。
  注意到他动作,赵拓明抬眼望过来,阻止道:“桌上的茶水是凉的,别喝。你若渴了,我唤人给你换壶热茶。”
  为身体着想,荣雨眠也不坚持,不过,他也拒绝了热茶,只道:“我并不渴于茶水,倒是,我想晟王殿下应该渴于倾诉,因此才坐在这里吧?”
  从来眼神深邃的赵拓明这一刻眸底带着一丝迷离,他定是喝了不少酒,这时花了一番功夫才理解荣雨眠的话,之后,嘴角扬起一丝自嘲般的笑意。
  “我这故事还从未有人听过,你可敢听?”
  “若晟王殿下以为我不敢,又怎会坐在此处?”
  闻言赵拓明一笑,道:“的确,在我面前你总是肆无忌惮,可见胆大如斗。”
  事实上,荣雨眠认为自己规行矩步,谨言慎行,但此刻也无意争辩,只道:“所以,我自敢听。就不知殿下敢不敢说?”
  如同听闻笑话,赵拓明不禁笑出声来,好半晌后,他才慢慢收敛笑意,转而叹道:“我还真没你这般胆量。不过,正如你所说,若我不敢,又怎会坐在此处?”
  荣雨眠未再多言,他默默等实际正踌躇难决,不知自己是否该开口的对方作出最后的决定。
  不知多久过去。
  又几番举杯一饮而尽的赵拓明眉宇间渐渐凝结起寒如冰霜的凝重。“那年我五岁,我的二皇兄,即当今太子,当年也不过十四五岁。”他没头没脑开启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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