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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年,哪怕是襄妃死时,他也从未见自己这儿子哭过,他还曾因此大发雷霆,罚他在破瓦片上跪了一宿。
因而此时心里万般滋味过后,只剩下震惊。
庄九遥直直盯着前方,仿佛透过虚无见到了什么。
他勾起嘴角,又磕了一下头,却未起身,只是伏在地上,瓮声瓮气道:“儿臣不孝,可是每次见着父皇,就想起母亲离开人世时,身边空空荡荡……”
一击必杀。
萧渊闻言顿了顿,竟蹲了下来,一手托着那锦盒,一手伸过来拉他。不拉还好,这一拉只觉得他一身骨头硌人得很,更是心头一紧。
“起来,”他厚重的声音带了些悲意,“让父皇看看。”
庄九遥艰难地起身,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眼皮开始不由自主地耷拉起来,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父皇”二字。
而后一头栽下去,正好撞进萧渊怀里。
萧渊见状瞪大了眼睛,竟一时不敢动弹,嗓音几乎劈了:“来人!来人!叫御医!”
在庄九遥的记忆里,父亲的怀抱,从小到大这是第一回触到。
他本是装晕,这一下栽过去,装着装着却成真了,意识跟着便模糊了起来。
殿门吱呀一声长响,混在萧渊的说话声与庄宁儿压抑着的哭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落在他耳朵里却如同幻觉般轻柔。
其实即便没有梅寄的要挟,这一天他也早就预料到了。做这一切,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寻洛。
可要说目的,是为了国家么?又或者为了仇怨么?
他自己也不清楚。
唯一明白无疑的是,他终究是避无可避地要重回,不,不是重回,是要走上庙堂了。
帝王之家出生的人,何来逍遥一说呢。
母亲给的这名字真是错了。
这是庄九遥完全丧失意识之前,最后一瞬的想法。
第56章 不治之症
一滴泪从眼角划下,斜斜地没入鬓角。
庄九遥躺在床上,感受到太阳穴处被人轻抚了一下。
片刻后,他费力地睁开眼,愣愣看着头顶,似乎是在判断身处何方。静默了会儿侧过头去,瞧见萧渊坐在他旁边,除了侍立的宫女太监,榻边还站着太子萧瑜和几位御医。
“醒了?”萧渊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语气却还是沉沉,不辨悲喜。
庄九遥一怔,伸手便去掀被子,要下榻施礼。萧渊按住他手,语气淡淡而不容置疑:“躺着。”
一旁庄宁儿连忙上前来支起枕头,扶着他半靠了起来,又将被子拉上来掩了掩。
外头一个脚步声急急响起,齐王萧玥出现在门口,着急地大声喊:“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萧瑜拽了他一把,温和道:“你这风风火火的,让你三哥好生歇歇。”
庄九遥一笑:“太子殿下深夜赶过来,真是折煞臣弟了。”又转向萧玥,安抚道:“阿玥莫要急,我没事。”
顿了顿看向萧渊:“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那边萧瑜与萧玥对视一眼,庄九遥心知他们是在震惊自己对萧渊的态度,却也假装未曾看到,只等着萧渊说话。
“夜深了,你今儿就歇在宫里吧。”萧渊对他难得又这般温和的语气,说完转向旁边两个儿子,“你俩先回吧,我跟阿瑾说几句话便也走了。”
萧玥有些怔怔的,眼神里却跟着便浮现出压不住的兴奋,似乎是见了这父慈子孝的场景很开心,但又因了担心庄九遥,神色便有些复杂。他施了礼,答道:“是,父皇。”
萧瑜也笑了笑:“那儿臣先行告退了,父皇早些歇息。三弟好好养身子,改日再去府中看你。”
“恭送太子殿下。”庄九遥轻声道,微微欠了欠身子。
父子俩对坐半晌,萧渊挥了挥手,一屋子人皆退了出去,方才缓缓开口:“刚刚御医说,你这病症时日愈长,愈不像不足之症。”
庄九遥点点头,坦然地瞧着他:“中毒。”
萧渊皱起眉,似是不解,庄九遥一笑:“父皇是不是忘记了,儿臣对医术也略懂一二。”
“是了,她也曾是个厉害的医师。”萧渊像是被勾起了回忆,见着面前这张脸,想起他醒来前那滴眼泪,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你也未曾告诉过我。”
庄九遥不好意思地笑笑:“告诉父皇也没什么用啊。”
这话说得有些不逊,萧渊又皱了皱眉,许是惦记着他病重,强迫忍了他这脾性,只耐心道:“朕能给你找全天下最好的医师,总能治得好。”
庄九遥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看被上的牡丹暗纹:“母亲已是我见过最好的医师了,何况刘仙医也没能医好我。”
从前襄妃还在时,因了他这病总治不好,便将他送去给刘仙医养过几年。
萧渊作为乱世中出来的皇帝,也不觉得儿子是皇子就该娇生惯养着,因而庄九遥在江湖中漂泊的那些年,他亦是知情的。
只不过当年单以为他是先天的疑难杂症,却未想到竟是中毒。
这么多年了,他却提不起勇气来问问,这毒从何而来。
“父皇不问问儿臣为何会中毒么?”庄九遥显然心中所想与他同样,歪了歪头问。
萧渊没说话,他又狡黠一笑,低低道:“儿臣自己也不知,母亲或者也不知。儿臣当时尚是不省事的年纪,父皇大业初定国事繁忙,母亲江湖出身耿直惯了,又不太防人,谁能想到哪一顿饭里会有毒呢。”
静默许久,萧渊明知徒劳,还是问了一句:“为何不说?”
“这就要问母亲啦,不过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好歹一条残命呢。”庄九遥无所谓地笑笑,“父皇累了一晚上了,明儿个还有早朝吧?”
这话有些不客气,他等着萧渊发火,谁知萧渊却似未曾听见,只是皱起眉,沉着声音:“好生歇着。”
一见人跨出殿门,王全赶紧迎了上去。
萧渊看着还候在门外的御医:“蜀王这病,让你们讨论,可讨论出了个什么结果了么?”
几个御医相觑片刻,领头的林御医走出来,施了一礼:“回圣上的话,王爷这病实在是有些奇,微臣见所未见。王爷不太信任御医,这么些年皆是自己在治着,他若是真认为自己也无法了,恐怕是……”
萧渊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林御医赶忙跪下,身后的人呼啦啦也跟着跪下。林御医战战兢兢道:“圣上息怒,其实还有一法子!”
旁边王全听得着急,问:“林御医有什么您就直说了啊,这说话大喘气儿的毛病真是不小。”
林御医赶紧道:“圣上赎罪!王公公不知,此话一出便有些悬了,因了是江湖中传言的法子,微臣不敢妄言啊。只是王爷这这这……微臣几个商量了下,怕也只能是试一试了。”
萧渊皱起眉头:“说。”
、
第二日庄九遥回了蜀王府,躺了整整三天,好歹是有了些气色。
这三天,庄宁儿始终寸步不离守着,庄九遥恢复了大半精神后,瞧着她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一日庄宁儿端药进去,庄九遥看着她便笑:“青城回来可得怪我了。”
庄宁儿见他面容清癯,半是心疼半是无奈地白了一眼:“谁敢怪你啊?又不是为你瘦的。好好养病吧,药那么苦都堵不住你的嘴!”
“不苦啊,”庄九遥眨巴眨巴眼,将药碗递过来,“你要不要尝尝?”
见她横起眉毛,庄九遥一笑,赶忙将药一饮而尽了,将药碗递给她:“说吧,什么事?”
“你怎地知道我有事要说?”庄宁儿皱了皱鼻子。
“我还不知道你呢,”庄九遥下了榻,“是方钦那边还是上真派那边?”
庄宁儿压低了声音:“我刚收到传信,宋桥果然是有个私生子,但这事在江湖上几乎见不着影子,想来是被人刻意压过。只是不知是宋桥自己做的,还是宋夫人,亦或是其他我们没想到的人。”
“然后?”庄九遥伸了个懒腰,已猜到了。
“那私生子已死了。”庄宁儿敛眉,“去岁的事情,约莫就在我们再次去金陵之前,尸体也找不到了,不能确定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庄九遥想了片刻,道:“宁儿,其实我觉着宋桥虽是掌门,却不太像是上真一脉的真正传人。”
庄宁儿拧起眉:“公子你是说?”
“若上真派真如你庄家有什么秘密,”庄九遥勾起嘴角,“那也不该是那宋桥所知的。”
正说至此处,外头丫头来通报,说是王全来了。
庄九遥披起外衣下了榻,王全见过礼之后将一串黑珠子呈上:“王爷,圣上说让您带着这个。”
庄宁儿见到这珠子倒是一愣,想起什么来,看了庄九遥一眼,又碍于外人在场,将想问的话咽了下去。
“我还想着先去见父皇一趟再走呢。”庄九遥将东西接过来,笑了一笑,“父皇是又不愿见我了么?”
王全笑着:“哪儿能啊!圣上不是不想见王爷,是想见到身体无恙的王爷。”他顿了顿,见庄九遥没有开口的意思,又道,“安排的人皆是高手,照着您的要求,他们暗中跟在后头,断然不会影响您行动,您尽管放心。”
庄九遥笑着点点头,他便又问:“圣上还让老奴问一句,您要不要自己再带些个什么信得过的人?”
“劳王爷爷挂心了。”庄九遥笑。这话绝不是萧渊问的,他二人心知肚明。
王全略略欠了欠身:“不敢。”
庄九遥朝庄宁儿扬扬下巴:“我带着宁儿,还有个从前在蜀中受母亲照料过的兄弟,名唤卫青城。他武功奇高,王爷爷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王全点点头。
又略讲了几句,王全说要回宫复命,庄宁儿便送他出去了。
她回转身来时,见庄九遥拿出那黑玉珠子正看着,伫在一旁欲言又止了片刻,庄九遥忽地笑道:“这珠子是我母亲生前时常挂着的,她十分喜欢,因而本该与她一同埋入土中,是圣上拦了下来。”
庄宁儿悚然一惊:“中秋那一回咱们在宫里,御花园外小路上我踩到的珠子……”
庄九遥点点头:“你看,我就这般病恹恹的,背后还不知多少人盯着呢。他们就巴不得圣上每次想起我母亲,都记起我是这么个不成器的样子,跟英明神武的圣上一点也不像。”
“往后的路可难了,圣上对你这态度一变,即使不是立刻,日后定然也是风口浪尖了。”
庄宁儿叹了一声,自顾自在一旁坐下了,似在发呆。
“害怕?”庄九遥问。
“怕什么?”庄宁儿一手支起下巴,“替你心累而已。”
庄九遥弯起眉眼:“收拾东西吧,趁早出发。”
、
方钦一行人到达六盘山下时,上真派里的人还不知自己大难临头了。
宋桥父子与守音守言已不在了,几大长老也死于碎殷,派中实力本已所剩无几,却又腥风血雨地争了一回。
此时是一旁系人物暂且把住了局面,那人名宋真,是宋桥的堂弟。
这一趟来,不仅是因了上回有人求伸冤找到了明秋风那里,方钦顺藤摸瓜发现了更多骇人听闻的事件,还因为有长老的亲信再次下山,告到了方钦处。
告状之人谓那宋真也是个大恶人,在上真派修行没多久便叛出了山,此回却又趁着派中元气大伤之时把住了整个门派。
更有甚者,他已纠集了不少江湖中人,密谋推翻现任武林盟主。
在这一过程中,附近几城百姓深受其害,而宋真与当地官府之间的不可告人已是昭然若揭,却无人敢言。
受害之人求告无门,这才让人带着搜集的证据,偷偷去了金陵。
宋真所为之事,比起他那道貌岸然的兄长宋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方钦一看求告人的书信,当时便勃然大怒,这才有了这一回的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