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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着手里那张只有两个字的纸条,想了想,仍旧一把火点了,在几案上留下一捧黑色的焦迹。
坐了片刻他突然想到什么,忙提过包袱来打开,看到一身天青的行衣,一件天青的长袍,两件贴身里衣,一些钱,几个小的药罐。
以及一个封信。
里面只一张白纸,比普通纸张厚实一些,上头描了一幅画。
寻洛一眼便看出,画的是药王谷院中央那棵辛夷树,笔触极潦草,却十分有□□。
角落写了一行字:“地角天涯未是长。”
署名一个“遥”字。
他看了许久,才深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手在颤抖。
一年前他自药王谷中醒来,一直沉默着,许多天里皆是人问一句他答一句。除了把脉时,也不曾单独跟庄九遥说过话。
那一日辛夷花正盛,听了庄宁儿的话在院中廊下晒太阳。庄九遥在一旁画扇面,放下笔后问他姓名,他瞧见了院中辛夷树下的牡丹,答:“寻洛。”
庄九遥便笑:“我姓庄,名九遥。”
这是寻洛本就知道的,他醒来那天,庄宁儿对着他一一介绍谷中三人,当时庄九遥也在侧。因而他不知他为何要说这已知晓了的事。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于是问:“遥远之遥?”
“不。”庄九遥眉眼弯弯,“逍遥的遥。”
寻洛一愣,笑了。
瞥眼看见庄九遥手里还未干的扇面,上头画着那株正盛放的辛夷,角落提了两个小字:“木末。”
而后署名一个“遥”字。
那字笔力不重,走势却潇洒自若,如同他人一般,带了点儿懒散气,却不招人烦,偶尔还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揣摩。
无关格局大小,也许是个胸中自有乾坤之人。
当时的寻洛想。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回,过了一个真正的春天,在院中守了一棵树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指路】
邢枫:指路第1、2章。
吴柏行与地门:指路第5、6章。
祁和:指路第16章。
【注】
地角天涯未是长:出自唐张仲素《燕子楼》。前一句是“相思一夜情多少”。
相思情长,长过天涯啊。整个江湖算什么呢~~~
【叨逼叨】
一碗:啊咱们阿寻好有气节,不受嗟来之食!
寻洛:我只是没饿。
庄九遥:啊哈哈哈哈哈!
写最后几段的时候鼻子有点酸~(这个作者有病)
第53章 来路不正
三月初一,朔日之夜,庄九遥强行催动内力之后第一回毒发的日子。
这一夜他该怎样度过,又会承受怎样的痛,寻洛不知。他坐在破庙中,未曾生火,就那么睁着眼,从日落静坐到了第二天日出。
庄九遥的信被他贴身收着,只是再未拿出来看过。看一次,心颤一次,也许日后再拔剑,手便不稳了。
他自小极少与人有交流,已近而立才初尝情的滋味。对方是个男人便不提了,却又是心里所想深不可测之人。
他们都有自己要扛的命运。
从未经历过的少年心性姗姗来迟,打破了早已成熟稳固的外壳,混杂着一个刺客对人生无比淡漠的旁观姿态,几番纠结,表面上虽看不出犹疑,然而欢愉不过是片刻。
剩下的心境,尽皆又疼又麻。
本想着先回一趟药王谷,他有些在意,虽心知那院子约莫只剩狼藉了,可仍旧是想要确认一下,院中央那棵辛夷还在不在。
转念又想起天晴从前骗他那树已被砍掉,同时跟他讲过,没用的通通都要斩断。
他自然明白天晴的意思,踌躇没多久,还是决定了要直接走。
他的无畏与他的退缩,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上真派在六盘山上,与道流聚居的崆峒山相邻,地处祁连派与岐山派中间。祁连派已没落,且如今祁和已为方钦所用,寻洛估摸着,方钦说不定是冲着自己老家去的。
要么便是上真派真的还有什么东西,让他非得亲自跑一趟不可。
莫非是什么秘籍么?
可看方钦的武功,似乎完全不需要上真派的心法加持。
想着这一通,寻洛心里生出了点没找没落的感受来。
若是换作从前,他接了命令,必定不会去想为什么,自然,目标任务要做什么,也从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如今却有一种无法置身事外的感觉了。
这让他有些许的慌乱,夹杂了一丝新鲜感。
此时距离六盘山还有约莫十来天的路程,方钦似乎是没回金陵便直接北上了,但纠集人马应当花了点功夫。他总共带了百十来个人,扮作浩浩汤汤一个商队,路上所经之地又多有宵禁,总是要赶着宿头走,耽误了不少时间。
寻洛自蜀中直接出发,也没太多束缚,没些天竟已渐渐追上了方钦一行人的脚步。
近了那队伍之后的两天里,寻洛一直不近不远地缀在后头,细细观察了队伍末尾一个身量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那人被唤作方七。
到了第三天,方七在马厩后头查马,寻洛瞅准机会,趁他落单,悄无声息地将人抹了脖子。
换上方七的衣衫,戴上人/皮面具,寻洛驾轻就熟地混入了方钦的队伍。
上一回方钦在谷中找庄九遥麻烦时,卫青城去了谷外做埋伏,他也是如此混入了方钦身后的众人中。
也不知是不是那一回让方钦警醒了,如今这支队伍,纪律显然要严明得多,而寻洛假扮的这方七,虽说身手瞧上去不错,却只能在队伍最后头,根本无法近方钦的身。
不过也就刚刚混入,寻洛已发现了些不寻常。
先前几天无法跟得太近时,寻洛已发现队伍中有几个女人,此时离得稍微近了些,寻洛才发觉其中一人竟是那吴水烟。
按说她怎么也是个武林中人,跟着夫君出来一趟也不为过,寻洛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钦自不用提,他是武林盟主,时常有事在外实属正常,可吴水烟跟着离家,她母亲是个弱妇人,弟弟也不太成器,她这一走,金陵吴家那头,简直相当于只剩个空壳子了。
就寻洛所知,金陵现如今应当不算是太平。
虽说宋桥夫妇二人已死,但宋桥夫人的母家林家,虽说不是什么大派,但毕竟也是世代与上真派联姻之族,此时对金陵应当正是虎视眈眈之时。
再加上这武林盟主的宝座,怀着野心的人从来不嫌多。
即使敌人不敢贸然对吴家出手,必也是有自己的盘算,那金陵地重,说不定一不小心便会成为挟持的筹码。
而方钦到时管不管,都是个麻烦。
若说方钦留了许多可靠人手便也罢了,但寻洛冷眼瞧着,这队伍中至少一半,皆是武功极高强之人。
他在金陵吴家时也在方钦左右见过些厉害之人,如今皆已乔装改扮,混在这队伍之中了。
这般想着,他一边便留了心观察,未在队伍中发现明秋风,又见吴水烟表现正常,甚至瞧上去兴致还不错,因而虽说心中狐疑,却还是略略松了一口气。
寻洛也不知自己是在替那已故的吴盟主担忧,还是在替自己的恩人明秋月忧虑,总之这一趟任务里,尽是些不正常的情绪。
他刻意压了压,平了内心的躁意,又专心假扮起别人来。
成为方七的这一日,队伍赶着宵禁正好进了一城,入城之后便极熟练地分散开,在一条街上的几个客栈中分别落了脚。
寻洛与一武夫同住了一间房,睡前闲聊几句也未得到什么信息。
那人五大三粗,没一会儿呼噜已打得震天响。寻洛本就警觉,一直也没睡着,此时只是闭了眼略作休息。
约莫寅时三刻,窗边传来极轻一声响,像是风扇动纸张一角。
寻洛猛地睁开眼睛,静了片刻,隐约瞧见一根细竹管从窗角伸了进来。他立即披起衣裳,微微眯了眼佯装惺忪,作出了无意间要去起夜的样子。
他并未可以收敛动静,甫一起身,外头的人已发现了。
那竹管一下子被抽出,紧跟着,一把细针直冲他而来。
玄铁长剑早被他收起,此时手里只有方七的一把长剑,他假作踉跄,堪堪避过那针,伏在地上忙大喊一声:“有刺客!”
他这一声故意使了内力,身后的武夫立时跳将起来。少焉,整个沉寂的客栈忽地醒了过来,兵器碰撞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
跟自己同住的这一波人似乎与方钦关系不近,但也不乏武功不错之人,双方很快打得猛了。
与寻洛同住一屋的那大汉飞身过来,与寻洛擦身而过时喊了一句:“快去保护盟主!”
寻洛正好一剑刺出,身前一个黑衣人应声倒下。他反身拔剑的同时施展轻功,绕过几个黑衣人跳下楼去,却发现大堂已被团团围住了。
没办法了,打吧。
方才喊话那大汉跟着跳下来,气急败坏地出着招,一边骂一边奋力厮杀,生生在寻洛身侧开了一条路:“快走!”
都自身难保了还这般忠心。
寻洛听了这一声,也未多作逗留,边挥剑边拔脚,很快在旁边人的掩护之下冲出了客栈,直直朝着方钦与吴水烟而去。
那边似乎还没什么动静,不多时寻洛已瞧见了那客栈的门脸。
还有百步远时,忽地传来一阵呛人的烟气,他眉心一动,脚下又加快了些,正好瞧见面前整个客栈轰一下燃透了。
应该是被人洒了东西,燃得这般令人措手不及。
他想也未想便掠过去,正好瞧见方钦与吴水烟刚从客栈中出来,夫妻俩只着了里衣,形容狼狈,已被团团围住了。
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大火掩映下一点也不透亮。寻洛冷眼瞧着,下午时见过一面的那客栈老板竟也在混战之中,瞧起来这客栈约莫也在方钦的势力范围内。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至此处,有方钦的人,更多的是黑衣人。从其他客栈过来的,都被阻隔在了外头那一圈。
寻洛心觉这些黑衣人像是没得到正确的指挥,这一场虽是声东击西的打法,可这般大的动静,除了打草惊蛇,似乎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但是再看了一会儿他已发现自己想岔了。
方钦身上的武功有些奇怪,他招式如旧,气势也不错,可懂的人应该不难看出,他今夜在对战中,实在不如之前与自己和庄九遥对打时那般凌冽。
看样子来人是算准了时间,且这时间是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方钦的武功,果然来路不正。
此时方钦手下那几个厉害的都被绊住了脚,竟没一个在身边。吴水烟也在奋战中,夫妇二人被围在最中央。
寻洛在暗中又静静瞧了一会儿,想了片刻,提剑扑了上去。
过去时正好挑开一柄剑,那剑尖已到了吴水烟胸口。吴水烟感激地望他一眼,动作未顿,反身一脚将到了旁边的敌人踹开。
方钦见状急急掠过来,喊了一声:“水烟!”
吴水烟反手又是一剑:“无事!”
故意收了天门的招式,用着岐山派的内功心法,寻洛的武功与平常差得远,可对付这些人却也不会受伤。
他手下一直未停,因了是突然闯入包围圈的,方钦十分惊讶,像是不知自己有这么个厉害的护卫,抽空喊了一声:“方七?”
“盟主!”寻洛压着嗓子答了一句。
这声音也是经过观察之后故意扮的,方钦见他使的是地道的岐山派招式,一时之间不疑有他,只问:“你哥呢?”
寻洛想起刚才在暗中时,似乎瞧见方四朝着街头去了,细细一想,靠近了方钦,沙哑着嗓子道:“去搬救兵了!”
方钦咬紧了牙,大喝一声,夺过旁边一人的长刀,一脚踢在那人脑后,黑衣人脖子一拧,倒下去没了气息。
紧接着他手一扬,猛地一掷,长刀直直穿过了眼前一人。那人受了强力冲击,往后撞上了另一人。
鲜血瞬时便洒了满地。